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了！”耳畔传来久违的声音，姜茗用力扣了扣手指，有些钝钝的疼，她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小姐？”落英的声音再度响起。姜茗微蹙着眉，撑着床坐起来，“落英？是落英吗？”
“小姐，是我，您终于醒了！”姜茗激动地伸出双手，声音都有些哽咽，“快过来，让我抱抱你。”落英依言坐到床边，轻轻环抱住姜茗，她能从怀中身体轻微的颤抖中感受到姜茗的激动，她想起姜茗在昏迷时一直眉头紧锁十分不安的样子，于是轻轻拍着姜茗的背，温声道：“小姐，小姐，没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那只是一个梦，没事了。”
只是一个梦吗？姜茗的脸颊轻轻蹭着落英的肩膀，这熟悉的温度曾经在她的怀中渐渐变冷变硬，那么深刻真实，绝不可能是梦！
“落英，如今是何年月？”姜茗问。
“光启十一年仲春十八，”落英默了默，又道，“小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前日迷迷糊糊起身过一次，但——”似是不忍或是有些担忧，落英的话音就停在此处。
“我发现自己瞎了所以就又晕过去了是吗？”姜茗依稀记得第一次自己发现失明之后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小姐，会没事的。老爷说了，会找最好的医师来给你看眼睛，你一定会没事的。”落英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但是她不敢说实话。
“落英，我知道，会没事的。我不会再伤心了。”姜茗将少女柔软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似是承诺又似提醒地说道，“眼泪起不了任何作用。”
落英虽还有些难过，但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她的小姐那么柔弱温柔，而今患了眼疾肯定很难受，偏还顾念着安慰她，她断不能再让她伤心了。于是，落英扶着姜茗的肩膀，离开了对方的怀抱。她扯着袖子将眼泪胡乱擦了一通，就起身去端木盆。
“小姐，我去给您打水梳洗。”
“去吧。”姜茗说。落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整个空间重新沉寂下来。
被大火灼伤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姜茗的耳边又回荡起那个女人尖利得意的笑声：“只有死人才不会和我争，去和你的短命鬼娘作伴吧！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
窗外暖阳和煦，隐约还有清脆的鸟叫虫鸣。阳光透过窗台溜进屋内，带来一室明亮。但此时的姜茗却根本感受不到。
寒意从四肢和心底开始浸没整个身体，姜茗不由自主蜷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企图让自己感觉到温暖，可惜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东院，沈姨娘的房内，一片狼藉。姜桃砸了东西依旧没能消气，面色阴翳地坐在桌边，盯着桌上那一杯香茗。
沈姨娘聘聘婷婷地走到她身旁坐下，把姜桃攥紧的手合握在自己膝上，柔声道：“东西都被你砸了，还没消气？”
姜桃将头撇到一边，并不答话。
沈姨娘往前倾了倾身子，白皙纤长的手指捏住姜桃的下巴尖迫使她转过脸来正视自己。“脾气发发就得了，适可而止。眼下你需要做的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
“可是姜茗都瞎了父亲竟也没想退了这门婚事，我还能怎么办？！”最后一句话姜桃几乎是发泄地吼了出来，美眸瞬间被泪水浸满，将落未落，好不惹人怜爱。
沈姨娘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美人欲泣的画面，倏地笑出声来。“娘？！你也觉得我可笑是吗？！！”姜桃的面颊染上绯色，怒意明显。
“当然，”沈姨娘抚上姜桃的脸，轻轻拍了两下，“有着这副皮囊不好好利用，不可笑吗？不去你父亲面前哭，不去陈麒然面前哭，却在我这儿兀自发泄生气，不可笑吗？”看着姜桃似懂非懂的表情，沈姨娘轻轻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为娘再慢慢教你。你只需谨记一点，凭着你这张脸，实在无路的时候，眼泪会是你绝佳的武器。”
“娘，我知道了。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婚期已近，我不想把陈麒然让给一个瞎子。”姜桃接过沈姨娘递过来的手绢，细细拭干净眼泪。
沈姨娘满意地轻抚姜桃的发顶，“我安排好了自会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只管在你父亲面前扮演好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也不要再去找陈麒然了。”
“为什么？”姜桃不理解，当下不是更应该多和陈麒然接触，让他对自己更加着迷吗？不然，他怎么有可能退婚呢？
