外面天色逐渐灰暗,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来,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医院里人来人往也不是好聚处,其他几人就商量先走了。
正好谭华开了车,涂起元就把自己的车留给了裴言,和几个女生一起蹭谭华的车回学校。
车内。
“真没想到裴神谈起恋爱来这么腻歪。”谭华感叹道,“还是很会的嘛。”
文千雪疯狂点头。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智商高的人情商也不低,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遇见对的人就不一样啦。”方柚说得头头是道。
谭华赞同女友:“说的没错,我们家柚子就是聪明。”
周佳佳、文千雪:“……”
你们情侣有一对算一对,秀起恩爱来不顾别人的死活是吧?
涂起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咱们7A205,剩我一个单身狗了!?”
谭华趁着红灯时拍拍他的肩膀。
“一直都是只有你一个。”
不过裴言的老婆以前是图书馆,现在是乐正颜而已。
——
目送大伙离开之后,刚刚还如漆似胶的乐正颜和裴言就跟踩了电门一样,速速分开,看着彼此的眼神中充斥着嫌弃。
“让你演,没让你真演,故意逮着机会恶心我是吧?”乐正颜有理有据怀疑他公报私仇。
裴言也不否认,哼笑一声:“刚才抱我那一下还没有另外收费,你也不亏。”
这么一说,乐正颜就回想起他腰腹紧致的手感,裴狗平日看着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有腹肌。
乐正颜摸着下巴仔细想想,好像是不亏。
——
等乐正颜打完了点滴两人就回了清水湾畔,为了维持好他们的情侣身份,裴言也没去学校图书馆学习,洗完澡之后,两个人一人占一边客厅沙发忙着各自的事。
裴言戴耳机听着讲座,乐正颜吃完了打包回来的粥,就趴在大理石桌上画着图稿,井水不犯河水。
时间很快就划到了晚上十一点,裴言取下耳机,缓缓转动着酸涩脖颈,侧过头没看见本该坐在沙发上的乐正颜,卧室的房门大开着,也没亮灯。
裴言去厨房倒了杯水,在阳台上看见了正在打着电话的乐正颜,他无意探听,可门缝没有关好,对话就像流水一样窜入他的耳朵。
“爸,你不用再来当说客了,我说过我不回去,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别去碍眼了。”
“他们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或者不去,在外公外婆眼里也不重要不是吗?”乐正颜讽笑道,“我可不想他们七十大寿,还要被我气出个好歹,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裴言端着水杯的手一顿。
两家是邻居,父辈关系又好,他多少清楚乐正颜家里的情况,原以为那天她只是单纯喝醉了发酒疯,不知道真是事出有因。
“对,都没这么想过,你们所有人都没问题,是我的问题,可以吗?爸,我不想跟你吵架,就这样吧。”
乐正颜的声音沙哑压抑,听得出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挂了电话,乐正颜呼出口气,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猩红的火光燃过,她倚着护栏,吐出的烟雾漫过她的眉眼,眼神中透出一种厌倦,将她与世界都隔离开了。
“叩叩——”
玻璃敲击声在耳畔响起。
乐正颜下意识回头,一件柔软的针织外套就搭上了她的肩膀,抵御住夜晚微冷的风,连带着心脏也在回温。
她怔忪间,裴言低垂着眼睑,伸手把衣服给她拉紧,神情专注,仿佛对眼前之人珍视至极,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显得别样温柔。
“穿着点吧,一直好不了又要增加我伪装男友的工作量。”
乐正颜头悄悄往后仰,岔开视线:“不会的。”
她单手撩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打算摁灭另一只手上的烟。
裴言不喜欢闻烟味,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说好了不在公共区域抽烟,阳台当然也算。
“抽吧。”裴言淡声说道。
乐正颜蓦然一怔,垂眼望着手里的烟。
“谢了。”
这几天跟裴言说的谢谢,比过去半辈子加在一起都多。
“我抽完这根就睡,不会忘记喷空气清新剂的。”
本以为她说完裴言就会离开,他双臂交叉搭在护栏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房子亮起的灯光,不说话也没走。
乐正颜默了默,抽完烟。
“为什么不走?”
