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长江的诘问,千层饼怂了吧唧地抱紧自己:“我只是一时走嘴而已。”
此时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高岩略显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陈长江顾做不解地问。
“我们的通话也太过频繁了吧。”高岩直言不讳。
“会么?”陈长江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打错电话了吗,你不是警察吗?”
“有事么?”
“人民需要帮助,”陈长江拍着自己的胸膛,“碰巧,在下就是人民。”
“有这么巧?”
“就这么巧。”
“真是有够厚颜无耻的。”高岩评价道,“说吧。”
“你知道□□的势力划分吧。”
“你想干嘛?”高岩说,“顺手帮忙铲掉几个帮派分子也是不错的,不过你不会有后续支援的,我可提前说了。”
“保护一方治安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可不会抢功,”陈长江说,“如果贩毒的蔡老五想要看病的话,会把自己交给建阳西路还是汶水路的医生。”
高岩深吸一口气:“虽然对市内帮派的势力划分无可奉告,但是,建阳西路你应该想要去逛逛的,那里的私人医生据说医术不错,有伤有痛的话,那是个好选择。”
“正巧,我刚受伤了呢。”陈长江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说。
“那真是巧了。”高岩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陈长江说,“有的话,我会打给你的。”说完想挂电话,为了显示自己有教养似的又加上一句,“你还有事吗?”
高岩泄下那口气:“请有点通缉犯的样子,拜托了。”
陈长江毫不犹豫地按掉通话:“还人民的公仆呢,就这态度就应该罚你下辈子做癞蛤蟆,呱呱呱。”
另一边,高岩对着响着忙音的手机:“有事没事打警察的电话,真有你的。”
千层饼看陈长江的目光跟看鬼似的。
“怎么了?”陈长江问。
“真是猖狂至极。”千层饼摇头感叹着。
“别光想着跟我斗嘴,”陈长江说,“想想我们怎么才能到建宁西路吧。”
“那都是后话,”千层饼指出眼下的危机,“先想想办法怎么下车吧。”
“喂,司机师傅,司机师傅……”陈长江和千层饼喊破了喉咙,呼喊声却随着呼啸而逝的风飘远了,只剩下两个徒劳的人和玩得起劲儿的猫咪在奔驰的货车上。
从满是鸡毛和鸡屎的大货车上被“卸货”后,两个落魄的人站在车流迅猛的乡间小路上的时候,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正当老奸巨猾的陈长江瞄准一辆人力三轮车想要飞身拦下的时候,更加老奸巨猾的司机早就看出来两个面黄肌瘦的人,饿狼扑食冲上来的模样根本不像掏钱坐车的,于是一打轮脚上加力“嗖”地一声蹿出去老远,不死心的陈长江跟在后头跑了一会儿:“喂啊,警方办案,现在要征用你的……”
就这样,大概经历了十七**次的追逐后,陈长江带着一脑袋的灰尘回到同样灰头土脸的同伴身边。
“拦不到车唉。”陈长江用整个人诠释着丧气这个词汇。
“我看到了。”千层饼将最后一块被咬成月牙型的披萨饼递给他。
“谢谢。”陈长江难得客气一下,结果被身手敏捷的霹雳弹劫胡了。
陈长江舔着手上仅存的味道:“现在老百姓的防备心理可真强。”
“可不是么,”千层饼把最后一滴可乐倒进嘴里,“看来镇政府对民众的防骗教育还是很到位的。”
陈长江斜眼瞥着他:“我们是骗子吗?”
千层饼丢给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还是最不成功的那种。”
忽然,一辆崭新的三轮车停在他们跟前:“客人,你们要去哪儿?”
陈长江刚想往车上跳,忙着拎包的千层饼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说时迟那时快,三轮车以闪电般的速度瞬移到街道的另一头,喜极的陈长江瞬间体会到乐极生悲的含义,失去降落地的他直接掉在了道边的杂草上。
捂着被刺伤的屁股跳起来对着千层饼一通爆揍:“叫你多话,叫你多话……”
“哎呀,我知道错了。”千层饼抱着头,推搡间在陈长江胸口捶了一下,结果陈长江登时面如死灰,整人向后栽倒。
霹雳弹在旁边担忧地喵喵叫,千层饼赶紧把陈长江扶起来:“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啊,你可别吓我。”
陈长江悠悠转醒:“与你无关,最近总会莫名其妙头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千层饼关切地问。
“从……”陈长江摇头,“我记不清了。”
“陈长炜呢?”千层饼问,“他怎么样了?”