“过犹不及，”沈姨娘将门外的贴身丫鬟差使进来，将方才自己写好的字条交给她，等丫鬟出了门才又道，“你听我的就是了，娘总不会害你。好了，现在也不早了，墨红！送二小姐回房。”
“是。”房门被推开，墨红站在门外，微倾着腰，“二小姐请。”
姜桃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接着提问，“明日我再来看望娘。”行了礼就跟着墨红出了门。
姜茗正陷入上一世抱憾而亡的痛苦中，耳边就真切出现了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的声音：“姐姐，听说你醒了，我特意带了些你爱吃的东西来看看你。”
“……”姜茗从记忆的混沌苦痛中清醒过来，她撑着床榻坐起身，将被子往肩上拢了拢，倚在床头，轻轻转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姐姐？”姜茗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姜桃纳入眼里，久久没有回应，姜桃就再唤了一声。
“你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吗？”重活一世，别的不敢说，但从细微的声音变化上捕捉人的情绪这一方面，姜茗有底气整个京都能比她敏锐的人寥寥无几。上一世她不明白，但现在既然知道姜桃一直觊觎的就是陈麒然夫人的位置，她方才言语中那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探究和欣喜也有了缘由。
竟是期盼我又聋又瞎吗？姜茗扯了下嘴角，回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当时将这虚伪的关心当了真，哪怕后来察觉到了姜桃母女的不妥，也当是自己太过敏感，从未对她们有任何防范。母亲一直教自己的善良和信任亲友真是讽刺至极。
“姐姐大病初愈，做妹妹的，自然是来关心姐姐的。”姜桃走到离姜茗最近的一个茶座边坐下，示意侍女青燕将水果放在桌上。
“姐姐，前些日子你在琳琅阁定的婚服已经做好了，方才差人过来，现下还在前厅等着，想问你什么时间方便，她们把婚服送过来给你过过眼——”话音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静默了一瞬，姜桃柔怯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抱歉，姐姐，我忘记了——”
姜茗放在床榻内侧的左手已经把被套捏得不成样子，声音却依然沉静：“不碍事，我知你是无心的，毕竟我也还没适应这残缺的身子。劳烦妹妹差人带个话过去，明日就可以送过来。”
“姐姐……”姜桃的声音中泄露了一丝犹疑，“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落水的吗？”
姜茗闻言皱起了眉头，痛苦回忆的表情显而易见，“记不清了，只记得妹妹你说沈姨娘有事找你，然后我也准备回去，不知怎么就失足落水了。”
“早知如此，我就该先陪你回到院子里再走。”话语未尽就带了些哭腔，自责的情绪十分有感染力。原来人难受到极点是真的想笑的，玉般净白的手指抚去了不知何时滴落的泪珠，姜茗的笑容愈加温柔：“怎么能怪你呢？”
姜桃正掩帕低头，沉浸在自己绝佳的演技中，听见姜茗的回应恰如其分地望过去，却冷不丁被空洞的眼神和温和的笑容刺了一下。
对方接着说：“我还要谢谢妹妹这些天挂心了——”
“小姐！”姜茗话还没说完，就被端着木盆匆忙进门的落英打断了，同样被打散的还有姜桃捉摸不定的那点不确定。
“二小姐。”落英向姜桃行了礼，就放下木盆，急急走到姜茗身边揽着她，重新将她放平躺好，又掖了掖被子，手上动作没停，嘴巴也不饶人，“小姐，您刚醒，需要躺下好好休息，二小姐，也请您体谅一下我们小姐的身体情况。”
姜茗感受着身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一股暖流充盈心房。正是因为落英太过维护她，在很多地方得罪了姜桃，所以上一世姜桃得势后就立刻找了由头让落英丧命。
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姜茗在心里承诺。
“你怎么说话呢！！！”青燕气势汹汹，姜桃一摆手，就偃旗息鼓。“确实是妹妹考虑不周，姐姐且先休息着，切莫忘了明日要检验婚服，我现在就差人去回话。”姜桃说完，不再等姜茗回应就起身带着青燕离去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您听听那个落英说的什么话！凭什么她一个奴婢就能落您的面子——”
“啪！”响亮的一耳光让青燕懵了一霎，灼热带着痛感延缓到来。就算有诸多疑问，但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谢谢阅读！！！希望留下宝贵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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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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