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华捡起掉落于雪地上的玉佩,隐忍地痛哭起来,泪流满面。
她与眼前人才第一次相遇,甚至互相都还没知道姓名。
却如同在一起走过了一生。
这不是久留之地。
她把他拖入洞中,爬上山坡,来到拖车旁,捡来那被狼扯得破破烂烂的破席,收拢起她那破碎的四姐,装到拖车上推下山坡。
这段路很难啊。
由于是下坡,所以,她整个人被车拖着往下,而她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往回扯那车。
跌、爬、滚、翻,她一人拉着那车,一点点地艰难往下。
但下坡的力太大了。
她终是一个不觉被车拉得一趔趄就倒下来,她没松手,整个被车拖着直到坡低。
她人都快麻木了。
下的是零星小雪,地上有雪有泥。
这一路下来,她整个人已几乎不成人样了。
她把板车推到那洞口,把那破席也拖入洞里,把板车立起来挡在洞口。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洞前,愣了片刻。
先这样吧,我现在必须离开了。
再呆久一点,我就多一点危险。
她转身走了。
她本来想先回到家中,再好好想想应该怎样送那封密信的,但是一路走来,她竟有了主意。
她转身来到在一家门前敲门。
一个年轻男子拉开门,猛一见她,被吓了一大跳,惊叫了一声:“呔!见鬼了!走走走。”
好了,他没认出我来,那我可以送信去了。
待燕京华走了几步后,那男子又开门出来,往她这边扔了个馒头,又把门关上了。
她没捡那馒头,先来到医馆的小后门,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她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医馆忙,没人到这后院来。
当她从医馆后门出来时,手中多了个小木箱子。
走在朱雀大街上,她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因为全帝都最疯的疯婆子的形象都没她此时的形象夸张。
她的衣服脏乱不堪还带着血迹,头发散乱如杂草,上面有雪有沙石草屑,左边脸乌青且高高肿起,右边脸布满了带着血痕的瘀伤,嘴角、手和脚都有伤。
大悲大痛,久不进食,又经过这诸多一翻折腾,她如一夜之间脱了相,此刻恐怕外公在世都认不出她来了。
今天,卫国公七十大寿。
卫府大门前,此刻正车水马龙,几乎满京都的达官贵人都会来给他贺寿。
这个疯女人来到门前时,马上有家丁来赶人:“走走走,到后角门去,在那有人派吃的。”
谁知这女人不仅不走,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我要见卫国公,他的孙子卫桓宣把我害成这样,我要他给我个说法!”
“大胆!”门口迎客的卫家人过来:“哪来的疯婆娘竟敢来国公府放肆!快走!”
燕京华大叫:“卫桓宣□□谋杀,囚禁民女!民女要在百官面前跟他当面对质,求国公给民女个说法,求各位官爷为民女作主!”
民众围了过来,议论纷纷,不敢置信。
卫家满门忠烈,卫家九子全部殉国,如今国公膝下男丁只余下这一个孙子了。
爷孙二人,皆是高风亮节,全民景仰的人物。
如今竟有人来告卫家孙子□□、囚禁外加谋杀?
卫府总管怒斥:“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子赶走!”
家丁忙上来赶她,燕京华往门口一众官员处躲,大叫:“卫桓宣!你个欺世盗名的衣冠禽兽!有种给我滚出来!”
家丁过来拿人时,有官员出手制止了:“住手。”
燕京华选择今日上门来,就是知道今日卫国公府热闹,来往的众多官员,不会全部袖手旁观。
因为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卫国公,也有敌人。
其他官员若不出手,敌人必会出手。
燕京华忙向他跪下来哭道:“求大人为民女作主。”
如今出手的这个官员,是个和蔼的老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为何弄成这副模样?”
“回大人,民女叫释红泪,寄名于城西清风山上的清风观中,是卫桓宣把我害成这样的,我要告他。”
释红泪一直在观中修行,鲜少出门。
“你要告他,应该去京都府告,而不是来这里大闹。”
“因为他谋害我的证据,此刻就在这卫府中,若再迟点,他必会销毁证据,所以民女才会在大难不死后,赶着过来要在百官面前告发他,与他当面对质!“
“我家公子光风霁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又怎会是你口中所说的无耻狂徒?“
万国公带着三个儿子过来祝寿,碰巧看到有人大闹卫府,而且还是个女人,闹的还是卫老贼的爱孙。
他此刻心情舒畅。
万恩许上前来,说:“姑娘,诬告朝庭命官可是重罪,你要三思哦。”
“我没有诬告!卫桓宣若真是光明磊落,又怎会不敢出来与我对质!”