“我感受不到他。”陈长江如实回答。
千层饼还想问,忽然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怪异目光,原来在外人看来虚弱地倒在宽广胸怀里的男人,和焦虑地呼唤友人名字的男人,很像是有某种超越友情纠葛的样子。
在确定陈长江恢复意识后,一把将怀里的人丢下,站起来对地上摔晕的人说:“没大事儿的话,自己起来。”
陈长江从地上爬起来,不去计较千层饼摔自己的事儿,而是去翻千层饼的裤兜:“没钱你还有信用卡,花呗啊。”
“为什么不用你的?”千层饼抗争着。
“我是我吗?”陈长江指着自己的鼻尖叫嚷着,“你是不是个人,有没有点良心,怎么能用陈长炜的信用借款呢?”说着,抢走了千层饼的手机。
“可,可那都是应急用的。”千层饼拦住他的手。
“现在就是紧急情况。”陈长江用他的手指解开密码锁,轻车熟路地点击约车服务。
“你这种行为是抢劫。”
“是借。”陈长江强调着。
“是抢劫。”
“借。”
“抢劫……”
“好,算抢劫,随你吧。”陈长江一口答应。
“真的?”千层饼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当然,”陈长江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说,“借要还,抢的就不用还了……”
*
坐在被粉色包围的医院里陈长江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恶寒,他旁边的千层饼显然有同样的感觉。
而对粉色最为反感的要属霹雳弹了,在门外晃荡着死活不肯进来。
“所以啊,一个社区医院为何要装饰得如此粉嫩和浮夸呢?”千层饼眼巴巴地望着朋友。
陈长江给他一个鬼才知道的眼神,朝着敞开的房门:“自己去问。”
千层饼看着一脑袋卷发和微微翘起的兰花指,毫不犹豫地把陈长江推了出去。
穿着粉嫩护士服的小护士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刮起了一阵旋风。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陈长江正面面对的是一个粉嫩嫩的小猪佩奇的搪瓷罐。
他用手指悄悄地推着底座,好让猪脸离自己远一点,没头没尾地问出来:“一个社区医院为何要装饰得如此粉嫩和浮夸呢?”
“你说什么?”那一瞬间医生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他整理着粉红色的大褂,“再说一遍。”
陈长江耐着性子重复了一次。
“咳咳,”医生面试微暗,维持着表面上的优雅,“因为,我的爱人酷爱粉色。”
“刚刚出去那个?”陈长江的审美还在为那粉红色护士裙上的络腮胡震颤不已。
“你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问,已经开始怀疑起陈长江来这儿的意图。
“看病不着急的,”陈长江说,“所以你粉红色系的爱人知不知道开社区医院的你还和帮派分子有瓜葛?”
“你想要干什么?”医生摘下眼镜,一改之前的娘气之风,一股凛然志气扑面而来。
陈长江想,如果他能不穿这身粉红色绣着梅花的大褂,气势可能会更好一点,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前你这里接待了一个女孩儿……”
“病人的信息无可奉告,”医生斩钉截铁地说,“我是曾经给帮派分子看过病,那也是没办法的,无权无势的我想在这个行业分一杯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我是个医生,病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透露。”
“即便我把你的事情告知你的‘小女友’?”陈长江问。
“即便你把我的事告诉所有人。”医生咬牙切齿地坚持着。
“太好了,”陈长江拍起巴掌,“我欣赏你作为医生的底线和勇气。”
“所以我可以接待下一个病患了吗?”医生问道。
“当然不可以。”陈长江含笑说,医生脸上并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你还想怎样?”医生问道,怒火在不断燃烧。
“我要问的不是病患而是陪病患来的人,”陈长江身体略微前倾,目光直视,将医生身上所有情绪变化尽收眼底,“这个总不违反医生的准则吧。”
“你是什么人?”即便如此,医生仍旧保持着那份机警。
“你惹不起的人。”陈长江回答。
“你还真别吓我,从开店的那天起,我什么人没见过?”此刻,一贯儒雅的医生展现出一直隐藏着的江湖气息。
陈长江也不废话,起身来到他座位旁,抓着鼠标点开公安部的页面,在通缉犯的那栏找到“自己”的照片点进去给医生看:“怎么样,这种程度可以吗?”
