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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崔瑜要送江蕙回家的路上意外接到了杨之行的电话,因为五一的预测,有些数据需要她的权限批准。
下周一就要进行汇报,谁都不敢耽误,杨之行也是从海边度假急忙赶回来的,崔瑜不想拖延,只好带着江蕙去公司弄一下。
“我不去了吧,姐,我可以自己打车去机场的。”江蕙在副驾驶上就开始求饶。
崔瑜不理解,但考虑到也许是内向不愿意见生人,开口安慰她:“没事的。我们公司现在门禁可严格了,你进不去的,你在车里等我十分钟就行,我马上下来。”
“那好吧。你快点。”
“放心吧,我肯定不耽误你飞机。”
崔瑜满口答应,没过三分钟就出了差错。
她先是在公司门口看见了一身度假打扮的杨之行捧着她的电脑在门卫处等着她。
“你这什么造型?”
“想赶紧回家的造型!瑜姐,我澡都没来得及洗,快点给我审批权限,我回家憋报告去。”
崔瑜也是少见杨之行这样的造型,笑着接过自己的电脑,刚准备登陆才发现,手机落在车上了。
车子就停在公司门口的路边,她也没想太多,手里还端着电脑,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妹,把我手机拿给我。”
江蕙出了车门,就愣在了车边。
“愣着干嘛,手机!妹!”崔瑜只是短暂地回了头,就投入工作中,把能做的先做了。
等了一两分钟没反应,她才看见了两尊石像。
她又仔细端详了下杨之行,好像确实是有点眼熟。
“你俩拍琼瑶呢?加班呢。”说完,她端着电脑走向呆滞的江蕙,把电脑放在发动机盖上,接过手机,麻溜地开始操作。
江蕙又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关到车里了。
崔瑜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杨之行喊:“别发呆了,好了,你看下。”
等到他比了个ok的姿势,崔瑜才合上电脑,上车发动。
开走了快二十分钟,崔瑜开口,“他告诉你的?”
她不问杨之行的身份,因为昭然若揭。
江蕙点头,用沉默应付她,多一句话都不肯说。
崔瑜郁闷又好笑,杨之行这么大个人,居然会因为前女友是上司的妹妹就选择离职。话虽如此,她还是好好地感谢了胡大姐,居功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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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蕙这次来访,给崔瑜带了些家里的消息,除了邻里间的八卦传闻,还有母亲江君红的身体情况。
江君红的更年期症状很严重,隔三差五就浑身疼,乱发脾气。崔瑜从去年开始就带她在医院跑了很多次,但更年期这件事,是没有对口的药可以保证药到病除的,更多时候在医院,她只是买个心安。
江蕙说,江君红这段时间头疼又住进了医院,还特意嘱咐身边人瞒住崔瑜。
怪不得,她一日一电话也不知道这件事。
趁着五一假期,崔瑜没回东林,直接去了她在的江宁的医院。
今年才刚过四个月,踏进医院的次数已经堪比去年一整年了,崔瑜脑海里又冒出张舜那句话,“去拜佛吧。”
必须马上提上日程了。她在电梯里速查附近灵验的寺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崔瑜按照江蕙给的密报,熟门熟路地进了病房。
崔爸正在悉心喂饭,她一看就知道江君红又发脾气了,他哄着呢。
“小瑜,你不是说五一出国玩,不回家的嘛。”崔爸很惊喜。
崔瑜把包放下,接过他手上的玻璃碗,“我来喂吧。”
“我可不要你喂。”江君红把脸撇到另一边去,“谁让你回来的,你就一辈子在外面好啦。不结婚不生小孩,我看你哪里还有家?”
