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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先陪她到小区里。
“谢瑾！”崔瑜叫住转身要走的他。
他屏住了呼吸，“什么事？”
“你要不要”她还是决定换个表述，“五一人太多，下周末我们去拜佛吧。”
他松了口气，点头答应，眉头舒展，“你吓死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要邀请我住你家。”
“我爸妈住另一间房。”虽然也是陈述理由，但总觉得哪里奇怪。她补充一句，“没你的房间。”嗯，更奇怪了。
他只是笑，笑里还带些害羞，“知道了，我继续努力。”
什么跟什么，崔瑜转身回家，不再理他。
*
五一卖的很差，复工的公司愁云惨淡。水蒸气都凝结到天花板上，扑簌扑簌地要往下掉。
崔瑜在工位上奋笔疾书，紧急赶制一份免责声明，换句话说，业绩下降的分析报告。其实昨晚她就已经安排手下人分析了一大堆了，本来足够应付Fiona等一干人了，如果徐清没回来的话。
徐清早八点就单线了崔瑜，看了所谓的报告，只评论了一句话，“别丢你的人。”
她立刻心领神会，改头换面中。
大众手里没钱，又怎么会在平台上消费呢。这么浅显的道理，本来应该人人都懂。最脱离大众的人，已经感受不到鸡蛋猪肉等日常消费的价格变化，也不懂时下的低价风潮，他们只在投资失败时才承认经济波动确实带来了影响，当可以甩锅的时候，不遗余力，全力以赴说成是员工的错。
崔瑜懂这一点，她的报告里很少提大环境的影响，即使这确实存在。
五一的复盘会议终于结束了，各部门员工都身在曹营心在汉，零星几个胆大的直接往工区门口瞟，他们通过观察进门时的微表情，来判断这场甩锅大会谁赢谁背锅。
采购销售客服等等人观察了半天，直到徐清和William也进了工区，也没发现谁被抹了一脸黑锅底。
采购老板通过，供应链老板通过，销售老板通过，客服老板通过......杨之行数了半天，喃喃自语，“奇怪呀。”
“哪里奇怪了？”cici问。
他灵光一现，“坏了。”
“哪里坏了？”
他摸着尚未来得及处理的胡茬，“该不会是我们部门背锅吧。”
胡大姐一脸淡定，眼睛还看着报表，“想多了。古往今来，哪有数据背锅业绩的。”
cici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是不怕，这报告我写了三成！”杨之行压低嗓音，移动到胡大姐身边求安慰。
胡大姐离崔瑜的工位最近，知道她一早上都在奋斗，不由得嗤笑一声，“你那趴甩锅给谁了？”
“怎么能叫我甩锅呢。我那是结构化分析。”
“谁？”
杨之行眼神飘忽，颇为不自然地吐露出两个字，“采购。”
cici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胡大姐也十分瞧不上地吐槽他，坐直了身子，“你，采购的颜姐是不是刚请你吃过饭。”
他有理有据，“她请我吃饭，是因为临时增加了五个报表需求。”
cici也不免出声替颜姐声讨他，“那你就写采购的问题啊。”
“怎么？数据就要实事求是。”杨之行是cici的mentor，也算是师徒，他语气稍微加重点，cici就收敛住了，咬着下嘴唇不再说话。
他也不是故意骗cici的，只不过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个刚毕业的小女孩，接触太多社会的黑暗面不好。
但凡涉及到业绩的分析报告，都是要经崔瑜的掌眼，才能往外发的。五一的业绩分析更是例外中的例外，不仅任务重且需求急，所以崔瑜是直接告诉他分析需求，也就是定向的分析结果，也就是指定了甩锅对象。
所以，采购老板神色如常地入场是多么的奇怪啊！
崔瑜刚回来，他就想去问问。
她在收拾桌面，整理文稿，分出一秒看了眼凑过来的杨之行，“有事儿？”
他还在揣度，下一句话就接踵而至，“明天再说。”
“为”
“我没空。”崔瑜喝口水，杨之行还愣在原地没走。
原来是怕被**oss报复。经过吕钦这件事，崔瑜也更能理解他的心情，没再开玩笑，“报告我改了，追不到你头上。”
杨之行放心应承，溜须拍马，“瑜姐，忙啥呢？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她扭了扭快僵硬的脖子，措辞许久，在他期盼的眼光中，道：“两场非人的拷问。”
“飞人？”
“Fiona和徐清，你准备替我去哪一个？”
胡大姐听见了点，低头闷笑。杨之行当机立断，“cici来！”
cici迈着小碎步紧急到位。
崔瑜双手抱胸，看杨之行能唱什么戏。
他把她往前一推，“我推荐cici去一个。”
“为什么？”
杨之行不说话，转而是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找到cici的周报那页展示给崔瑜看。
cici的周报下除了常规的一排已读外，还有一条孤零零的评论，来自徐清。
「写的不错，但深度不够，关于实际业务还需要更多了解。」
崔瑜从入公司开始，徐清就会在她的周报底下评论，如果实在是觉得写得烂且不知所云，就会留个赞权当标记。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眼神在站着的杨之行和cici以及屁股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胡大姐间来回转移，“cici你马上去徐总办公室。”但受苦这种东西，她不吝啬分享。
