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在一瞬间被捏的有些生疼，黎宛轻轻嘶了一声，对方随即收敛了力气，然而并没有松开，低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明燏的黄金瞳里没有怒意，黎宛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惹恼了什么狮子老虎之类的凶残的大型野生动物，马上就要被一口咬断脖颈。
清浅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手腕上的压制不容反抗，带来很强的压迫感。
黎宛试了一下抽不出手，只能假装无辜地仰头看着他，委屈道：“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你醒不来。”
对方眼神毫无波澜，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依旧没松手，也没有言语上的回应，而是继续盯着黎宛。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三秒，明燏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有些发红发肿，衬得眼神更加冰冷。
尽管黎宛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知道对面在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输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看你拿着武器怎么也叫不醒，怕你出事。”
明燏终于松开手，黎宛如释重负地向后拉开距离。
——紧接着就被对方的发言硬控在原地。
“我刚才梦到你了。”明燏说。
黎宛：“嗯？”
“梦到你，然后一醒来，发现你就在眼前。”明燏低声道。
也许因为夜色朦胧，他冷淡地回味梦境的神情莫名勾人，说出的话也格外缠绵悱恻。
黎宛瞳孔地震。
“......”
平心而论，刚才的距离确实有些暧昧，明燏的眼神和身体姿态也非常有侵略性。
难道......？
还没等黎宛大胆地发挥想象力来解读这句话，明燏就拿起镰刀，先她一步起身。
对方淡淡地解释：“梦里你变成了怪物。”
黎宛扯了扯嘴角：哦。那你脸红什么。
怎么不算梦到呢？
这个故事发展走向才在情理之中。黎宛灵光一现，突然猜到刚才她在明燏精神空间外听到的“噗呲”“咔嚓”声是怎么来的。
黎宛对自己的猜测有90%的把握，但还是问了一嘴。
“然后你把怪兽处理掉了，对吧。”她的语气很笃定。
明燏环视一圈，答非所问：“严格来说是怪物假装成你的样子，我知道那不是你。”
由于厚重的防风帘早已被黎宛撩起，他不用站起也能看到集装箱外反光的水面，此刻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河水水位明显上涨，月光下四面八方溢出的河水泛着涟漪，应该在还在涨，不过幅度并不明显，距离淹没这边还有一段时间。
“好吧。”黎宛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对方还是砍瓜切菜似的杀掉了梦里的自己。
“其他人能用武力叫醒吗？”明燏拍了拍鬣狗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便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捏住鬣狗的鼻子。
“我前三次打你都没能把你叫醒，动用精神力才一次成功，而且过程比较复杂，需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黎宛如实说道。
鬣狗在熟睡中被动憋气，不多时便开始吭吭咳嗽，但是直到他的脸色微微发紫，双眼都依旧紧闭。
明燏适时地松开手。
黎宛用精神力激活自己的异能武器，隐晦的光顺着绸带流淌，自动环上她的臂弯。
筋骨有些酥麻，她用左手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捏住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面已经出现一圈红痕。明燏扫了一眼，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出门前干巴巴地道了歉。
黎宛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毕竟明燏脸上还顶着那么明显的巴掌印。
她打的。
“我们去找游隼。”黎宛说。
彻底走出集装箱，外面的景色更加开阔。水面连接着真实与阴影的交界，月光浸润着巨大集装箱之间的每个缝隙，让人晃神。
他们尽可能谨慎地向前走，但脚下的路面时不时传来泥泞的回响。
游隼的帐篷离他们其实不远，只是最近的路线已经被积水覆盖，中间有一段路地势低洼，地上的坑洞早已被慢慢渗出的河水填满，与远处的河水断断续续相连，映出无数倒影。
“等等，明燏。”黎宛突然叫住即将跨过水坑的明燏，“你没看见吗？”
月光清晰地照出藏在水面下二三厘米的暗紫色花骨朵，铺满整个坑底。它们耐心地潜伏着，吐出一串又一串泡泡。
“看见什么？”明燏停下动作。不过此时异变陡生，一支细长的花茎顶着硕大的花苞猛然从水里伸出来，朝他的大腿动脉袭去！
黎宛在梦里见过这个，知道它长着尖牙。它还没来得及从顶部裂开，绸带尾端的三棱刺就将其挡下，锋利的巨型镰刀紧随其后，把花茎迅速斩断。
暗紫色的肥厚花苞啪叽一下掉回水里。
“退后。”黎宛说。
更多的花苞接二连三发动攻击，好在明燏在听到提醒的同时就退回了安全地带。
