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静谧的车厢内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沈浩”的名字——她的首席财务官，一个沉稳到近乎刻板的男人，若非天塌下来的大事，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扰她。
云霓的心猛地一沉，熄灭引擎，按下接听。
“云总。”沈浩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事了。”
“说。”云霓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冷静，一种应对危机本能的冷静。
“我们……我们可能被摆了一道。”沈浩语速极快，“‘东屿项目’的最终审核权，被董事会突然叫停。理由是……资金链存在重大风险。”
“资金链风险？”云霓蹙眉，“我们的现金流一向健康，报表你我都清楚。”
“问题就出在这里。”沈浩的声音压抑着愤怒，“有人向董事会匿名提交了一份‘证据’，显示我们通过几家海外空壳公司进行违规关联交易，虚增利润，并且……有巨额资金去向不明。”
“荒谬！”云霓的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更麻烦的是，”沈浩顿了顿，声音更低，“那份证据里，有经过高度技术处理的邮件截图和财务数据，做得非常逼真。而且，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您个人。”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云霓不是天真的人，她立刻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纠纷，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个人的“斩首行动”。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破坏一个项目，而是要彻底摧毁她在云氏集团的威信，将她从权力的核心踢出去。
她甚至能猜到幕后黑手是谁——那几个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试图将她变成傀儡的家族元老。
“董事会什么反应？”她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明天上午九点，紧急会议。几位叔公……都会出席。”沈浩的答案印证了她的猜测。
“知道了。”云霓挂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发动汽车，只是静静地坐着。车窗外的灯光，勾勒出这个冰冷世界的轮廓。几分钟前，她还在为如何真正走进一个人的内心而烦恼；几分钟后，她却要面对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一种强烈的讽刺感攫住了她。
她追求自由，厌恶被控制，可偏偏她身处的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权力斗兽场。她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殊不知自己早已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那她呢？她是不是也正在用同样的方式，试图去掌控林默的人生？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混乱的思绪。姑姑的话、林默速写本上那些扭曲的线条、还有他开门时那双警惕的眼睛……与此刻她所面临的阴谋诡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清晰的画面。
控制与反控制。她既是受害者，也是施加者。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刚刚在林默门前迈出的那一步，在此刻看来，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在真正的风暴面前，个人的那点情感纠葛，脆弱得像一张纸。
但她不能倒下。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时，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公司危机将她逼回了熟悉的战场，也将她刚刚萌生的、关于“理解”的柔软念头，暂时封存了起来。
现在，她必须先活下去。用她最熟悉、也最厌恶的方式——战斗。
她发动汽车，引擎的低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语气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
“安娜，通知下去，一小时内，所有项目核心成员线上会议。另外，把我书房里那个黑色加密U盘准备好。”
车子驶离建筑，像一尾冰冷的鱼，游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在老旧员工宿舍里的林默，握着那本失而复得的速写本，站在窗前，看着那辆低调的轿车缓缓驶离。他并不知道，那个刚刚对他露出些许柔软的女人，正一头撞向一场足以将她撕裂的风暴。
他只觉得，那句“对不起”带来的细微波澜，尚未平复。
风暴来临前夜，两个人各怀心事，被命运的漩涡卷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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