原本满身优越感的医生瞬间败下阵来,僵硬地坐在桌前,连抬眼瞅陈长江都不敢:“你……你杀过人……”
陈长江也不否认,修长的手指在医生露出来的脖颈间流连,薄唇贴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地说:“还可能继续杀下去呢。”
医生一阵哆嗦,双手撑着桌面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让我‘女朋友’知道的好。”
“所以呢?”陈长江问,手指仍在医生的肌肤上划着。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天前的下午,蔡老五带着生病的孩子来做检查?”
“是……的,”医生肯定他的说法,“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孩子是受惊过度引起的中枢神经暂时性功能失调症,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就能恢复的。”
“蔡老五是毒贩,你就没怀疑下孩子的来源?”
“蔡老五是毒贩,他不贩孩子。”医生也激动起来,“早些年有其他帮派的人报复蔡老五绑架并且杀害了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也因为孩子的事自杀,从那以后,他的地盘上决不允许贩孩子的事情发生。我虽然跟帮派分子有业务往来,但是买卖孩子的事情我也绝对不允许。”
“那孩子为什么受惊,你没问吗?”
“是孩子的妈妈生病去世了,”医生眨巴了两下眼睛,对身后的人说,“真的,是蔡老五说的,他说自己是孩子的叔叔。”
陈长江想问问他蔡老五那种毒枭的话有多是可信的,然而这话并没有出口,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和蔡老五一起带孩子来的人,你还记得吗?”
医生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他扶着鼻梁上的眼镜:“没有别人,带孩子来检查的只有蔡老五。”
没有立刻回答,陈长江观察着医生的反应。
“你看什么?”医生不自然地朝相反的方向缩着。
陈长江把手指从对方脖子上移动到脸上:“打完玻尿酸应该要好好塑形。”
医生在瞬间捂住脸:“这个我知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带孩子检查的是蔡老五,那送孩子进来,或者接孩子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眼见着陈长江绝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医生只好拿起座机电话,拨通护士台的电话,当着陈长江的面说了会儿肉麻的话之后进入正题:“两天前蔡老五带孩子来检查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随着医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暗,陈长江知道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不需要询问医生的意见,陈长江直接将通话中的话筒劫下来放在自己耳边:“喂,跟蔡老五一起送孩子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电话那头原本絮絮叨叨的护士瞬间抽了口气,一个粗犷的,夹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你让黄鸣接电话。”
黄鸣自然就是医生的名字。
陈长江不知道如何抚慰对方的情绪,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如果你想要让你的一生平安无事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
“你威胁我?”
陈长江兀自撂着狠话,那头的护士被得怪叫连连,而专心以自己的方式突破的陈长江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临近,就在他以为手握人质胜券在握的时候,医生梗着脖子吼道:“别管我,快报警,他是通缉犯!”
陈长江一巴掌糊在医生嘴上:“你丫的有没有点觉悟,你是人质,人质。”
诊室的大门“通”地一声被撞开,就在陈长江和医生感叹警察来得这么快的时候,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从烟尘中现出原形,千层饼兜着浑身上下的肉说:“快跑啊,那个半男不女的护士报警了。”
陈长江差点气岔气儿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千层饼从身后掏出笔记本电脑的动作,好像是最优秀的刀客拔出他的利刃一般,沾满酱汁的油腻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运转,猛然抬起头说:“接报的警员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
“快点啊!”陈长江催促着。
“干……”千层饼愣在原地,“干什么?”
“跑啊,”陈长江气结,“掩护我,把他弄走。”他指着医生说。
“可是他昏了。”千层饼提醒道。
陈长江抓起桌上的被子将滚烫的浓咖啡浇在医生脸上,然后揪着喊疼的人往门外走。
彪悍的护士早就拎着输液的不锈钢架子冲过来,千层饼发挥自身肉多的优势,结结实实地挡在门口,直到陈长江带着医生从诊所后门溜走,千层饼冒死冲进前门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抓起霹雳弹就跑。
等他抱着猫和同伴汇合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剩余的食物落在休息区了,顿时间感觉天昏地暗后悔莫及。
“别气馁,”陈长江安慰他,“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抢不走的。”
“说得轻巧。”千层饼根本不信他的话,然而下一秒就不由得他不信。
只见陈长江不怀好意地笑着拨通了电话:“喂,是高大队长吗?”
高岩哭笑不得地问:“又怎么了?”
“遇到点小麻烦,需要你的协助。”
“协助有困难的市民是警方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你把我的号码当成全天候在线的热线了吗?”
“别那么激动嘛。”面对高岩的诘问陈长江不慌不忙地说出当前的处境。
高岩耐着性子听完:“所以呢?”