崔爸才休息没到一分钟,又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调和,“好啦好啦,不要讲了,小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是在医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从始至终,崔瑜维持着自己喂饭的姿势,像个被卡住的NPC。等江君红回头,她还是那样。
妈妈是全世界最嘴硬心软的辩论家。
“勺子伸过来啊,我怎么吃。”
崔瑜眼神示意了下崔爸,后者安心坐下,前者嘴里说:“好,我的错。请江老师原谅我,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这种小人计较。”
“漂亮话会说的很,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给我看看。”
她是打定主意,今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否则就会像上次喝醉一样,成为医院的八大奇谈之一。频频点头,说不出撒谎的话。
“阿姨。”谢瑾从过道中走来。
在场的三人均是愣住了。
还是坐在病床上的人反应最快,“是小谢吧,小瑜的高中同学。”她的眼睛一亮接着一亮。
谢瑾把手上的水果鲜花一一递给崔瑜,跟父母打完招呼,才开口解释缘由,“我听说阿姨住院了,我正好也在江宁,看看您,祝您早日康复。”
“小病,哎呀,只是头疼。”
她觉得母亲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崔爸给她发送个眼神问号,崔瑜拒收。
她自然是要送某人出医院的,这是众人皆期盼的局面。
走进电梯的第一时间,崔瑜就对身后亦步亦趋的人甩一句,“此招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不管,只要能通行就行。”
谢瑾的改变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谢瑾住的酒店就在崔瑜家旁边,正好她要回家拿点东西,顺路送某人回酒店。距离都不远,两人结伴而行。
崔瑜对这段路很熟悉,去年的秋天,她常走。因此选了一条抄近的路。
浑然没发现,会路过庆湖东路。
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的路牌,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崔瑜走出几步,回头一看,谢瑾还呆在原地。
就在他犹豫的三秒内,她已经回来了,拉起他的手,走过红绿灯。
谢瑾不看路,也不看灯,满心满眼地看着眼前的黑色身影。
那样坚定。
他只要跟着崔瑜的方向就好了,不用过多思考也不用自己抉择,她会把一切都变成坚实的坦途大道。
走过路口,崔瑜便要撒开手,谢瑾却先她一步把手握紧,反客为主,牵住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记得吗?”
她怎么会忘记,那是高三的开学考,瓢泼大雨,叔叔特意开车送她去考试。
她和谢净在一个考场。可是直到她写完,整个考场都只有29人。监考老师是一班的地理老师,出了考场就打电话给老戴,让他问问什么情况。
下午,他依旧没来。第二天也是。
第一天中午她已经心慌了,数学的笔记也看不进去,背着叔叔婶婶,在书桌前摸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久等不回。
她钻进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头,手心冒汗让她差点抓不住手机。手机顶着被子,撑起小小的一片天地,崔瑜在这片天地里打了三个电话。
当然,都是无人接听。
“那天早上风雨太大,我怕坐公交赶不上,早早就起床走去学校。我路过的时候,现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黄色的警戒线拦着,路边还有不少我妈的工友,穿着雨衣站在路边说话。我没在那群人里看见我妈,我只看见了空荡荡又全是泥土的案发现场。我妈那么爱干净,却愿意为了我去跟泥为伴。那地上那么多泥巴,竟然真的躺着她。”
谢瑾站在风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沙糊住了两个人的眼睛。
崔瑜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像是给自己一点支撑,因为她好像发现了一点点真相。“所以,你改名字了。”
“对。我是我妈一手带大的,连名字都是她起的,因为她喜欢干净。最后她的儿子却害的她在泥泞里结束了一生。”谢瑾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肯隔着十年的长河,回头看一看庆湖东路。
路中央的花坛已经没了,路的两边也是千篇一律的绿植。
再也不需要种花,再也没有那个栽花的人。
“如果没有遇见你,江宁真是我的噩梦。”
崔瑜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拉着他,往前走。她记不清自己那天有没有路过,她记不得是不是在大雨里,原来她们见过面。
只是那一面,隔了生死。
高一高二的时候,谢净还在住校。王芳时不时就会带些零食和耐存储的熟食送给他。她只在周六补课见过几次崔瑜,但总是记着分班考那次的好意,每每都要叮嘱谢净,分点给崔瑜,甚至会单独打包一份用粉红色的袋子装好。
崔瑜平白吃了两年的小灶,某次回家说漏嘴了才被父母发觉。当年还特意去谢净家拜年感谢。
“所以你连转学都不肯自己来。”
时过经年,她怎么也想不到,谢瑾根本不在乎江宁一中,他讨厌的是整个江宁。
谢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说的不完全对,那时候,他心里是害怕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做的太绝情,他没脸回来,也没有勇气再见一面。
好在现如今,他真的站在江宁的土地上,甚至重回江宁一中,这座城市没有责怪他,反而送他一份大礼,失而复得的珍贵。
一步步推理至此,那只十年前的蝴蝶,终于共振了内部的紊流和漩涡,让他们自愿改天换地,好让谢瑾顺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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