cici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些人，拿她开玩笑呢。她转身就跑，“我不去。”抱着电脑往业务方那边走了。与此同时，胡大姐也赶紧低头，安坐下来。
崔瑜抬下巴点杨之行。
“应该不会因为我不去优化我吧。”得到崔瑜白眼一枚后，他转换戏路。“晕，好晕啊。最近赶报告好晕啊。”他似林黛玉弱柳扶风地走了。
谁说强将之下无弱兵的，她这儿一个堪比林黛玉，一个臀部假性死亡，一个脑子不好。
谁都靠不住。
*
两位领导不同步地给她发布了“来办公室见我一下”任务，崔瑜却犯了难。
先见谁好呢。
先见徐清，可以拿徐清的话压制Fiona，先见Fiona可以拿Fiona当挡箭牌和背锅侠。
但是看起来，现在徐清作用没那么大，他俩已经如此激烈地吵过一次了。
崔瑜先敲响Fiona的办公室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崔瑜注意到之前，Fiona办公室的绿植已经全部移出去了。现在迎接她的是一个更接近于陈列室的办公室，整齐，没有人味。
“不用坐了，简明扼要地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塞人进采购。”Fiona目不斜视，显然是更关心她屏幕上的东西。
崔瑜没有完全采用杨之行和商分团队的分析报告，删删减减，把锅甩在了协作这种虚无缥缈的动词上。
她说部门间协作不够，谁都做得挺好的，就是互相之间不信任彼此。
徐清回归后，事业群内部天然地分成两个阵营。她非哪壶不开提哪壶，硬生生把这些暗潮汹涌的东西摆到台面上来。
到头来，估计只有几位管理层的人不高兴。
但William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看起来崔瑜对徐清没以前那么听从，并没有生气。
徐清则是一直是那副样子，想公开生气也很困难。
“因为裁员啊。您不是和我说了，中台要优化裁员嘛，我总要给手下人找个出路。”裁员的想法是徐清提出的，裁员的先遣队是William安排的，不管这两个人谁赢，崔瑜作为数据中台的leader都讨不到好处。
Fiona没想到这个答案，终于肯施舍一点眼光放到面前活力四射的崔瑜身上。她脚支着地，左右转动着椅子，打量着崔瑜。良久之后，她发出一声冷笑，“你去见过徐清了吗？”
“没有。”
“滚吧。去见你的好师傅。” 她又恢复刚进来时的姿态。
崔瑜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好。”
见徐清的时候，境况要好多了，至少崔瑜有位置可坐。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赢不了，这么着急就要把手下人往外送。我同意了？”徐清仍是会议室里那副样子，浅笑着问。
崔瑜一进来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垃圾桶，答话更加谨慎，“徐总怎么保证我部下一个不走？”
徐清脱下西服外套，挂在椅背后，不紧不慢地问她：“别的我先不说，就光看数分。”他盯着崔瑜放在桌子上的电脑，“胡杰、cici，还有几个我说不出名字的，哪个是配得上这份工作的？不管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甚至是发展潜力，都已经不适合QC了。你把她们插进采购团队里，让她们从纯粹的中台变成像运营一样的存在，她们自己愿意吗？”
徐清身居高位已久，仅仅是坐在椅子上，就给崔瑜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她僵硬地抬起头，恍惚间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至少我多给一条路。”
“多给一条路？”在徐清看来，这件事天大的笑话。“走不通的路，你给有什么用呢？何况你今天还把你自己赔进去了，后续你塞进去的人，用得好没你的功劳，用得不行，那是你崔瑜识人不清，带人无效。最最重要的，数据中台一定会缩减，你的发出去善心全部都会变成刺向你的剑，你的报告不会有人承认，数据也会受到质疑。QC哪还有你的位置。”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徐清的话像是利剑，一寸一寸插进崔瑜的包袱里，剑捅到底，她身上的包袱反而轻了。他说的对，QC没她的位置。“那徐总有路可走吗？”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求自己的帮助，不单单是因为当时自己离开了事业群，还有别的原因。徐清很快就想明白了，“王亚男跟你说什么了？”
“Fiona跟我说很多，徐总问的是哪一句？”崔瑜不擅长装糊涂，只是擅长在徐清面前糊弄，因为他忍不住。
果不其然，他说：“确实是我提出拆中台的，但你以为王亚男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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