“当然是撤销报警记录,把来的警察收回去啊。”陈长江说,“这样我才好大施拳脚。”
“这就够了?”高岩深知陈长江得寸进尺的秉性,才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借我点钱……”
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挂断后的忙音。
“还真是小气。”陈长江说,然后拍了医生一巴掌,“号码?”
“什么……号码?”面对没头没脑的文具,医生诚恳地反问。
“诊所的电话号码,”陈长江说,“咖啡泼脸上还是进脑子里了?”
接连报了几串数字都是错的,就在陈长江准备怀疑他是故意耍手段的时候医生哭着说:“我是真的记不住啊,谁也不会没事儿拨自己诊所的电话玩啊。”
“瞧你那费劲的样儿。”千层饼从网上找到诊所的注册信息找到正确的电话号交给陈长江。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气喘吁吁的护士接起来,陈长江劈头盖脸就问:“警察走了吗?”
护士深吸两口气:“正在等你呢,快回来自投罗网,还能算作自首情节。”
“可惜警察已经走了。”
“你胡说,”护士坚称,“警察就在我旁边,有种你回来。”
陈长江身上一阵恶寒,对医生摇摇头:“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说话好粗鲁。”
“你说什么?”听声就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护士暴跳如雷。
“没什么,”陈长江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我回不回去倒是无所谓,你的医生能不能回去才是大事,不是么?”
“你想怎么样?”护士厉声问道。
“和蔡老五一起来的人,你看到了对吗?”
护士喘着粗气,犹豫着要不要回答,怎么回答。
陈长江提醒他:“你那的警察已经撤走了,”他轻笑起来,“是我撤走的,所以不要想着玩花招,否则你懂的医生可能永远做不成爱人了。”
“你……”怒极的护士忽然冷静下来,“你这么厉害能支配警察,干嘛逃走?”
“彼此留点面子,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下面的话不用我说了吧。”
听着电话那头的喘息声,陈长江知道对方正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样?”他问。
“你想要什么?”
“和蔡老五一起来的人……”陈长江并没有多说,实在是他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因为送孩子来的有可能是丁文熙也有可能是蔡老五口中的陌生男人。
“那个人啊,他一直在诊室外面接电话。”
“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面对陈长江的追问,护士的回答稍显迟疑:“我没看清。”
“你再好好想想,”陈长江说,“这关乎你的医生能不能回到你身边。”
“我是真的没看清楚,”护士说,“那人戴着口罩和墨镜,我又没有透视眼。”
“你确定等在外面的是一个人?”
“当然。”护士用粗糙的嗓音回答说。
“描述一下他的外表特征。”
“短发,178-180,中年发福,没什么特别的。”
从对方的描述中陈长江基本断定不是身量娇小的丁文熙,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再一次确认:“你确定他是个男人?”
“不要质疑一个医学生的判断,而且,”护士说,“一眼我就能断定他不是我喜欢的菜。”对话进行到这里原本可以用沉默收场的护士偏偏要为这场融洽的谈话续上狗尾,对陈长江说,“你也不是我的菜。”
“我的荣幸。”陈长江一巴掌把惊慌中的小医生给拍晕了。
听见爱人的惨叫声,脑补出无数酷刑施加在爱人身上的小护士瞬间破音:“你干什么,你这个混蛋,恶魔,快放开他,快放了他!”
陈长江明确地告知他:“不可能,实话跟你说,我是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的,所以,如果你不能提供点有明确指向性的信息,就准备跟你的小情人永别吧。”
“等一等,等一等……”听见那头慌乱的声音,陈长江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反派形象塑造得太过成功,不然怎么说点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儿都有人信。
不过眼下并没有精力计较许多,从对方毫无主题,倒豆子一般杂乱荒芜的叙述之中,陈长江汲取出一条信息:“你说他在看报纸?是他自己带的吗?”
“是诊所储物架上提供给病人消遣用的报纸,他翻看了好久。”
“什么报纸?”陈长江问,“你拍下来发到这个手机上。”
“没有了。”护士回答说。
“你什么意思?”一颗雀跃的心瞬间被打回原形。
“那张报纸被扔了,”护士说,“男人走以后,我发现那张报纸被弄得皱皱巴巴的,就顺手用来包红油抄手了,洒了好多麻油,就扔掉了。”
“什么时候扔的,扔到哪里了?”陈长江不能忍受虚无缥缈的线索就这样断掉。
“刚刚扔的,”护士说,“这边的垃圾车每周四来一趟。”
*
再次接到陈长江电话的时候,高岩已经有了某种认命的觉悟:“说吧,要查什么?”
