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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晏阁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彻底关上时,季萧玉感觉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裴弦整个人缩在厚实的狐裘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白得吓人。马车里暖炉烧得旺,总算驱散了些刺骨的寒意。
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声响。
“冷……”裴弦闭着眼,嘴唇没什么血色,声音又轻又哑,像被砂纸磨过。
季萧玉立刻把他搂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裹着他。“忍忍,快到家了。”他低头,下巴蹭着裴弦冰凉的发顶,声音放得极轻,“回去就暖和了,有药,有热汤。”
裴弦似乎想点头,但只是费力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蜷着。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积攒了点力气,眼皮掀开一条缝,灰蒙蒙的眸子没什么神采地看着季萧玉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陈墨文……”他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一种刻骨的厌烦和警惕,“他……手里有东西……要害你……裴净思……”他喘了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裴净思也要他死……必须死……”
季萧玉的心猛地一沉。
清晏阁里裴净思那些阴毒的话,裴弦果然都听见了,而且死死记在了心里。
他轻轻拍抚着裴弦单薄的背脊:“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别想了,丝竹,先养好身子。这些事,有我。”
裴弦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
马车驶出宫门,汇入京城的街道。
喧嚣的人声隔着车帘传进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季萧玉抱着怀里轻飘飘的人,目光沉沉地投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父皇那句“好自为之”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权力……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没有实权,连怀里这个人的安危都护不住。他得动起来,得快。
马车到了裴府便停下来,裴弦被安置在他原先居住的院子里。
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来诊了脉,开了方子。
药味很快在院子里弥漫开。
裴弦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屋子里烧着地龙,比清晏阁暖和太多。
但他还是觉得骨缝里渗着寒气,手脚冰凉。他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几口参汤就推开了碗。
“公子,再喝点吧?”
一个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的青年侍立在床边。
他叫明砚,是裴弦身边少数真正的心腹。
表面是贴身侍从,实则是裴弦母亲聂皖旧部留下的遗孤,有一身好功夫,忠心耿耿。
裴弦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出神。
窗户上新糊了明纸,透进来的光都是暖的。
可他的身体,却还像是泡在清晏阁那汪冰水里。
门帘一掀,裴宇莫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笑:“丝竹,好些了吗?我让人炖了点燕窝粥,温补的,你尝尝?”
裴弦眼皮都没抬,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算是听到了。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他早已看透,懒得应付那些虚伪的客套。
裴宇莫前些年是跟着尚姝一起刻薄他的,现在这副想弥补的样子,在裴弦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算计或软弱。
裴宇莫看他冷淡,有点讪讪的,把食盒放在桌上,自己拖了张凳子坐到床边不远不近的地方。
“父亲……今日被陛下叫去问话了。”
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听说脸色不太好,回来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裴弦眼珠动了动,瞥向裴宇莫。裴净思被敲打了?
裴宇莫见他有反应,赶紧接着说:“外面……外面现在也不太平。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这两天,城里突然多了些风言风语,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什么?”裴弦开口,声音还是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说……说去年工部修缮皇陵的款项,被户部……也就是父亲他们,挪用了不少,中饱私囊了。”
裴宇莫脸上露出担忧和一丝愤慨,“还说……说太子殿下监国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甚至……甚至可能也拿了‘孝敬’!”
裴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瞬间攥紧了被单。
污蔑!**裸的污蔑!不仅针对裴家,更直指季萧玉!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陈墨文!除了这个无家可归行事毫无顾忌的疯子,不会有别人!这毒蛇果然动手了!
“谁传的?”裴弦的声音冷得像冰渣,锐利的目光钉在裴宇莫脸上,那眼神让裴宇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不……不知道啊!”裴宇莫被他的眼神慑住,结巴了一下,“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茶楼酒肆里都有人在悄悄议论。”
“说得有零有整,什么哪笔银子对不上,哪个经手的官员突然阔绰了……听着跟真的一样!父亲今天被叫去,八成就是为了这事!这可怎么办?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
裴弦没再理会裴宇莫的絮叨和惊慌。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流言……工部旧账……矛头直指户部和太子……这绝不是临时起意。
陈墨文手里一定有“东西”,要么是账目的把柄,要么是能引导人往这方向猜的证据。
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难,正好卡在裴净思狗急跳墙要对他下杀手的当口!他是要借裴净思的手搅浑水,自己躲在暗处放冷箭!
