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玄关地毯上湿漉漉印来两双鞋底。
客厅暖灯拍亮后，游依绕进洗手间，抬手在镜面柜里拆了一套全新洗漱用具。
她走出来却见解语赤脚站在客厅，忙给她递了拖鞋，“穿、穿这个。”
解语把鞋踢开：“这是你的鞋，我穿了你穿什么？”
“我、我身体好。”
游依从一旁推了木凳给她，说着把解语摁坐下，她轻轻抬起解语的右脚把拖鞋捅了进去。
“你……”解语稍不留神让她动作了，反应过来脸红了大片。
蹲膝在自己腿旁的游依冒起脑袋，“解语脸好红，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
游依起身去翻药柜，却看解语钉在木凳上无所动作。
她捏着感冒冲剂的虚边甩了甩，烧完水才记起，这套租房不再是高中时期住的家，解语在她这里不仅没有洗漱用品，也没有里衣。
她冲出厨房和解语遥遥对上眼。
解语避开视线：“我……穿什么？”
游依擦手去拿手机：“我我我点个加急外卖。”
解语这才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新毛巾，期间她往沙发瞥了一眼，看见那套游依今天带回来的赔礼衣服。
正好是一套睡衣，难免解语多看一眼，衣服是米色点缀太阳简笔花纹，和她高中与游依同居时穿的睡衣简直一模一样，她多嘴问上一句：“这是谁的？”
游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吞吞吐吐，“这个……本来想今天送给解语，可可，可是，尺码做小了。”
“但、但是，今天带过去的那个礼盒，我也……”游依补充道，“也挑了很久，没有不用心……”
解语上手摸了睡衣，睡衣版型宽松，腰带增添了可调节设计，面料用的是法兰绒，绒毛十分细腻密集，其实更适合过几个月穿，但解语还是抱在手心，似乎今晚就准备上身。
“你做的？”
“不不是，我只参与了一点设计。”游依摇头。
解语抿嘴笑了一下，和之前那件那么像，她应该参与了不止一点吧。
解语又问：“怎么想着送我这个？”
“要不要、先喝这个。”游依凑上前把冲好的感冒药递给她。
解语接过玻璃杯抱好，怕烫似的小口小口往嘴里含药，抿得嘴唇温红，肩膀缩了一下，眼睛有点泪光。
游依被萌得什么都想老实交代：“因为上次解语说睡不好。”
“上一次？”解语自己都有点回忆不起来。
“嗯、嗯，上次解语说，喝牛奶听助眠什么的，都还是睡不安稳，所以我想，如果睡衣能更舒适一点，解语会不会能睡得更好点。”
解语眸光迎着吊灯，微动了一下：“我跟你说过这种话？”
游依肯定地点头。
解语咽下一口药，一顿，羞耻地脚趾抓地：“我是有病吧。”
“没、没有，解语没病的，没病。”
解语对上她慌促的视线，无奈叹了一声气。
她把喝完的玻璃杯放稳餐桌，带着睡衣准备朝浴室走。
游依又扯住她的衣摆：“解、解语，这个，这个做小了，而且这几天还没降温，会不会晚上穿这个，热的。”
解语抬眉：“不穿这个我穿你的？”
“啊？”游依松开手，往后站了几步，瞬间耳朵红透，“没，我没这么想，我、我点了外卖，马上就到了。”
解语掐腰倾着上半身看她，命令道：“退掉。”
“我今晚就想穿这个。”说完，她进入洗手间，旋开浴霸。
淋浴的声响冲刷了游依的错乱，她拿起玻璃杯，指腹在玻璃口壁沿摸索了一圈，似乎在感触着什么温度，愣神过后，她顶着红耳朵去厨房冲洗玻璃杯，才转身去空卧室给解语铺床。
二人洗漱完毕后，游依领着解语进次卧，里面的床套被单都是新的。
游依蹑手蹑脚翻进自己房间，又迅速折返关上房门，从房间里拿来空调遥控器为解语调试次卧的空调。
“二十四度可以吗？”
解语双手抱胸，气势汹汹盯着她紧锁的房门，语气有些不畅快：“不可以，我空调只吹二十三度。”
“好、好的。”游依在心里暗自记下。
放下空调遥控器后游依正想说晚安。
解语忽地开口：“我凭什么住次卧？”
游依一愣，站在门边都忘了去摸门把手。
解语指一指她的房间，继续说：“那间房我不能住吗？”
“可、可以，但是……”游依神色慌乱。
“可以你为什么这么着急铺一床新被子？”解语故作矫情道，“这个房间都没人住的味道，有灰味，我不要住这里。”
游依迅速头脑风暴想着如何解决现状，换别的情况她就自然而然跟解语说：好的没事的，解语去住主卧，我来住这里吧。
可当下的问题是，她绝对不可以让解语发现自己的主卧贴满了她的海报啊。
最没形象的是，正对床头的天花板还有解语的一张大头海报，是贴不下不得已贴那的，解语要是看见了，肯定又会把自己当变态了……
游依还没想好措辞，解语别过脸又小声说了一句：“你也不可以睡这里，这里就是不干净。”
“啊？”游依木了一下，“可是，沙发应该更脏吧。”
“你这个家没有上下床？”解语故意问，“你不是喜欢住上面吗？”
“没，没有，房子是租的。”
“……”
空气静了小会，解语小碎步踱出次卧，贴近主卧的木门，含糊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游依瞪眼征住了。
什么没办法？
没办法解语进主卧干嘛？
里面除了海报就那么一张床，她是要和自己挤挤的意思吗？
不是，这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解语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她真的要进去了吗！
吱嘎——
门开了。
“……”解语石化了。
“……”游依裂开了。
片刻后游依窜进房间，试图遮住解语的视线，在她身前掩耳盗铃般拿书和纸片往海报上掩了掩。
解语嘴角抽了一下，闪身躲进客厅，抱着抱枕环腿缩在沙发上，面色涨红。
亲眼见证自己的梦女把自己的照片贴满房间，满到密集恐惧症都要犯的那种，任谁看见了都会震撼吧。
游依这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真是令人发指。
“对不起！”
房间里那人还在不断道歉，解语扶额，揉眉心。
小声嘟囔：“还是那么变态。”
也是，不变态也不是游依了。
拿纸片盖了一半海报的游依被解语叫停，她屁颠屁颠跑来客厅，只见解语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垫。
游依拖步走过去坐下，背直的像小眼睛看黑板的乖学生。
解语摁了遥控器，调出一部文艺电影，问：“这个看过吗？”
