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落叶般铺开,又被风一口气吹散。
江语从顾秀荣那里知道周觉音家里的情况,又从邻居那里知道周围人看她的态度,江语顿了一会儿,尽管她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家里,还好吗?”
周觉音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站在树下的江语。
沿路的长椅都是呛鼻的灰尘,地上堆得又高又厚的落叶,以及夹杂着沙子,闷得让人不想呼吸的空气。
唯独江语干干净净。
她就是那股风,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吹散了,只露出干净的表面。
周觉音回答她:“还好。”
江语愣了一会儿。
她问了句废话。
但周觉音看起来无所谓,江语也就没有在纠结这件事,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知道这是废话,她也还是想问。
大概是不忍心让周觉音难过吧。
卖糖葫芦串的外公冷着张脸,似乎也不在意生意的好坏。
江语不是很确定周觉音家的收入来源,如果都是依靠糖葫芦的话,那生活一定过得很苦。
要过去打招呼吗?
江语思绪波动,一种不信邪的念头在心里燃起,或许周觉音外公不是外面传言那样,他并没有不待见周觉音呢?
再怎么说,周觉音也是他亲生的孙女。
就像她和爷爷,哪怕这么多年,哪怕明知爷爷已经去世,但她看到爷爷后,还是会想去照顾老人。
她试探地看了一眼周觉音。
其实也不尽然,周觉音看到外公后,只是提醒她,都没想上去打招呼。
江语脑子断根筋:“要吃糖葫芦吗?”
说完她就沉默了。
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她可以解释,她当时的脑回路是,周觉音想装作陌生人,那陌生人上去买串糖葫芦怎么了?
好吧,解释不了,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脑子里转一圈,不说出来就行,她说出来,那就是错了。
自己怎么能错成这样。
以后遇到事情多想想不行吗!
江语内心责备自己,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弥补:“我去买,你在这等着。”
周觉音:“不用照顾我家生意。”
江语:“……”
好解释!周觉音这是误以为江语打算照顾她家生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江语动了动嘴唇,像是说了几个字,没发出声音,周觉音也没来得及看清。
两个人就站在树底下,看着不远处的外公交谈。
普通人家里买糖葫芦,江语或许会调侃一句,那你不缺糖葫芦吃啊。
换成周觉音,江语只能说。
“你小时候会帮家里忙吗?”
周觉音很配合地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会。”
江语站在风里。
有点冷。
她想打个喷嚏,觉得有失礼仪,这样在风里站下去不成大事!江语踹了一脚落叶,那堆落叶飞扬起来,又再度落下。
江语问:“吃一串吧。”
“我馋了。”
周觉音留在原地,江语朝着外公的方向走过去。
不愧是冷着脸的小老头,看到客人也没好表情,哪个客人会受这种气啊?肯定掉头就走,但江语受下了,她掏出十块钱:“一串糖葫芦。”
周觉音外公递给她一串,然后从江语手上拿走十块钱。
江语一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刚才拿着钱的手悬在半空中,良久,她眨了眨眼睛:“不找钱吗?”
外公斜了她一眼。
江语指着牌子:“上面写的,五块钱一串。”
外公冷着声音:“好几年前的。”
“……”
那干嘛不换。
江语默默把手揣进口袋,提醒自己这是周觉音外公。
感情好了,说不定她也要喊外公的。
江语啃了一颗糖葫芦,问:“老爷子,你家里有孙女吗?”
周觉音外公一下警惕起来,他眼神凶狠地瞪着江语,对上眼睛那一瞬间,江语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戳破了他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想到顾秀荣说的话,江语的心沉甸甸的。
为什么不肯承认周觉音呢。
不就是那点小事吗?怪那个臭男人啊,怪周觉音干嘛。
江语各种情绪在翻滚,她想说随口问问,就像糊弄很多人那样,她能说得煞有其事。
可周觉音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江语含着口中的山楂,外面裹着的那层糖衣吃不出什么甜味,她含糊不清地讲:“小女孩爱吃糖葫芦。”
“你这糖,一点都不好吃。”
“关你什么事?”外公态度很不好,“我家没后人,都死绝了!”
江语:“……”
联想邻居说的话。
“哪有什么孙女啊,都说周家怕不是要绝后了。”
难怪外人都这么说,自己家里人都这么认为。
江语气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周觉音外公扛起稻草人就准备走,显然觉得江语烦人。
这老头走得又急又快。
江语憋了句:“也不怕摔着!”
她闷闷不乐地向周觉音那边走过去,准备对她说。
别要这个外公了。
要我爷爷吧,我爷爷人还不错。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声,回头看去,那些糖葫芦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稻草人都甩出几缕草来,那凶巴巴的小老头更惨,摔倒脚了。
之前还眼神凶狠残暴得跟要撕了人一眼的小老头,现在捂着脚痛吟。
周觉音外公,说到底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啊。
江语心冷,不想上去帮忙,她又啃了一颗糖葫芦,冷眼旁观。
眼角瞥见一道身影,是周觉音赶了过去。
她要扶起外公,那长长的秀发坠落,露出比天上洁白的云还白的脖颈,看上去干干净净。
江语愣在那里看了许久。
等回过神来,周觉音被她外公一把推倒:“我不要你扶!”
能扛着稻草人走得那么快的老头,力气肯定不小,周觉音被推得有点远,她摔在地上,那双白得惊人的手在地上划出几道红痕。
江语觉得,她视力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大概是现在的周觉音,太过刺眼。
或许,穿得严严实实的周觉音,是对她江语的一种保护。
起码大脑不会一直断线。
周觉音外公声音有点大。
路上有人看过来,那群先前和江语一样冷冷看着,不打算帮忙的人此刻都在看热闹。
这种拥挤,密密麻麻的视线下,周觉音外公的声音无比愤怒:“你给我滚远点!都是你靠近我家,才会一直倒霉!”
“我没有孙女!”
外公的声音有点接近悲鸣:“我孙女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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