好一个一石二鸟!既报复裴家,又能打击殿下!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裴弦强压下去,脸色更白了几分。
但他眼神里的冷冽和清醒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他不能只躺着等季萧玉来保护。
清晏阁的囚禁让他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他要弄清楚陈墨文的底牌藏在哪里!
“我累了。”裴弦闭上眼,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裴宇莫愣了一下,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拒人千里的冰冷,张了张嘴。
他看着裴弦毫无血色的脸,心头莫名地刺了一下。
那些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小时候跟着尚姝对这个弟弟的刻薄,如今想来,像针一样扎着他。
尤其当他渐渐明白,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在裴府后院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后,那点被母亲强行灌输的‘庶子威胁论’早已崩塌,只剩下迟来的、无处安放的悔意。
他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放下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怯懦和讨好,竟罕见地掺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愧疚。
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裴弦沉重的呼吸声和明砚无声的存在。他缓了片刻,费力地撑起身体,对着明砚,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明砚。”
“公子,我在。”明砚立刻上前一步,眼神专注,姿态恭谨中带着护卫特有的利落。
“你……悄悄去办两件事。”裴弦喘了口气。
“公子吩咐。”明砚微微躬身。
“第一,去查查……陈墨文在京城,还有哪些落脚点?特别是……他落魄时可能去过的或者不起眼的地方。废弃的宅院和破庙……都留意。”
裴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划着,“他心思深,狡兔三窟,不会只有明面上的住处。”
“是。”明砚沉声应道。
“第二,”裴弦的眼神更冷了几分,“去探探……当年侍奉他母亲的老仆,如果还在京城……想办法接触一下。旁敲侧击,问问……陈家败落后,有没有带走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陈墨文这些年,有没有特别在意过什么旧物?”
陈墨文家族早已败落,所谓“府邸”不过是个空壳,甚至可能早已易主。他母亲留下的旧仆,或许是知晓一些过往秘辛的唯一线索。
明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应下:“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小心点。”裴弦叮嘱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别让人……盯上你。”
“公子放心!”明砚领命,转身的动作迅捷无声,像一道影子滑出门外。
安排完这些,裴弦才脱力般靠回床头,额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仅仅是动脑和说话,就耗去了他大半力气。
他闭上眼,胸口闷痛,但心却不像之前那样悬着不着地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线索,也能帮到季萧玉。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偏僻废弃的土地庙里。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窟窿漏下来,照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神像上。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
陈墨文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他身形清瘦,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冷硬。
他没有家,这废弃的庙宇,也只是他众多临时落脚点中的一个。
“东西都散出去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阴影里,一个穿着短打脸上有道疤的汉子恭敬地躬身:“回先生,按您的吩咐,都散出去了。皇陵款项、户部亏空、太子……咳,那些话,现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小的们找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地头蛇,嘴巴快,又查不到根子上。”
“嗯。”陈墨文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尾巴扫干净。”
“先生放心,都是单线,钱货两清,绝无后患。”刀疤脸保证道。
陈墨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裴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裴尚书今日被召入宫,出来后脸色铁青,回府就发了好大脾气。裴府大门紧闭,进出都查得很严。”
刀疤脸回道,“还有……裴二公子,今日被太子殿下亲自从宫里接回府了。”
听到“裴二公子”四个字,陈墨文背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去北疆救裴弦,他那苍白的脸,还有那双曾经清亮如今却蒙着灰翳的眼睛……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扭曲的快意猛地窜上心头。
那个曾经在冬日里给他披上外氅笨拙地学着给他织锦囊的少年……早已被裴家、被这世道和被季萧玉彻底夺走了!