“你给我查个尾号是3587的垃圾车,不管车在哪里,立刻截住。”
高岩将信息交给孟涵,自己继续对陈长江进行盘问:“线索来源可靠吗?”
“一半一半吧。”陈长江说,“查案,不就是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的因素。”
“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数学老师,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警员。”
陈长江并不惊慌,淡然地哂笑两声:“可不是久经沙场么,通缉令都换了几番了,连照片都更新了。”
“你看见啦,”高岩说,“没事关注自己的通缉令,你还真是挺特别的。”
“能不能撤掉啊,这样很影响我行动的。”陈长江说。
“可以啊,”高岩满口答应,“只要你投案自首。”
“说点可能的。”陈长江不满地嘟囔着。
“知道不可能你还问,”高岩接过孟涵递过来的资料,“那辆垃圾车隶属于东陵区的直属分局,现在正停在安新路整装待命。”
“我马上过去。”陈长江说。
“你在哪儿?”高岩问,确定了陈长江的地理位置后,他提议说,“我叫垃圾车去接你,那样应该会比较快。”
身无分文,靠着透支朋友花呗生活的陈长江出了接受,还能说什么反驳的话呢?
放下电话,陈长江挎着千层饼的臂膀:“等垃圾车来接咱们,会不会有点怪。”
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千层饼早就见怪不怪了:“或许,我们可以和司机借点钱,然后挂在高岩名下。”
“好主意,”陈长江附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谁成想,垃圾车到的时候,没给两人张口借钱的时间,自己把钥匙丢下一溜烟儿地跑掉了,说是警方跟他们领导沟通过,这辆车就借给他们使用了。
莫名其妙得到半天假期的驾驶员兴高采烈地跑掉了,陈长江和千层饼一边骂着高岩的十八辈祖宗,一边往宽敞的漏斗里爬。
“到底要找什么样的报纸啊?”千层饼吼着,对于有洁癖的他这样在垃圾里爬来爬去,真是生不如死。
陈长江憋着气继续手上的工作,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之前在熊孩子绑架案之初追逐郑军的时候爬的垃圾管道,只不过那时冲锋陷阵的是肖清月,想起不知所踪,身份成谜的她,心中少不得泛起一丝丝酸楚。
因为翻找的动作,垃圾车原地晃动起来,远远看去,冒死在车震。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在垃圾堆里如鱼得水的霹雳弹,不同于两个面目狰狞的人,它在里面欢畅得打着滚儿。
陈长江忍着屠戮的心情,任凭霹雳弹放纵天性,看不下去的千层饼赶过来抓起霹雳弹:“我们在工作,你别捣乱。”霹雳弹挥舞着毛爪子抱着脚边的垃圾不肯松开,不住地咬着。
“你是不是饿了,饿了也不能吃垃圾啊。”千层饼劝着,试图把袋子抢下来。
就在千层饼拯救纤细的小生灵的时候,陈长江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就是想偷懒不翻垃圾嘛。”
千层饼挠着头,脸上也没有多少愧疚:“实在是太臭了,我身子虚弱,干不了这么重的体力活儿。”
“说得像真格的似的。”
刻意忽略陈长江的讽刺,千层饼的注意力转移到霹雳弹身上:“你真的在吃垃圾,快吐出来,多恶心啊。”千层饼动手去抢霹雳弹死死抱着的食物,展开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四老四,你在找什么来着?”
“报纸。”就快把头埋进垃圾里的陈长江没好气儿地回答说。
“什么样的报纸?”千层饼嘴张成o型。
“沾了红油麻油的报纸……”陈长江一抬眼,正瞧见千层饼拿着一张被油浸了的破报纸笑得像个傻子。
陈长江当即给报纸拍照传给护士坚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个人朝车斗外爬的时候,千层饼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样,还是吃货的力量大吧,没有饿急眼的霹雳弹,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而此刻,站在栏杆上的霹雳弹浑似身披甲冑的大将军,轻蔑地手下的散兵游勇,恨铁不成钢地催促着:“喵,喵……”
“它怎么叫个不停?”陈长江率先爬出来,对朋友伸出友谊之手。
千层饼在老友的帮助下,终于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瘫坐在马路上,朝着天空中雄赳赳气昂昂黑影儿挥挥手:“知道啦,晚一点给你点鳕鱼披萨。”
陈长江再度拨通高岩的电话,因为紧密的操作,高岩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有什么发现?”