“乐正颜,”裴言的声音又低又缓,听不出情绪,“大一开学那天,你为什么要一起淋着雨回去。”
乐正颜嗓子被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嘴失声说不出话。
“总会过去的。”
/
也许是又一次因为长辈的事情和家里吵架,又或者是睡前跟裴言的谈话,这天晚上,乐正颜梦到了一件被遗忘的很久以前的事。
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外公外婆是住在她家的,那几年也都是舅舅他们到她家一起过年。
那天晚上是除夕,本该是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乐正颜却一点也不高兴。
小小的她早几年就知道,外公外婆虽然平日里她也不怎么样,但只要表哥一来,外公外婆对他们家的态度就会变得更差。
她和表哥的压岁钱也一直都是不一样的,她不理解,也问过妈妈,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这一年到头也就聚那么一次,大过年的,我们家也不差这点钱,算了吧。
因为这句话,所以乐正颜学着去忍让。
可是在表哥偷拿了她的东西,最后受到惩罚的却是她的时候,在她只是将这些疑虑说出口,最后却换来了外公外婆的责骂和舅舅的巴掌时,那一刻,她突然就懂了——
忍让并不会让自己过的好。
于是她把积木狠狠砸在表哥身上,冷眼看着他涕泗横流地摸着额头上被碎片砸出来的肿包,她拿着剪刀亲手剪掉自己的长发,看着舅舅眼里隐藏不住的愤怒惊惧。
她心想,这样才是对的。
乐正颜冲出了家门,外面好冷,她偷偷躲进了小区的花丛里,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偏偏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会不分地点场合的出现。
“你想把自己闷死?自杀方式挺新颖的。”
男孩尚且稚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乐正颜身形顿时一僵,埋着头不动,捏着断发的手紧了紧。
“关你屁事。”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呛声,女孩儿冷冷的声音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哽咽哭腔。
裴言怔愣一瞬,留意到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和乱糟糟长短参差不齐的头发,想起去她家送年礼时,碰巧听到长辈们谈论她的叛逆和不听话。
他本来想说的话都忘了,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裤腿。
半晌没听见声音,乐正颜皱了皱眉,没忍住吸吸鼻子,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晃过,白色的纸巾递到了面前。
“你来浇花吗,都快被你的眼泪淹死了。”
“……”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这么丢脸的事情被裴言目睹了,乐正颜索性破罐子破摔。
“闭嘴。”她边说边狠狠扯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着。
本以为这家伙一时同情心泛滥,她这样说肯定扭头就走,也就没机会嘲笑她了。
没曾想这个向来龟毛得不行的人竟然垫了一张纸巾,自顾自在她身边的草地上坐下了。
乐正颜咬咬牙,没忍住抬起头,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嘛。
冷不丁撞入了一双温润清亮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恍惚间,她仿佛有了一种他的眼中盛满耀眼星辰错觉。
裴言眼神扫过她泛红的眼尾,那里还有湿润的痕迹,顿了顿开口道:“为什么剪头发?”
乐正颜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是哭昏头了,本想说让他别多管闲事,余光瞥见手中皱巴巴的纸巾时,还是把这句话收了回去。
她抱住膝盖,没吭声。
裴言也不催她。
半晌后,乐正颜闷闷道:“诅咒。”
裴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听别人说,过年不能剪头发,会死舅舅。”小姑娘脸上带着犹干的泪痕,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语气是说不出的坚定认真,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乐正颜说完也没有挪开视线,盯着裴言的眼睛,似乎要望进他的心里,又似乎是要裴言更加看清楚她。
“我真的很讨厌他们,比讨厌你还讨厌。”
乐正颜没有说“他们”是谁,裴言却明白,联想之前在裴家听到的话。
他只是望着乐正颜,往前凑了凑,露出熟悉笑容:“是吗,我很荣幸。”
“有病。”乐正颜嫌弃地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说这句话时,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哭解压了,或许是在其他人面前真正展露了最真实阴暗的一面,又或许是因为裴言一如既往的态度……
裴言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
两人相默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裴言的手机响了起来,乐正颜听见了,家里人在催他回去吃年夜饭。
果然,挂掉电话后裴言就站起身来,收起草坪上脏掉的纸巾,转身离开。
乐正颜收敛眉目,环抱着膝盖的手臂又紧了紧,夜风吹得她有些冷。
突然,头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回了。”是裴言,他率先跨出草坪,回头看着乐正颜,“你是不是傻,那是你的家,要走也是他们走。”
乐正颜愣了一瞬,从草坪上站起来,单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嘴硬着说“我知道”,迈开腿追上裴言。
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扬起下巴:“谁后到家谁是猪。”
两人一前一后跑着回去的。
乐正颜手扶在门把手上,心跳得很快。
身后传来裴言的声音。
“乐正颜,头发会长起来的。”
她心头一松,扭头做了个鬼脸。
“还要你说。”
当再次抬手打开房门时,她嘴角不自觉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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