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以前一定非常繁华。”杜鹃低声说。
这里的空间实在太过宽阔，杜鹃的声音不大，连回声都激不起。
黎宛点点头。
她们在废弃商场顶层，上空就是巨大的穹顶。汇集的雨水自破损的穹顶缝隙无声坠落，如悬在空中的河流。
杜鹃张望一会，说：“先想办法去底下看看。”
“我们要去找梦里的那个地方？”黎宛问。
她们站在玻璃护栏边，可以望见下面深不可测的黑洞，水潭应该就在最底下。
黎宛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被潭中的怪物大卸八块，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目前并没有比下楼更好的选择，只能先四处收集线索。
可是......
黎宛微微皱起眉头，视线在空旷的楼层之间来回搜寻，却一无所获。
杜鹃注意到她的神情，也跟着看向楼层连接处，问：“怎么了？”
“没有电梯。”黎宛说。
“电梯？”杜鹃愣了一下，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座商场的面积非常广，整体设计也恢弘大气，按理来说，这样的大型商场至少应该配备载货电梯、扶梯和乘客电梯三种电梯类型，尤其是扶梯和乘客电梯，应该非常显眼。
按照购物中心的中庭设计来看，她们所处的位置在中轴线上，通常这个位置会装一台透明的中庭电梯方便乘客使用，就算没有观光电梯，也至少应该有扶梯。
然而目光所至，她们所在的这一层楼像是凭空悬浮，看不到任何能够通往下一层的工具，这对于商场的设计而言非常不合理。
杜鹃在反抗军基地生活，从来没有接触过末日之前的商场，有关大型商场的全部认知都从寥寥无几的文献中获得。而黎宛不同，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商场的基本构造比较熟悉，因此一眼就发现了异常。
“到底是你细心。”杜鹃并不知道她的穿越者身份，以为黎宛是因为细心才发现异常。
杜鹃认同了她提出的疑点，沉吟道：“确实应该有电梯。那我们去找楼梯吧，我感觉外面的天色在变暗。”
杜鹃说的没错，头顶朦胧的自然光线的确在减弱，她们从通道过来的时候还能看清下方的楼层，现在只过了半分钟不到，周遭就变暗不少。
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探索如此大的未知建筑，必定冒着极高的风险。哪怕她们成功找到梦里的地方得到线索，能不能成功出去还是个问题。
指示牌的表面覆盖了一层灰，但是不妨碍阅读。顺着弧形通道往前走二十余米，应急出口的标志就在眼前，显示出口就在前方。
这层楼的主要功能应该是娱乐，因为她们路过一个小型电玩城，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断电的抓娃娃机和早已停滞的推币机，里面的毛绒玩偶和游戏币堆叠如山。旁边摆着几座跳舞机，屏幕被厚厚的灰尘笼罩，靠近前台的地方摆着一个巨大的粉色泰迪熊，目测有三米。泰迪熊看上去毛茸茸的还挺好摸，只是眼珠子做得有些奇怪，既有黑瞳仁又有眼白，像人眼。
电玩城占用了开放空间，黎宛和杜鹃放轻脚步迅速通过，如同穿行在森林里的两只瓢虫，尽可能不惊扰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可是转过拐角抵达标志所在的地方时，消防通道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平整的墙壁。
杜鹃不信邪地退后几步看头顶的指示牌，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位于下方的紧急出口标识，黯淡的EXIT标志也指向这个位置。
“是这个地方啊。”杜鹃纳闷道。
黎宛也检查了周围，所有路标都传达同一条信息：安全出口确实应该在这个位置。
然而不管怎么看，这里只有一堵墙，一堵厚实且普普通通的墙。
“啧。”杜鹃推了推墙，墙体纹丝不动。
“这是幻象吗？”杜鹃问。
黎宛摇摇头：“我看到的也只是一面普通的墙。”
杜鹃无奈又惋惜地说：“看来这就是神迹的考验，我们必须要找到通往下一层的方法，不能直接走楼梯。”
她又不死心地到处敲，试图找到机关或者暗闸，不过很快以失败告终。
杜鹃叹气道：“那我们把这层楼筛查一遍，找点线索再说吧。”
黎宛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时间似乎有点紧张。
神迹的考验肯定会有时间限制，不知道天色的变化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会不会作为生存机会的决定性因素。万一有“天黑之后还没能到达下一层就会很危险”这样的设定，情况就会非常不利。
因为照这个天黑的速度，估计三分钟后整座大楼就会彻底暗下来。到时候商场没有照明设备，情况危急时也很难找到适合藏身的地方，还要面对其他未知威胁，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可以先去检查一下电玩城。”黎宛想了想，提议道，“或者，要不要分头行动？我查电玩城，你去查茶餐厅和KTV。”