游依老老实实：“看过。”
解语又换了几部，但凡是偏文艺偏安静的，游依都说看过。
解语：“……”
这么好的气氛，她当然不会去找一部吵闹刺激的电影刻意破坏，于是问到第五部电影的时候，游依再说看过，解语不耐烦地点击了全屏播放：“看过就陪我看。”
游依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她的小学生坐姿。
电影放了不到十分钟，解语耐不住性子，抱着抱枕从沙发另一头靠过来了点。
她表情还算舒畅，指了指茶几上的橘子。
游依得到示意连忙去剥，解语轻车熟路地过了几秒钟后递出手掌心。
她把橘子往嘴里塞，柑橘的清冽在口腔散开，她看着电影，却丝毫没在看电影。
她扭头问了游依：“你今年刚毕业？”
“嗯，我刚毕业。”
“大学过得还不错？”
“是，大学，还不错。”
“现在在哪工作？”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电影已经步入**，她们在煽情的背景音乐中继续话题，解语一个劲在问，却得不到游依一个反问。
她带动得有些吃力，无语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游依：“问……什么？”
解语这几年的事情，她通过粉丝群全都了解啊。
“……”
解语丢开抱枕，凑了过来。
她一个作气掰过游依的肩膀，自己翻了个身，跨坐在游依的大腿，钳着她的双臂，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游依吓得往后抵死沙发靠背。
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游依尴尬得想钻进地缝。
“解语。我。我。我好、紧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
“……”解语挑眉，憋屈撤了回去，片刻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怼道，“你还知道被一直盯着看很难为情啊。”
解语有意无意帮她回忆起高中，可游依一听就想道歉。
“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解语眼波隐动，托着自己下巴看电视。
游依用余光看她：“怎么会，和解语有关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十分清楚。”
“那为什么还要和我一直道歉，我说过不要和我道歉。”
“对不……”游依捂嘴摇头，“解语，我……”
电影切慢镜头，客厅里奇妙的沉默。
解语抠着沙发垫布，很小声呢喃了一句：“你知道吗，一年前见面，我害怕你会忘记我。”
“害怕？”
她怎么可以让解语产生这种情绪？
“不行吗，毕竟和初吻对象三年没联系，忘记也是大有可能的吧。”
初？！
初、初初初、吻对象！
游依腾的一下站起来。
解语轻眼扫她：“怎么，你是想解释你三年不回我消息的原因吗？”
“消息？我没有不回解语消息，我，我换手机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之前那部碎得连电话卡都取不出来的手机，居然存在着解语发来的讯息吗？！
游依偏头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换的？”解语也站起来，和她面对面对峙。
游依心虚：“三年前……”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嗯……”
“为什么？”
“那天着急见解语，翻墙，摔，摔坏了手机。”
“你翻墙？”解语仿佛看见了OOC的动漫人物，“你发什么病啊？多高的墙？你为什么那天不跟我说？”
她说着举起游依的右手把她转了一圈。
“不高的。”游依愣愣的，“而且，很久之前了。”
就算有伤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解语的反应有些迟到。
她松开游依的手愣了一下。
一想到自己因为游依不回自己消息，还暗暗记恨了好久，结果到头来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解语实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她偏又犟嘴说了一句：“手机坏了也没必要连电话卡都换吧。”
“我以为、解语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我。”
“为什么？你到底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解语眉头拧成麻花。
她当时就算对游依再有无法言说的不舍，还是下定决心出国，就是相信游依是怎么也不会舍得和自己断联。
结果到好，不止断联，断得还是一干二净，自己主动发了三年的“新年快乐”没收到一条回复。
长途电话也是隔三差五地拨打，毫无例外了无回音。
最严重的一次解语应酬喝醉酒，对着游依的聊天框发了一大堆长达六十秒的语言，酒醒前还做了个梦，梦见游依回她讯息体贴关心，结果第二天硬是扛着想吐的胃，厕所也不去，睁眼就点开聊天框，最后依旧痛心疾首，消息仍然石沉大海。
想来自己这些年干的傻事，解语真是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亲了她之后，就是一辈子都不愿意看见她的意思。
“你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
“……”游依小心翼翼回忆那天。
也是夜晚，天气比现在冷一点，那天的老师不批假，束手无策站在路边再见曲冰，找不到解语她满大厅跑叨扰了工作人员，躲进厕所听见解语通电话。
一切都那么梦幻，再到那天的对话，厕所的隔间，解语的形容、声音、眼神和呼吸出来的气。
还有她的吻。
一切——
“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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