留下的只有这副让他恨入骨髓又……无法彻底斩断的躯壳!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思绪,声音刻意冷硬:“知道了。继续盯着裴家,特别是裴净思。他若有什么异动,比如……私下派人去西郊之类的地方,立刻报我。”
“西郊?”刀疤脸有些疑惑。
陈墨文没解释,只是冷冷地重复:“盯着就是。”
“是!”刀疤脸不敢多问。
陈墨文挥了挥手。
刀疤脸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
土地庙里只剩下陈墨文一个人。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黑暗中。
他眼神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另一个东西。
一个褪了色的旧锦囊,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初学者的手笔。
是在北疆时,让裴弦觉得恶心的那个锦囊。
指尖无意识近乎贪婪地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冰凉的布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早已消散的属于某个少年的温度。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掀开。
他喜欢看猎物在网里挣扎,慢慢收紧绳子的感觉。
尤其是裴弦……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看着他为了那个挚爱的太子耗尽心神却无能为力的样子,陈墨文心里会涌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凭什么?凭什么他裴弦生来就该是那轮不染尘埃的皎皎明月?凭什么命运就肯将东宫太子的倾心相护、世人眼中的清贵高华都堆砌在他一人身上?
而他陈墨文,满腹才华,却因为家族的旧怨和如今的无根浮萍,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算计,连靠近那轮明月都带着最不堪的目的?
他恨这世道何其不公!恨那明月高悬,清辉独照裴弦一人,不容他人沾惹分毫!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裴净思想杀他灭口?好啊!那他就先烧一把更大的火!把裴家、把护着明月的太子季萧玉,甚至……把这轮明月本身最珍视、最想守护的一切,都架在火上烤!
他要看看,当污泥浊浪泼天而来时,这轮明月还能否保持那份该死的清辉!
他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浑到谁也看不清谁,浑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不得不低头,都不得不……来求他!
浑到那轮明月,再也无处高悬,只能映照在他陈墨文亲手搅动的这片污浊不堪的泥潭深处!
陈墨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疯狂和毁灭的意味。
他收起油布包和那个旧锦囊,整了整衣襟,像那个仆从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庙外的夜色里。
烛火通明的东宫寝殿,季萧玉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几份奏折。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个穿着深青色内侍服饰的人垂手立在下方,低声禀报着:“……流言源头散得很广,城西的茶摊、城南的脚店、甚至……勾栏瓦舍里都有人在传。传话的多是些泼皮闲汉,拿了钱办事,背后是谁指使,一时半会儿很难查清。”
“查,继续查。”季萧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把那些散播谣言的,一个个给我揪出来,撬开他们的嘴。”
“是。”内侍应道,“还有一事……裴尚书今日回府后,派了两拨心腹家将出城,一拨往西,一拨往北,行踪很隐秘。我们的人跟了一段,往西那拨,方向像是……西郊乱葬岗一带。往北的,暂时还没摸清具体去向。”
“乱葬岗?”季萧玉眼神一厉。
裴净思动作真快!这是急着去“处理”陈墨文,或者销毁“东西”了?
他立刻道:“加派人手,盯紧西郊!记住,只盯,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往北那拨也继续跟,弄清楚目的地!”
“遵命!”内侍领命,迅速退下。
书房里安静下来。
季萧玉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流言猛于虎,这盆脏水泼得太狠,直接动摇他监国的威信和父皇对他的信任。
裴净思的狗急跳墙在意料之中,但陈墨文这招借刀杀人、浑水摸鱼,实在阴毒!
他眼前又浮现出裴弦在马车里虚弱却执拗地警告他“陈墨文必须死”的样子。
丝竹……在清晏阁里,大概每分每秒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场风暴吧?
一股强烈的心疼和保护欲涌上来。
不能再等了,父皇给了他机会,他就必须立刻抓住!
他铺开一张素笺,提起笔,略一沉吟,落笔如飞。
“敬呈李将军台鉴:北疆一别,倏忽经年。将军戍边劳苦,功在社稷,悯吟深佩。近闻……”
他写的是一封给北疆一位实权将领的私信。
这位李将军性情耿直,当年在北疆,对裴弦在朝堂上的才识颇为欣赏。
信中,他绝口不提朝中纷争和裴弦的处境,只以晚辈身份问候,回忆几句北疆旧事,隐约提及边塞安稳来之不易,暗含“朝中若有波澜,恐影响边关”的忧虑。
写完信,仔细封好,盖上自己的私章。
他又铺开另一张纸。
“王侍读台启:久未晤面,深为系念。前日偶得前朝孤本《治河疏议》残卷,思及兄台精研此道,特此奉上,或可一观。另,近日……”
这是写给一位在翰林院供职的清流文官,此人以刚直敢言闻名。
信中附上一份难得的古籍抄本,随后轻描淡写提及“近日坊间流言四起,捕风捉影,涉及工部旧事,恐有小人作祟,淆乱视听”,点到为止。
……
一封封私信写好,盖上不同的私章。
季萧玉的动作沉稳而迅速。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只守着东宫的一亩三分地,而是开始主动伸出手去,笼络能笼络的力量,传递需要传递的信息。
北疆的军心,清流的舆论,都是他现在急需抓住的筹码。
放下笔,他拿起最后一份关于流言调查的密报,目光沉沉。
陈墨文……你躲在暗处搅动风云,真以为能置身事外?