“什么东西？”明燏皱眉道。
黎宛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这个距离还不够安全。她直接拉着明燏退后两米，示意他看水坑：“你仔细看水里面是什么。”
藏在水下的花骨朵似乎对猎物的离开感到愤怒，争先恐后蛄蛹着冒出水面。
长长短短的黑色细瘦花茎顶着硕大的暗紫色花苞，把直径一点五米宽的水坑表面填得满满当当，显得无比畸形。
清澈的水体已经被搅浑，带着泥浆的污水四溅。
这么一看，里面至少藏着上百朵变异花。
这下黎宛也有些惊讶。一来，她的精神力扫描并没有检测到里面的生物；二来，白天小小的水坑过了一晚竟然就变得如此之深，这些东西的挖掘能力也太恐怖了。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明燏看不到这些。
“你是说，水坑里有很多暗紫色的花苞？”黎宛简单解释过后，明燏的眼神落到水坑上，但视线的终点并没有聚焦，而是来回搜寻。
这下黎宛确认他是真看不见。
“你刚刚怎么打断攻击的？”黎宛问。
明燏的回答很简略：“直觉，有东西在靠近。”
据说战斗直觉很强的人闭着眼睛也能躲开偷袭，看来果真如此。明燏看不到偷袭的怪物，但是精准地切断了它。
古怪的花癫狂地摇晃一阵，又缓缓下垂，收回水中。水体重新变得清澈，泛着微波的水面下，暗紫色花苞重新陷入休眠状态。
黎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然后就发现，水坑里的水正在逐渐变多——因为花苞离表面似乎越来越远。
光在水里传播会有一定程度的折射现象，花苞的影子在水里歪歪斜斜。黎宛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探测，里面分明空无一物；但是睁开眼再看，它们确实还在水底。
十分诡异。
头顶的月光变得更加柔和。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暗号吗？”明燏突然问。
“怎么了？”黎宛还在思考，闻言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见明燏握着他的镰刀。
她顿时觉得不妙，立马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感受到明燏身上若有似无的警惕，黎宛说罢，赶紧问了第二遍。
“你现在是......”明燏停顿了一下，尽可能让措辞变得严谨：“在我眼里，是个脑袋开花，脸上全部长满尖牙的怪物。”
黎宛麻木地点点头，明燏则认真地打量她，若有所思。
黎宛见状，不假思索道：
“以下是你做卤鸡爪的流程：先将鸡爪洗净放入沸水中焯烫几分钟然后捞出备用，接着在锅中加入姜片、葱段和适量的料酒煮开加入鸡爪用小火慢炖至入味。格斗训练时我经常犯的错误是不自觉屏气还有打法过于激进，你提醒过很多次，我改掉了屏气的毛病但进攻风格还是比较狠，因为在我看来战斗就是需要决心和果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让对面得到最大的教训，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有我的敌人彻底死了我才会安心，这一点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
她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细节，明燏听得一愣一愣。
听到最后，他哭笑不得地打断：“行了，不用说这么多，我知道是你。”
黎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明燏看着长满密密麻麻尖牙的紫色怪花对自己微笑，一时间心情复杂。
“......之前一直评价你的作战风格是我的问题，以后我只教你怎么打出最大的优势，不会再劝你改。”明燏难得有些尴尬。
“谢谢你。”黎宛立马借坡下驴。
明燏闭上嘴。
地上的水坑像一面面镜子，倒映出皎洁的月亮，远处传来细碎的水声。明燏知道里面藏着许多刚才那样的怪物，但是越透明的东西越神秘。他看不到藏匿在水中的它们。
他潜意识总觉得女孩子不应该拿命去拼，好几次明里暗里提醒黎宛，她有队友，有他，不需要那些拼死拼活的招数。
这里面夹杂着明燏的小小私心，却违背了黎宛努力训练的最初愿景。
明燏感到隐约的庆幸，她至少愿意对他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我打头吧。”黎宛说着，绕了一条路，很放心地背对明燏走在前面。
平静的水面被踏碎，月光却寂静澄明。
明燏提着巨大的镰刀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明燏这人虽然看重别人的性命，但其实并不怎么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总之，简单概括，他这样的人，拥有的东西很少，看重的东西也少。看似心防很重，容不下任何人，可一旦被打动，心就会被填得很满很满。
明燏：
谁懂啊，梦到怪物假扮成我喜欢的女孩子向我索吻，我还差点中计。
太丢人了，打死也不会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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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幽都暗影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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