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灯光冷白,照得云霓脸上毫无血色。姑姑云清婉离开已久,但那句“金笼子透气孔太少”的话,依然在她耳边回荡。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傲慢、控制欲强。但从没人像今天这样,用一个她无法反驳的事实——一个少年被逼到无法作画的痛苦,来佐证这个评价。
林默也太脆了吧,就这能逼得他画不了画。云霓在心里吐槽,还是理解不了他。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本旧速写本。封面的边角已经磨损,露出底下灰白的纸板。她鬼使神差地,轻轻翻开了它。
她静静地看向最后一页,没什么想法,开始一页页往前翻。
她看到了在暖房里的一半枯黄一半挣扎的藤蔓。也看到别的东西:窗台上的野猫、扫地阿姨佝偻的背影、甚至是一滴将落未落的雨珠……
在他的笔下,这个世界呈现出一种粗糙却无比真实的质感。尤其是那些人物,他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们卸下伪装的一瞬。
云霓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林默看待世界的角度,和她截然不同。她习惯俯瞰,习惯评估价值。而他,是在平视,甚至是在共情。
这种能力,她不曾拥有。
合上速写本,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冒了出来:她必须找到他。
不是以总裁的身份,不是以施予者的姿态。她需要一次真正的对话。
她没有叫司机,自己开车,驶向云顶国际公寓。她没有回自己的顶层复式,而是直接将车停在了离员工宿舍楼最近的地方。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向那片她从未踏足过的区域。楼道里有些昏暗,空气里有淡淡的油烟味和潮湿的气息。
她站在宿舍楼下大喊:“林默!”
其中一扇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林默的脸出现在门后,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随即又被警惕覆盖。
“大小姐?”他声音带着迟疑走了出来。
云霓看着他,他换下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穿着一件柔软的旧T恤,整个人看起来比在画室里时松弛了些,但也更疏远。
“我……”云霓开口,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她举了举手中的速写本,“我来还你这个。”
林默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过。
空气有些凝滞。
云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她习惯了发号施令,却不知道如何正常地、平等地开启一个对话。
“我……”她再次尝试,目光扫过他身后虚掩的门,看到窗台上放着几盆长势很好的绿萝。这是林默的世界。
她放弃了预先想好的任何说辞,选择了一种最直接的、近乎莽撞的诚实:
“林默,画室的事……对不起。”
这句话说出来,比她想象的要艰难,但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林默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会从云霓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他看着她,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云霓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语速很慢:
“我以为那是你需要的。但我好像……搞错了。”
她将速写本递到他面前:“这个,还给你。它不应该被留在那里。”
林默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速写本上。他眼中的警惕,像冰层一样,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速写本。
“谢谢。”他低声说。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全是尴尬,多了一丝微妙的和解意味。
“还有事吗?”林默问。
云霓顿了顿,摇了摇头。
“没事了。”她说道,往后退了一步,“你……早点休息。”
她转身离开,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决绝或仓促,而是带着一种思考的缓慢。
林默站在门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进屋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板,低头看着失而复得的速写本,心跳得有些快。
发动汽车引擎的云霓,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算是迈出第一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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