季萧玉的眼神锐利起来。
他得把这条毒蛇,从阴沟里揪出来!
这潭水已经被陈墨文搅浑了,那他就把这潭水彻底煮沸!看看到底是谁,先被烫死!
季萧玉顿了顿,脑中浮现裴弦眉眼弯弯的样子,内心的怒火渐渐平息。
“殿下,”内侍进来低声报,“裴二公子求见。”
季萧玉猛地站起:“快请!”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世上真有如此这般心有灵犀。
裴弦裹着厚狐裘,被明砚扶着走进来。
他脸色苍白,嘴唇无色,走得费力,但看向季萧玉的眼神带着关切。
“丝竹!”季萧玉立刻上前扶他坐下,塞给他自己的手炉,“身子没好,天又冷,怎么来了?”语气心疼又责备。
裴弦喘了口气,递过一张纸:“明砚查到,陈墨文在城南慈恩巷租了间仓房,可能藏了要紧东西。”
季萧玉接过纸,眼神一凝。这消息太重要了!他握紧裴弦冰凉的手:“辛苦你了!”
“夜深了,寒气重,今晚就住东宫,行吗?”季萧玉哀求地看向裴弦。
裴弦却摇头。
他看着季萧玉,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其实,这消息……不是我来见你的主要原因。”他顿了顿,声音轻却清晰:“是我想殿下了。”
季萧玉心头剧震,所有谋算瞬间被冲散。
他猛地张开双臂,将裴弦紧紧拥入怀中。
隔着厚裘,都能感觉到怀里人单薄的肩胛骨和透出的寒气。这个拥抱短暂却用力。
裴弦在他怀里安静片刻,忽然微微仰起脸。
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盯着季萧玉近在咫尺的唇,然后,在季萧玉反应过来之前,他主动凑了上去,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季萧玉的唇上。
那是一个冰凉的带着药味却无比清晰的吻。
很短暂,像一片雪花落下。
季萧玉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唇上那点微凉的触感回味无穷。
裴弦退开一点,看着季萧玉呆愣的样子,唇角竟极淡地弯了一下:“之前殿下……不是敢偷亲我么?怎么现在……倒不主动了?是不想我吗,殿下?”
季萧玉呼吸一窒,巨大的喜悦和悸动几乎要埋没他。
他手臂收紧,恨不得再次吻回去,却见裴弦眼神已迅速冷静下来。
裴弦轻轻挣脱他的怀抱,避开那灼热的目光,声音恢复了清醒:“陛下因拒婚已震怒过。现在流言四起,盯着东宫的眼睛太多。我若留宿,消息传出,只会惹陛下更怒,给流言添柴。”
“我不能成为殿下的新把柄。而且,”他垂下眼,“裴府那边,我也得看着父亲动静。”
季萧玉所有冲动被硬生生压下。裴弦的顾虑句句在理。留下他,反而害他。唇上那点凉意还在提醒他刚才的吻。
“……你说得对。”季萧玉声音沙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他将暖炉塞紧在裴弦手里。“是我考虑不周。”他对外沉声道:“备暖轿!多放暖炉!明砚,务必平安送回!”
“是!”明砚应道。
裴弦松了口气:“谢殿下/体谅。”
季萧玉帮他系紧狐裘,动作不舍。看着裴弦被明砚扶出殿门。
暖轿帘子放下。
车轮声碾过宫道,也碾在季萧玉心上。
他站在殿门口,寒风吹动衣袍。
陈墨文……裴净思……挡路的都得死。这潭水,不仅要煮沸,还要烧干。
烧干一切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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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不是比较甜一点,其实裴弦他不是一味的温柔,后期成反派会有更强烈的反差,敬请期待[抱拳]季萧玉被撩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第二卷【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浊浪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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