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天边染上一抹暗橙,柔和的光洒在大漠与胡杨树上。
两人终于抵达胡杨岭。
远处胡杨树随风摇曳,树影婆娑。
两匹马在树林边缘停了下来,发出几声轻轻的嘶鸣。
毕竟两人身上还有伤,还是先歇息片刻,再赶路。陆瑶轻跳下马背,又扶着兰珩舟下了马。
两人牵着马,缓步走向水潭旁的一块巨石。
潭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四周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马匹在一旁啃食着干枯的草叶,偶尔发出轻微的声音。
两人又点燃了篝火,火焰在寒风中摇曳,又增了噼啪燃烧声。两人之间氛围依旧有些怪异,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天色愈发昏暗,夜风带着些许寒意袭来,陆瑶不禁感到一阵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衣衫。
兰珩舟见状,微微后坐,替她挡住了风口。
篝火上,正用树枝串着老板娘给白膜,烤得香气四溢,滋滋作响。
陆瑶总感觉兰珩舟目光似乎牢牢黏在她身上,就跟她像个白馍似的,令她心头跟猫抓似得不适。
她抿了抿唇,终于打破了沉默:“要我帮你上药吗?”
兰珩舟乖巧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他低头,将头发轻轻拨到耳后,就开始解腰间带扣。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客栈掌柜的粗布衣衫,看似质朴,却在他身上勾勒出一种别样的风姿。
随着衣襟微微散开,脖颈修长,露出一条线条分明的锁骨,白皙顺着延伸往下,就如浸润在火光与月色中的一块上好羊脂白玉,微微绷紧的线条,顺着他呼吸轻轻起伏。
陆瑶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口干舌燥。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妥,就像是偷看姑娘脱衣裳般紧张。
眼看下一步就要扯开腰带了。
她急忙出声道:“你别……”
兰珩舟愣了愣,动作瞬间停顿,抬眸望向她。
陆瑶有些慌乱,眼神不自觉地闪躲,耳根微微发热,低声说道:“够了,够了,不用解了。”
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停下了手上动作:“摸都被你摸过了,还怕你看么?”
说罢,他身型往后靠了靠,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一只手轻松搭在膝上:“来吧。”
陆瑶拿着药绕到他身后,屈膝蹲了下来。
她皱着眉,将他衣服扯开了一些,将衣料一层一层褪至臂弯处。
随着衣料滑落,那如墨般长发垂在肩头,她随手拨到一侧,修长颈项与线条分明肩背便展露无遗。
背肌厚实,轮廓紧致而流畅。
陆瑶微微晃神,回过神时,指尖已经碰上了伤处系带。
手指不自觉顿了顿,将系带解开。指腹所触之处,一片温热,烧得她有些脸发烫。
兰珩舟身上那股沉香味就跟腌入味了似的,从他身上浸透出来,淡淡的,确实好闻。
直到伤处狰狞的箭痕刺入眼帘,她才猛然被拉回,眉头皱得更紧了。
陆瑶握住药瓶,倒出药粉,动作略显生疏地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嘶——”
兰珩舟肩膀微颤,轻声抱怨道:“轻点。”
他回头瞥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
陆瑶被他这一瞥弄得心虚,伸手将他脸推开,语气略显不自然:“忍着。”
手上动作不自觉轻了几分,却仍难掩那一丝局促无措。待处理完背上的伤,她又拿起药瓶,仔细地为他的腰腹上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兰珩舟微微一颤,忍不住轻喘了口气。陆瑶心中莫名一紧,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最后,她伸手替他系带,动作一圈圈地收紧。可当她的手无意间绕到他的身前时,姿态却像是从后抱住了他。
两人顿时一怔,气氛陡然凝滞。
陆瑶呼吸轻洒在兰珩舟的腰背间,微热气息滑过肌肤,拂得他背脊一僵,屈起的膝盖也绷紧了几分。
他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往另一边侧过了脸。
陆瑶余光扫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耳边隐约传来一声极低吞咽声。她手指微顿,心绪仿佛乱成一团,可面上却强装镇定,手下不停,快速将最后的系带系好。
这一套动作下来,沉默越发显得无边无际了。
“好了。”
她低声开口,迅速收回手。
兰珩舟闻言,低垂着眼,指节微曲,缓缓提起衣襟。动作看似从容,指尖却有些发僵,在衣料上停留了片刻,才将衣衫拢好。
空气中药香氤氲,夹杂着他身上那股清幽沉香味,缠绕不散。四周静得只剩篝火噼啪声和两人隐约可辨的呼吸声。
陆瑶随手将药瓶拾起,拍了拍衣襟上灰尘,坐回了老位置。
倒是兰珩舟,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她,目光停驻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
“干嘛?”陆瑶抬头看他。
“我替你上药。”他抿了抿唇开口,声音低沉。
陆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将药瓶塞进怀里,语气敷衍:“小伤,无碍,等回了军营再说吧。”
兰珩舟挑眉,唇角轻勾,目光略过她藏得严实的药瓶。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篝火跳跃,将两人面色映得明暗不定。
陆瑶似是有些不耐,随手拿起旁边串着白馍的木枝,低头伸手去扯馒头。
“嘶——”
刚触碰到馒头,她指尖被烫得猛缩回来,条件反射般抬手抓向耳朵根。动作又慌又急,竟有些滑稽。
兰珩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枝。垂眸,轻轻吹了吹馒头上的热气,又小心撕下一块,递到她面前。
陆瑶微怔,目光在他手与那块馍之间游移了一瞬,伸手接了过来,低头默默掰开,一点一点吃着。
盯着她的模样,兰珩舟眉头微微皱起,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陆瑶,你别又躲着我,行么?”