“我呸!你说对质就对质?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卫国公府休想以身份来压我!我若诬告,愿当场以死谢罪!”
有种!
万恩许心中不禁为这姑娘叫好。
他俊眉一挑:我就说嘛,这卫桓宣就是个假正经!平时装得有模有样的,原来内里比我玩得还花!竟然还对女人用强?
哼,我看他今日怎么收这个场!
想到今日是国公七十大寿的日子,他心中更是乐开了花。
看来这事,卫府想了,万府也绝不会轻易让它了了。
事情发展到这,民众看不懂了。
难道这卫家小公子,真的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吗?
毕竟,谁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诋毁另一个人呢?
万恩许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卫家人道:“要不,请你家公子出来与这姑娘认一认,若真不认识,就打发了呗,国公大人今日大寿,让她一直在这闹,也不成体统。”
五公子万鳞许附和:“或者请她进去与你家公子认一认也行啊。”
这时,府里有人出来,说:“我家国公大人请这位姑娘进去。”
燕京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能进府见到卫国公,事就成了一半了。
卫国公极其疼爱这个孙子,孙子有事,他绝对会出面的。
一进院,满府的皇亲贵族达官贵人都望向她,燕京华反正也豁出去,硬着头皮上前去拜见了卫国公。
卫国公是个头发胡子全白的慈祥老人。
他爱孙的感情问题是全家的烦恼。
卫桓宣正是血气方刚谈姑娘的年纪,可他从来不主动打工姑娘,亲朋好友帮他介绍过很多个女子,各种类型的都有,但他无一看得上。
如今府上各式亲朋带着女孩儿寄住于府上,就是想给他们这些小年轻们制造机会,但从没见他与任何一个暧昧过的。
甚至人家小姑娘厚着脸皮主动了,他却反而躲了。
家人们疑惑过:他心中是否藏着个姑娘?而且是偷偷喜欢人家的那种。
因为他从南诏回来后,常常把一个灯笼点起,望着出神。
而自从万家的三小子张榜寻人后,卫家人更惊了。
因为榜上人是个提着灯笼的蒙面姑娘!
而万家三小子也去过南诏!桓宣、邱灵风再加上万星许三人联手共解南诏之困,成为美谈!
难道他与万家小子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
他母亲忍不住问了他,他说不是!
家人们只得信了。
如今,却忽地来了个姑娘告他□□囚禁。
这无异于大旱天平地炸了个大雷!
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一开始听到有人如此诋毁自己的爱孙,老人家是生气的。
但心中一念闪过惊到他了:难道宣儿喜欢的是门口告他的这个姑娘?
不不不!宣儿即使再喜欢也绝不会干出□□囚禁这种禽兽不如之事来的!
先把这事弄清楚再定吧。
于是他让人把那姑娘请了进来。
一看到姑娘此刻形象,见过大风大浪的国公,心里再次惊讶了一下。
这姑娘似乎还经历过很严重的暴力对待。
满府中人,同样心思各转:
若这姑娘所说之事为真,那这卫桓宣可真是人前君子,人后禽兽了。
要知道这卫桓宣可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真够颠覆的!
卫桓宣此刻正跟他的好兄弟们在茶园相谈甚欢,家丁急急跑来向他报告了此事。
他与一众好友都惊呆了。
“什么人,竟敢污蔑我!”他站起:“走,去看看。”
卫桓宣一出现,众人的目光马上锁上他,那跪着的姑娘察觉,转过头来一见他竟呼一声站了起来,眉一坚,手一指,怒骂:“卫桓宣!你个卑鄙无耻,下流贱格的畜生!你终于敢出来了吗?”
卫桓宣从未被人如此凶过,对方还是个姑娘。
他的脸一下子就有点红了,上前来,问:“你是谁?”
那姑娘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说:“装不认识我了?看到我没死,是不是很意外啊?”
他气怒:“简直不可理喻!”转头对卫国公说:“祖父,孙儿不认识这个疯子。”
万国公:“姑娘,你刚才说卫公子囚禁了你,囚在何处?你带咱去那地方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燕京华咬牙道:“先拿出证据,我自会带你们去看。”
万恩许:“那你倒是快拿出证据来啊?”
燕京华再次一指卫桓宣:“证据就在他的床上!”