这一层楼的店铺不多，刚才走来，比较特别的铺面只有电玩城、一家装修淡雅的茶餐厅和空旷寂静的KTV。在这三者之中，电玩城无疑是最有特点的选项，更何况黎宛路过它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息。但是查找线索肯定要面面俱到才最好，只筛查电玩城容易漏过其他线索，最好分头行动。
另外，如果发生意外，两个人分头行动的存活率反而更高，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们两人的自保能力都十分有限。
杜鹃默认了黎宛的提议，但当她们退出通道往电玩城那边走的时候，刚走过转角，杜鹃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也觉得刚才那只熊有问题？”她低声道。
“什么？”黎宛下意识反问。
杜鹃悄悄附在黎宛耳边说：“我路过那只大棕熊布偶的时候，总感觉它的眼珠子在跟着我转。”
杜鹃嘴里的“大棕熊布偶”，无疑就是黎宛看到的巨大泰迪熊。
吐息的气流喷在耳边，黎宛强行忍住拉开距离的冲动，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我当时没看到这些。”黎宛平静地说。
“哎呀，它躲着你呢，它一直在看我。你一走它的眼珠子就动了。我往左走，它的眼珠子就慢慢往左边瞥，我往右，它就也往右......”杜鹃后退回到原先的距离，笑眯眯道，漆黑的瞳仁泛着愉悦的光。
黎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不喜欢这个玩笑吗？”杜鹃无辜地说。
“杜博士，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黎宛道。
杜鹃笑嘻嘻不说话，黎宛心里一沉，话锋一转，摆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请求道：“这种地方本来就阴森，你的玩笑还搞得人心惶惶的，不要吓我。”
“好吧好吧，我错了。”杜博士的道歉非常爽快。
黎宛只顿了顿，假意接受道歉，若无其事但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
“那我们还分不分头行动？”杜鹃急不可耐地问。
“不了，一起走吧。”黎宛盯着她看了两秒，说。
她刻意控制了速度，不至于太慢拖累进度，也不至于快到走在前面，让杜鹃处于自己的视觉盲区。
这人虽然看上去是杜鹃的模样，但绝不可能是杜博士本人。因为杜博士本人不会随意开玩笑，更不会露出这样嬉皮笑脸的表情。
黎宛默默想到，应该是从转角那里就被换掉了吧？
真的杜鹃身处何处，她暂时无从知晓，也帮不上忙，现在有一个问题要优先解决。
她要搞清楚，这个人顶替杜鹃，想要做什么呢？
黎宛若有所思地用余光观察“杜鹃”。
对方显然想和自己一起前往电玩城，并且不愿意分开走。
也许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电玩城的指示牌已经近在眼前，毛茸茸的泰迪熊在昏暗的光线里露出大半边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珠镶嵌在巨大的毛绒头颅上，幽幽凝视前方。
杜鹃脸上挂着迷之微笑，突然抢先几步在电玩城门口站定：“快来呀。”
与此同时，黎宛敏锐地捕捉到，她靠近的瞬间，泰迪熊硕大的眼珠子有极其微小的转动，一被自己凝视，就立马停住。
真的在偷偷看她！
“都怪你开的玩笑，我现在怕死了，现在根本不敢过去。”黎宛理所当然地停下脚步，用半嗔的语气埋怨道：“现在天都快黑了，谁敢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天快黑了，我们更要抓紧啊。”杜鹃脸上的笑意更浓，“你不想下楼吗？不想离开这里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她就会失去下楼的机会。
那到底是店内安全，还是店外安全？
进，还是不进？
黎宛轻轻咬唇，装出犹豫的样子：“可是，我觉得这里好诡异......”
杜鹃踏入电玩城朝她伸出手，似乎开始有些不耐烦：“赚够游戏币兑换到票你就可以走了。赶紧的。”
黎宛松了一口气，这是预料之中最好的情况。
“杜鹃”可以引导自己。
天几乎完全黑下来了，失去了自然光源的废弃商场黯淡得可怕，宛如废墟。最后一抹光也即将消散，黎宛只转头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朝杜鹃伸出手去。
掌心相触，黎宛被手上传来的力道用力一带，一脚踏进电玩城的边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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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幽都暗影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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