“将楠楠送给蔡老五的人捂得严严实地,唯独对一张报纸看了很久。”
“什么报纸?”
“上周的晚报,上面有几大国经济制裁的消息,有幼儿园校车超载的新闻,还有NBA最新的赛事提醒,还有一条是报道广源科技前老板引渡回国的事……”
“所以,涉事者跟丁文熙之前就职的广源科技脱不开干系。”
“那天晚上蔡老五也说过,是他把楠楠的腿打断的,他是在为什么人报仇。”
高岩将最新得到的信息共享给警员,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排查工作,广源科技的行政部主任何立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七年前,广源科技的创始人携款潜逃,他的儿子因为手术不及时导致下肢瘫痪,何立业带领员工去政府门前讨薪,老张正是去维护治安的警察。”
*
回到诊所的医生并没有投向爱人的怀抱,反而拉开治疗室的大门:“您还好吗?”
田肖铭舒展着四肢:“托你的福,睡了个好觉。”
“你太累了。”
田肖铭显然没有心情和他寒暄,追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护士对诊所里出现的漂亮男人有莫名的喜欢,暗暗地抛了个媚眼儿:“已经将线索引向何立业了,”他回忆着说,“只要那人不太笨。”
田肖铭轻笑起来:“那人何止不笨,简直是聪明过头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暗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走进来,香烟夹在她猩红的指尖上,波浪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你怎么来了?”田肖铭问,他显然对不请自来的美人儿没什么好感。
“怎么了,师哥,”女人掀起玫红色的唇角,“看见我不高兴么?”
“不高兴,”田肖铭当着女人的面直言道,“我不是你师哥。”
“好无情啊。”女人吐着烟圈,“我还以为,我们是伙伴呢。”
田肖铭闪身离开,连句道别的话都懒得说。
“你干嘛?”女人追着他出门,“这样太不礼貌了吧。”
“怎样才算礼貌?”田肖铭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陈长炜那样对你起同情心吗?”
“别开玩笑了,”女人一撇嘴,是别样的优雅,“你知道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个数学老师。”女人垂下眼眸盯着脚上的鞋子,那双高跟鞋曾被卡在警局前的缝隙里,她正是那个请陈长炜追查“自己”前男友的女人。
“你来找我干嘛?”田肖铭问,即便不愿理会,必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郑依琳的尸体被发现,你应该深居简出才是。”
“真奇怪,尸体被发现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女人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着,“人又不是我杀的。”
“留学回来,我的第一堂课就是不要小看国内警方的办案能力,希望这对你有帮助,邢女士。”田肖铭说。
“这么说好见外啊,我哥哥跟你可是老熟人了呢,”女人屈指将烟蒂弹到草丛里,“叫我方媛好了。”
“邢方媛,”田肖铭俯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挡在我的路上,否则你的结局不会比你哥哥好。”
邢方媛变了变脸色:“我在找‘肖清月’,她已经24小时没跟我报备了,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我没听错吧,”田肖铭说,“她是你雇来安插在陈长炜和陈长江身边的。”言下之意是,问他要人是件多么荒唐的事。
“她的家人不是你派人看的么?”邢方媛的态度软化下来,“拜托了。”
田肖铭取出电话拨通部下的号码:“喂,怎么样,让你看着的那对老夫妇呢?”
听了一会儿,田肖铭放下手机:“昨天晚上,老头突发疾病来了辆救护车给拉走了。”
“然后呢?”邢方媛追问道。
“本市医院并没有接诊记录。”田肖铭摊开手说。
“你把人跟丢了?”
面对邢方媛兴师问罪的模样,田肖铭没有丝毫的窘迫,耸了肩:“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得负责把人抓回来。”邢方媛说。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求人的语气。”田肖铭说。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开口求你,你就肯帮我?”
田肖铭轻笑一声转身离开,用实际行动阐释了他的回答,他拒绝提供任何帮助。
不死心的邢方媛追上去:“你不能这么走了,那女人认识你,她会把你也供出来的。”
“我不在乎。”田肖铭回答,“说实话,我很期待和他堂堂正正对决的那一天。”
“你是个疯子?”
