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空降到市场部。
不是徐迎峰夸和我那伶牙利嘴再天造地设不过的公关部,也不是徐迎峰料想我同他针尖对麦芒成性,鸡蛋挑骨头专精,早早的替我牵桥搭线好让我来了就能去找他麻烦的风控部,就是这么专挑他和集团另一位副总争什么正位不正位,牵连得各自竖到此部门的亲信也都忒针锋相对的市场部来了。
也幸亏刑柯紧摁我入职去向表上的风控部三个大字,丝毫不觉得手腕疼:“真的是表儿打错了任组长,她就是个关系户来的,她愿意去哪个部就去哪个部,就是给她走关系的总今天参加峰会去了,你想想今天去峰会的有谁,要是等到明天确认了再入职,恐怕会有个不高兴吧?”引我入职的任组长就这么收我进市场部来了。
事后刑柯奉承我,大小姐,你的一片不甘分配想要另展宏图的事业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只是,怎么不见你微服下基层体验一下民情的时候打起闲官架子,我还有点不习惯?
我抬手很是压抑地抹了把被他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什么宏图什么事业心?你不会是以为我来诚成,为的是老实地服徐迎峰管教,替徐迎峰搬砖的吧?”
刑柯摇头:“大小姐你要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明明是徐总同出,呃不,最视如己出的嫡系,他最多把你下放到各部门当螺丝钉,怎么会轮着让你搬砖呢。”
“……”
要不怎么说刑柯多年狗腿生涯,干与不干都是白搭,谁想他居然到现在还搞不清徐迎峰手上缺的不是螺丝钉,这么着将我踢进诚成无非是让我感觉到一个精英人士的志趣,由此尽早结束对学业生涯的碌碌追逐,以便他那个为不令我的学业分神暂不成家找女主人的承诺能指日作结罢了。
不过这归根结底也怨不得刑柯,要怪只怪徐迎峰一向是一个喜欢善终的人。
虽然从他送我出国水硕而不准我留在国内按部就班多翻腾两年的行事上打眼望去,这区区数年只在善终和立业两头辗转经营的徐副总裁,对还未达成的成家这一块版图可以说已迫不及待,但无妨我回来也只是为了给他添堵,他急不急的其实都无所谓,而假使去蹚市场部这趟浑水会令他偷得浮生半日闲中想起来都觉头疼,那我自然是很乐见其成。
刑柯愣了愣,才说:“市场部内斗得确实乱,而且最近正在洗牌,大小姐你来了怎么洗也都是徐总的人,要是只是为了惹徐总生气,任平生他们人事部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问刑柯怎么个不错法。
他说人事部总监的位置不知为什么地一年年虚着,副总监兼高级经理在这派系林立的诚成几乎成为圣,既无心向徐总这一支扇耳旁风,更无意对徐总的对头廖总那一脉勾无名火,于是人事部从此就是董事长的羽翼。虽然董事长没认。
我奇道:“董事长没认的意思就是说他自封的喽?那这个什么什么监兼高级经理,他手底下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想么?人事部这么一个……集团阎王殿,总不能一个廖总和徐迎峰的人都没有么?”
刑柯深沉地看我一眼:“所以我说人事部是个不错的能挑起徐总情绪的地方,廖总的人到现在都没露,大小姐你去插一杠,徐总肯定会气得七窍都要生烟,不过他生烟也不太明显,我就奉劝你一句,你得在他摘表的时候就开始跑。”
我笑了:“谢谢你啊,骂我没事找抽还骂得这么委婉。”稍微想了一想,“倒是那个什么什么监兼高级经理,职称忒不含蓄了,你司的风格就是这样吗,做到经理很厉害所以叫高级经理,做到仅次于董事长的副总裁,更很厉害,所以叫高级副总裁?那么光是想一想食物链顶端的董事长他也要拉下脸来喊自个儿高级董事长,我的牙就要被麻倒了……”
刑柯抬指压了压额头:“是经理之上还有高级经理,总监之上还有高级总监,副总裁之上还有高级副总裁,董事长上头可不兴再有董事长了啊……徐总没跟你说过他们高级副总裁是M14?那么他一定也没说过人事部的副总监兼高级经理M11兼M10、经理M9和任组长他们那个组长级别的M8了……”必须要给予刑柯赞美,已这么九转十八弯的话题他也能给正得回来,“其实人事部不错还因为任平生本身不错,你知道的,我们市场部和他们人事部一向合作无间,他们组缺人,你要是过两天轮岗去了的话……”
我更奇道:“的话什么?”