陆瑶抬头,眼中透着些许茫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哪躲了?”
兰珩舟道:“躲没躲,你心里知道。”
陆瑶微微一滞,垂下眼帘。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也知自己的确在避他。
那些前尘往事虽仍历历在目,但二人之间已经横亘了许多东西了。更何况,她如今一颗心早已放在复仇和大梁的安定上,再无旁的闲念。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透着疏离:“兰珩舟……”
兰珩舟见状,果断又打断了:“我不想听那些话。”
他盯着她,眸色如深潭,暗涌翻腾:“陆瑶,我只问一句——假如你心中所期之事都能完成,那时,你可否再考虑一下我?”
陆瑶抬头望向他,又低下头去。
假如都完成了呢?
她从未想过,假如一切都结束了,她还能做什么。
可兰珩舟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当年……陆府举家回乡探亲,半路却遇寻仇追杀。他们要的,是陆闻远嫡子一条命。”
他停顿了一瞬,语调更低:“为了保住嫡子,陆闻远选择亲手将你推下了马车。”
陆瑶指尖不由攥紧了衣袖,却依旧默不作声。
她知道,这些事根本瞒不过兰珩舟。他想知道的,从来都有办法知道。
兰珩舟凝视着她,目光沉沉,带着些许压抑的痛楚:“所以你不愿回京。若不是后来山匪被剿,你想保全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陆府一步。”
“而入了京,你处处不自在,步步受限。”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苦涩得像嘲弄自己:“就连我……也欺负你。我明明什么都不拒绝,却对你言语冷淡;甚至……在占了你便宜之后,就要娶她人为妻。”
这句话落下,陆瑶呼吸猛地一顿,指尖不由攥得更紧。
她偏开目光,垂下眼帘,语气似乎轻松:“要说占便宜,也算我占得多些。”
顿了顿,她又道:“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兰珩舟却认真道:“可我过不去。”
他声音却越发低哑:“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解释误会,可以慢慢来。我以为,只要拖住姚惠安,再将她扳倒,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
说到这里,他喉间微哽:“可你不过短短一个月,一场‘六月飞雪’,就嫁给了萧玄。”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满是自嘲与不甘:“可我还是不死心。我相信,只要我彻底扳倒了姚惠安,就还有机会……你只是同我置气……你明明那么喜欢我……”
“你喜欢了我三年,陆瑶。我不信,你忘了我,只用了三十天……”
话落,他垂下头,眼泪无声地滚落,滴在地面上,无声无息:“但不到两天,我就听说,你与萧玄双双奔赴漠北。”
“你知道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疯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哑到极点:“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我要把你追回来。甚至,我要把你囚禁起来,就像你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陆瑶,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甚至因为有你,我觉得活着也还好。可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我不明白……”
“那时我策马追在你们后面,没日没夜地赶路,就像疯了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我必须见到你。我不计后果,也不管会发生什么,那种执念让我什么都顾不上。”
兰珩舟轻轻笑了一声:“可我还是倒在了那间客栈里,倒在了姚惠安下给我的芙蓉散上。”
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间勾勒出疲惫又孤寂眉眼。
后来,他回京,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与新帝联手,一点点铲除了姚惠安和她背后的势力。
可事情尘埃落定后,他的心依旧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着。
他曾拥有陆瑶那样炽热的爱,他接受不了失去。即使姚惠安被彻底铲除,他也没有停下服用芙蓉散。那药成了他唯一慰藉——至少在那虚妄中,她还喜欢着他,一如既往。
风拂过火堆,星星点点火光跳跃,将他的身影映得越发单薄。
陆瑶看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肩膀,似抵御扑面而来的寒意。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话语都堵在喉间,难以出口。
她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兰珩舟垂下眸,目光落在地面,半晌未言。
陆瑶低下头,像是自言,又像是在寻一个理由:“只是……这一路走来,刀尖舔血,我害怕……”
兰珩舟抬起眸,深深看向她:“害怕什么?”
陆瑶迟疑片刻,才道:“害怕……”
他却低声替她道破:“害怕你会死……害怕你回应不了我……是吗?”
陆瑶沉默,像是无言的承认。
兰珩舟看着她,语气坚定而执着:“可我不怕。只要你心里还有一点我的位置,哪怕没有,我也会守着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陆瑶,给我一点希望,好不好?”
她抬眸,神色中带着犹豫与挣扎:“我……”
兰珩舟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与释然:“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不是要逼你做什么,你可以慢慢考虑。但,你别躲着我……”
风卷过篝火,吹动燃尽的木枝,一点残余的火星重新燃了起来。
陆瑶低下头,袖下的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未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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