“谁不是呢?”田肖铭唇角噙着笑,从她身旁经过。
*
“何立业?”陈长江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高岩听出他的犹豫。
“我见过他。”陈长江回答,准确地说,是这副身体的主人见过他。
“何止,”高岩说,“最开始对广源科技进行普查的时候,是老张查的他,不过他不在家,接待老张的是他儿子。后来追踪丁文熙的线索,我在市政府门前见过他。”
陈长江握着那张沾满了油渍的报纸,装进同样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文件袋,他在头脑里回忆着那个模糊的场景,很难想象那个人,那张脸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
不过事情查到这里,作为参与者的他是时候可以全身而退了,因为无论对楠楠还是提供了诸多帮助的老张,都算有一个交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陈长江说。
高岩点点头,没有承诺什么,粉碎罪恶,抓捕罪犯是警察的职责所在,无需重申。也没有疑问,对于陈长江接下来要找的人,做的事,不闻不问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挂掉电话后,高岩召集队员部署对何立业抓捕工作的时候,一个不请自来的出租车司机打断了他的话。
“请问,哪位是长得不是很高的高队长?”
办公室里原本肃杀的气氛被这个脸上圆圆,满是肉的司机打破,高岩轻咳一声:“我是,你是哪位?”
见高岩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司机明显松了口气:“一个姓熊的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捏着一个被搓得不成样子,挂满了各种污渍的文件袋递过来。
知道那是陈长炜给他的关于熊孩子绑架案的物证,高岩拍了拍假装入定的孟涵,后者不情不愿地用两根手指接过来:“明明是给你的嘛。”
“少废话,”高岩教训道,又对司机说,“非常感谢。”
然而司机仍旧固执地举着手不肯收回去:“熊先生包下了我的出租车,说车费和跑腿费由高队长付。”
高岩捂着血气生疼的后颈,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孟涵:“给钱。”
“又是我。”孟涵动作缓慢地取出钱包,抽出一张绿色的,结果又被高岩打了一下,选出一张红色的,在高岩的眼神示意下,下狠心抽出三张,闭着眼睛递过去。
“谢谢。”司机接过钱,手仍旧伸着。
“不够?”孟涵几乎跳起来了,三百块够开着出租车绕城一周了。
“不是,”司机翻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最近的一条语音。
“为了办案,我跟这位热心市民司机大哥借了1000块钱,劳烦高队帮忙垫付,别小气啊,等我去警局就还你。”陈长江魔性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着。
“他说他正在办案,经费不够用,就把上午收的车前先拿给他了,一会儿我还得给老板交车。”
高岩继续拍孟涵的肩膀:“给钱给钱。”
“这个,能从科里的办公经费出吗?”孟涵握着钱包,期期艾艾地问。
“先给钱,”高岩说,“不能让群众吃亏。”
孟涵苦着脸点钱:“老大,我觉得我也是广大群众中的一员。”
高岩查看过文件袋里的内容后,将东西交给了孟勤伟:“送去物证科,要他们比对何立业的指纹。”
“可是如果他之前没犯过案,我们的数据库里不一定有他的指纹。”孟勤伟提出疑问。
“七年前,他带员工游行示威的时候引发了事故,曾经被带到局里接受调查,那时候提取过他的指纹。”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老张说。
“我这就去。”孟勤伟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见老张到场,孟涵不敢含糊,虽然肉疼,还是咬着牙把钱交了出去。
老张安抚着后辈:“放心,他借走的钱,我负责替你要回来。”
想起那个吊在山崖上骂骂咧咧,在村口小路趴在地上耍赖的人影,孟涵真的不相信那人会还钱,不过此刻他更关心老张的状况:“你怎么来了?”
*
陈长江打了个喷嚏,不经意间一脚油门将车头怼到前车的车屁股上了。
“这可怎么办?”千层饼捂着被撞伤的大脑袋。
“下车。”陈长江利落地跳下去,朝千层饼招招手后,双手抄兜,好整以暇地等着。
当火冒三丈的车主一脸怒气赶过来的时候,陈长江像交警一样举起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朝身后一指:“兄弟,我们是工程车,有事儿得跟领导联系。”在对方开口前说,“我们全责。”
然而随着陈长江诚恳的话语,车后保险杠“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这……这怎么办?”车主激动起来,“我这可是新车啊!”
“那是挺不好办的。”陈长江搓着手,眼珠不住地乱转。
车主晃着手机:“我这还有个会要开呢。”
“你忙你就先去,”陈长江拍着胸膛说,“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车主犹豫着:“我这事儿真着急。”
“交给我你真的放心。”陈长江说,“我们这是正经的市政工作人员,上保险的那种,你报保险公司了吧。”
“报了。”车主回答说。
“那不就行了么,你去开你的会,别耽误了正事儿,这里交给我了,”说着,伸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不由分说地将对方塞进车里,“你就放心去工作,等开完会这边就处理完了,到时候我联系你。”
车主焦虑地看着时间,把自己工作的地址报给司机,感叹着也只有这样了的时候,陈长江趴在车门上:“把钥匙给我,弄完了我给你送回去。”
专注于手机的车主顺手递上钥匙,拿到钥匙的陈长江欢快地跑掉了,等到了公司车主才想起来,双方并没有交换手机号,对方要怎么联系他还车呢?
