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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北狄前锋营扎在一片山坳里避风,几十顶皮帐篷乱糟糟的。
中间点着几堆大火,火光映着戎秋兵粗野的脸。
空气里混着烤肉糊味和酸臭马奶酒味以及人汗的膻味。
粗鲁的划拳声和狂笑以及女人压着的哭声混在一起,刺破冷冰冰的夜。
营地最边上,一顶比其他更厚实的皮帐篷门口守着两个裹厚皮袍的壮实狄兵。
他们抱着弯刀,眼睛扫着黑乎乎的营地外边。
帐篷里没生火,只有一盏昏黄的羊油灯挂在中间柱子上,灯芯噼啪炸着小火星,光晕晃来晃去。
裴弦缩在帐篷角落的冻土上,两手被粗牛筋绳反绑在身后,绳子勒进肉里。
他的皮袄被扒了,只穿一件薄旧衣,冻得浑身乱抖,牙齿磕得咯咯响。
每次吸气都引来猛咳,每咳一下胸口就像要裂开,疼得钻心。
脸上糊着泥巴以及干掉的血,嘴唇发青发紫。
冻得脑子发木,疼得昏昏沉沉。
帐外,狄兵的吵闹声一阵响过一阵。
两个守门的兵也被营地的热闹勾住了,其中一个用胳膊肘捅捅另一个,朝中间大火堆努努嘴,脸上写着馋。
另一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嘀咕几句,到底没忍住,一起快步朝火堆以及酒肉那边去了。
帐篷门口一下子空了。
就在两个守兵身影被狂欢人群吞没的当口,营地最外边堆草料以及备用皮具的地方,紧靠着山壁的黑暗角落,几缕黄火苗悄没声地窜起来。
干草以及油乎乎的皮子烧得飞快,火舌贪婪地舔着,越烧越大,黑烟开始往上冒。
起先,这点火和烟被营地的喧闹以及中间的大火堆盖住了。可火蔓延得太快,烟也越来越呛人。
终于,一个靠近火头的戎秋兵被烟呛得直咳,他扭头一看,吓得尖声嚎起来:“火!起火了!”
这一嗓子像冷水泼进滚油锅。营地中间的闹腾猛地一停,紧接着炸开更大的乱子!
戎秋兵们惊慌跳起,有的抓刀,有的去拉惊嘶的马,有的慌手慌脚拿皮袍子扑火。
军官的吼叫、士兵的惊喊、女人的哭嚎、马匹的嘶鸣以及火烧的噼啪爆响搅成一锅滚粥!
整个营地彻底乱套!
乱到了顶,没人再管那顶孤零零的厚皮帐篷。
一道黑影像鬼一样,借着浓烟以及乱糟糟人影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滑到帐篷边上。
黑影动作极快,贴着帐篷的阴影移动,躲开偶尔跑过的人。
他挪到帐门侧面,手一翻,亮出一把短匕首。
锋利的刀刃悄没声地割开厚牛皮帐子,划开一道刚够一人挤过去的缝。
黑影一闪,钻了进去。
羊油灯昏黄的光下,陈墨文那张沾满烟灰的脸撞进裴弦模糊的视线里。
他眼睛飞快扫过地上蜷缩的裴弦。
看清他的样子,陈墨文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步跨过去蹲下,冰冷的匕首贴住裴弦手腕上的牛筋绳。
刀刃极快,几下就割断了那勒死人的绳子。
帐外,混乱的声响以及火光从割开的口子涌进来。
陈墨文一把将虚弱得根本站不住的裴弦拽起来,半拖半抱地架到自己肩上。
裴弦的重量压得陈墨文身子往下沉了沉。
他没说话,只瞥了裴弦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片冰冷的狠劲,还有一种压到极点的复杂。
他架着裴弦,迅速挪到帐子那道裂口边,警惕地朝外扫看。
营地的混乱成了最好的掩护,浓烟滚滚,人影乱晃,没人注意这个角落。
陈墨文不再犹豫,带着裴弦,猛地从裂口里钻了出去。
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帐外浓重的黑暗以及呛人的烟雾里。
身后,那座囚笼般的帐篷里,只剩地上割断的绳子,以及那盏油灯爆出的最后一粒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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