“噗。”万恩许忍不住笑出声,道:“即使你俩在上面滚过,被打理了,那也没痕迹了呀,难道你俩还生了个娃娃在上面?”
卫桓宣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恩许!”万国公出言制止。
客人们脸色各异。
卫桓宣的娘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道:“你真是满口胡言乱语,我家宣儿从来没带过姑娘回府!更是从未交往过任何姑娘!”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燕京华道:“他的枕头是中空的,里面塞有我的红色肚兜,这事卫夫人您知道吗?”
卫夫人的心路历程跟卫国公是差不多的,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那样的事来。
但心中又不安,因为宣儿实在太怪了,哪有人白天点灯笼,还对着灯笼发呆半天的嘛?
若不是爱惨了灯笼的主人,又怎会这样呢?
她心中本来就有点担心,现在又听这姑娘说得有板有眼的,心中更是担心。
但她是相信自己儿子的!
于是她咬牙道:“来人,把公子房里的枕头拿来!”
“等等!”万恩许起哄:“要是有人起了私心把那证据销毁,那岂不白搭?依我看还是大家一起进卫公子的房里一探虚实最好!”
“放肆!”来代替皇帝出席的大内总管站起来道:“在事情真相未明前,谁敢在国公府造次?”
“那大总管,您说怎办吧?“
燕京华却说道:“我相信卫国公!”
她把手中的木箱伸给国公,卫府总管过来,接过问:“这是什么?”
燕京华回道:“里面是我的肚兜和你家公子的汗巾,“跟你家公子枕头内的是一样的,国公拿着去核对便知。”
客人们尴尬死了。
卫桓宣又羞又怒又惊:难道这骗子偷了我的贴身之物?
卫国公待要说话。
燕京华忙再次出声:“还有,在卫桓宣的床底下有个箱子,里面有各式□□,其中有一本叫《深情录》,书的首页,写着四句词:
船头不遇,转舵相逢。
我破我执,与汝无关。”
这词本来没什么,但写在□□上就见人见智了。
卫国公本来不想让这姑娘再胡闹下去了,但是听到这词时,他的眉心一跳,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卫桓宣怒极:“一派胡言!”他走在一桌前,施礼:“小侄请诸位大人为小侄做个见证。”
这一桌坐有:王爷、京都府尹、、御使中丞等,请他们作见证,算是很公正的了。
几位大人刚要表态帮忙。
但卫国公出言制止了,说:“我去!释姑娘,你既然愿意相信我,那我一定会给你个公证!”
“好!”燕京华说:“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其他人,我不信!“
“好!“卫国公一把拿过那个木箱,手拉起卫桓宣就走。
卫桓宣当然不愿意,这些破事他有没做过,他当然清楚啊,自已人去验,别人不信服啊。
他急道:“祖父,还是请……”
“孽障,还不快闭嘴,跟我进来!”
这老人家看来气得不轻。
无数人心中暗忖,看来这国公真打算要护短了,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要栽了。
唉,英明一世的卫国公,为了爱孙,要晚节不保了。
当事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外人就不好多嘴了,为个无关紧要之人得罪堂堂卫国公,大可不必。
万恩许意难平,对燕京华:“你就不怕别人护短吗?”
“我怕什么?他敢护短,我自还有其他证据钉死他!我让国公自己去,就是想看看这声名在外的卫国公府中人,是不是个个皆是道貌岸然,欺世盗名之辈!“
“绝!“万恩许大乐,向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卫桓宣看中的女人。”
客人们个个惊讶:敢豁出性命来国公府闹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可怜的卫桓宣,事情到这一步,人们大多都有点相信那姑娘所说的了。
卫国公目标明确,拿着箱子直奔他孙子房内的密室而去。
而卫桓宣不明所以,跑去看床底!
明明什么都没有!把枕头砸碎,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他气绝:“那个疯女人!简直荒唐!”转头叫:“爷爷!”一看,不见人:爷爷刚才好像进密室去看那箱子去了。
一会儿,卫国公出来,卫桓宣刚要说话,国公挥手制止,脸色严肃,开门,打了个响指,梁上的暗卫飞身进来了。
国公关了门,与暗卫一起进密室去了,再一会,暗卫闪身出去了,国公紧跟着出来,再次不让桓宣说话。
国公先说:“宣儿,咱把事认下了吧。”
卫桓宣震惊:“什么?”
国公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好孙儿,乖,听话,咱先出去,把事全认下,那姑娘说什么,你就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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