刑柯更深沉地看我一眼:“那样的话你就会从厌世变成高级厌世,从瞅身边的人不顺眼变成瞅身边的人高级不顺眼,想必你也看见了任组长有种经济适用型的帅,做领导他也是很好的上司,就是就算已经被工作量饱和到神操体累,外加给领导擦屁股擦到疲惫,看到你有做不来的工作他还是不会说你,会很和气地帮你改好叫你下次不懂敬请可以找他协调的那种适梦……啊呀你要不然到时候还是绕着他走,不然的话你去了完事把徐总也给看厌怎么办啊。”
我叫刑柯实在可以安一安他那个心,说自己从来都很讨厌徐迎峰,跟去不去人事部和不和任平生呆一起没关系。刑柯不信。
刑柯叫我不如今天就和他一起去跟徐迎峰的项目组产品的亚洲代销谈谈合作,说这次打头接待大客户的市场部的M9很擅长灌酒,同他喝酒别酒过了三巡摸不到离开的门。我也不信。
可惜打脸来得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为行大客户们的方便,市场部的人将宴客的地方设在了对方所住酒店的配套餐厅,寻了一个很撩拨兴致的名目,说是这位居一百零一层之高的云端餐厅足够尊贵也足够盛名,虽然我觉着最主要的原因是M9本人想要来这里吃饭,且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狠宰公司一笔。
轻飘飘扶了安全通道的安全扶手,下两道台阶便嘿然一笑,以免声控灯忽然的让人感觉天再也不会亮了的时候,我对敲定此次接待地点,头衔要多么难记有多么难听的M9的积怨颇澎湃上涌。
作为一个身患电梯恐惧症的残障人士,兼之酒喝到尽头差点真的被M9拽出去一夜风流的似乎很劫后余生之人,在一个四下无人的环境里就变得十分容易出神,一出神,就十分容易回忆起一些往事。
往事中,他还是今九集团半路杀出来的总裁办主任,人前风生水起风光无限,人后没事就要到楼梯间坐着静静点一颗烟,那大约是他纾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一烟毕掸掸灰尘走出去,他就还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徐主任。
但,得是什么样的压力,需要纾解到我一天爬了几趟楼梯就有几趟碰上他抽烟的呢?
真是太久的面面相觑中,他皱起眉,率先伸出手:“身上是什么在叮铃铛啷响?”
看气派就何其风雅何其斯文,还该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尤其有一副春风化雨,能够克敌制胜的好嗓音。我仰头望住他的头发丝,黑里头带一点微微的银,愣愣把金属管装的薄荷糖交到他手上,然后真诚发问:“叔叔,公司里还允许高层染头发吗?你这是什么颜色?很好看。”
他被我的话问得一怔,怔了一瞬,眼中缓若清风地一笑,但是再缓,也不过仍然是一瞬而已。之所以被我那么利落地捕捉到,是因为他的睫毛生得实在很长,我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看。
此时再不会有金属管装的薄荷糖在楼梯间叮当叮当地响,就像那时候今九集团的声控灯也不像此刻越往下走越怎么都呛不亮,凑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见索引牌上标的一楼到了,正觉得本次功德圆满得未免过些曲折,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刑柯让他叫个代驾大家一起在停车场汇合时,通往一楼大堂的安全通道门突然嘎吱一声开门响,门后走上来一个人。黑灯瞎火里朦胧看见他的身形极清瘦也极挺拔,举着电话对电话那头冷淡得有些苛刻道:“我知道了。”一边说,一边走上台阶,“我现在没空管。”
然后脚步声停,他在台阶上转过身:“徐叶声——”
我闻当未闻要放弃了停车场从他刚推开的那道门里走出去,迎头撞见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正扒着门框向里瞄,刑柯站在酒店大堂里几片警服开外的地方,转眼见我马上当众给我念了两遍阿弥陀佛。
我实在有点点尴尬地侧过身,很想装不认识他这么号人。在如斯时刻,我觉得,就算刚才没留神在楼道多爬了爬,那刑柯他,不能因为我爬得久了那么一些些,就报警浪费公共资源吧。
可巧这么一侧身,一下子撞在折回来的徐迎峰怀里,木质淡香的衣袖几乎是化了一丝风擦过我的左脸,我本能向右后方躲开,腰却被个手接住了。
向来抓得很精致的头发丝在额前落了若隐若现的一绺银,浓密如从前的眼睫闪闪烁烁抬了又低,然后他深呼吸,说先别躲,接住我腰的那只手拉我站开一些,至此才把没大看全的地方检视得彻底,瞅见我除了不耐烦委实不像有什么事,春秋过境的脸上又淡成带着安抚的温柔。
刑柯不相信得对,我彻头彻尾的分明不是讨厌徐迎峰,是得不到,又从来都想徐迎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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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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