只是对于这件事,另一个事主陈长江并没有在意的。
先是呱噪地指挥着千层饼把市政的垃圾车开到路边的停车带上,然后自己悠哉悠哉地坐上了无主的奥迪A4,兴奋地摆弄着操作台。
“喂,你这样不好吧。”千层饼赶回来,对老友的行径很是看不惯。
“把后保险杠扛后备箱去。”陈长江命令着说。
“凭什么,”千层饼抱着霹雳弹说,“车是你撞的,要做体力活也是你。”
“钥匙在我手里,”陈长江张狂地表示,“给你三十秒钟考虑,时间一过我就开车。”
“你这个流氓。”千层饼嘴上骂道,却一溜烟地跑到车尾把掉落的保险杠丢进后备箱里。
整个过程里,霹雳弹就蹲在他的肩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的放松,而毫无信用的陈长江在十秒钟后启动了车子,最后千层饼连跑带颠,有惊无险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我们这样走掉没事吗?”千层饼问,仔细地给自系上安全带,顺手把霹雳弹也绑在胸前。
“能有什么事?”陈长江反问。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千层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有什么关系,”陈长江打开车窗吹着愉悦的风说,“在我杀人放火的通缉令上加上一条偷车?”
千层饼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哈。”
陈长江给他一个你终于明白了的眼神。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千层饼望着车外飞速变换的景色问。
“一个好地方。”陈长江笑着说,把车停在了洗浴中心的门口。
“你要洗澡?”千层饼尖声问道。
“有问题吗?”陈长江灵活地将车摆进车库里。
“现在的状况是洗澡的时候吗?”千层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孩子虽然被救出来了,但那只是阶段性的胜利,陈长炜身上的嫌疑还没解除,绑架你们俩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踪影,肖清月不见了,郑依琳不是郑依琳,真身的尸体被发现了,要寻找的廖晖依旧了无音讯,还有区块链资产被盗案,这么多事儿,怎么你就能洗得了澡。”
“正因为事情太多,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理一理思路,不然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也做不好。”陈长江为千层饼吃宽心丸,“况且你想啊,我们这边在行动,高岩那头也在查案,说不定我们洗澡的功夫他们就查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呢直接把通缉令取消了也说不定。”
“虽然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但是我找不到理由反驳。”千层饼半推半就得跟着陈长江进门,“可是霹雳弹怎么办?”
“一起洗呀,”陈长江嫌弃地说,“它闻起来像条臭鱼。”
“欢迎光临先生,”服务生迎上来,“我们这儿是洗浴中心,动物是不能进的。”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陈长江回答说。
“抱歉,猫不能带进来。”服务生交叉着双手,为难地说,“是我们老板规定的。”
陈长江想都没想,帅气地甩出来从出租车司机那里借来的1000块钱交到服务生手里:“给我们两个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不用找了。”
说完,准备往里进的时候,被之前的服务生拉住:“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里每人的最低消费是580块。”
陈长江的眼神瞥到宣传栏上黑色背景上用金色大字写下来的消费指南,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
千层饼深吸一口气,提着肚子躲在一边假装欣赏壁纸,对陈长江挤眉弄眼的暗示视而不见,而一侧服务生还谦逊有礼地站在那里,等待陈长江把剩余的资费补上,就在这尴尬至极的时候,适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成了陈长江的救命稻草。
在接电话之前,他就想好了,即便是10086他也会做出要参加联合国会议的气势来。
当陈长江一手抓着钱,一手抓着千层饼跑到门外的时候,千层饼劝他说:“人家已经看不见了,不用跑了。”
“快点,真的有事。”陈长江急吼吼地说。
“演得跟真的似的。”千层饼不屑地说,“我是不会上当的。”
陈长江抓着霹雳弹塞到后座上,自己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上不上来随你。”
千层饼再一次展现短腿的功用,快步蹿上汽车,还没等他关上车门,那台没了后保险杠的汽车如离弦的石子一样“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费了老命,差点把腰拗断终于在路口把车门拉上的的千层饼重新将眼镜戴好:“你真的有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