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帆看起来是个社恐，但在许衿这里，却是个十足的话唠。
他偏过身子对着她，嘴一刻也没闲着。
“许衿同学，你好，我跟你初中一个学校的，我在你隔壁班，你看看我，对我有没有印象？”
他头离得更近了，许衿下意识侧身远离。出于礼貌，她抬起头象征性地看了他两眼，而后唇角一弯，挤出一个微笑摇摇头。
“没关系，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毕竟我太社恐了，在班上很少出去，成绩也一般。”他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又道：
“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你，你还记得进校那次演讲吗，你站在主席台上的样子闪闪发光，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后来又得知每次期末考你都是前三，我就更加视你为我的目标。”
他越说越激动，许衿下课很少出去，一直待在座位上做题，然而此刻却被这个新同桌吵的耳朵发麻。
“别说了，很吵。”
许衿皱了皱眉头，心烦意乱地扯了一张草稿纸出来。
林一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识趣地闭嘴了。
总算安静下来。
但却上课了，那道题明明再做一遍演算就能做出来，此刻却只能收下去好好听课。
她心里窝着一股火。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许衿如释重负，飞快收拾好作业就去找姜敏，但是姜敏总是被徐宥乐干扰，一会儿书找不到，一会本子又找不到，她在后排足足等了好久。
等到周嘉漾挎着书包从她身旁擦肩而过，等到林一帆兴高采烈地站在她旁边等她。
姜敏见情况不对，找不到的几本作业也不找了，直接拉着许衿出去，身后两个男生紧追不舍。
徐宥乐看着面前这个跑得比他还快的男生，又看看前面两个跑得飞快的女生，眼睛咕噜一转，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拖住了他的步伐。
“喂，你怎么跟许衿认识的啊。”
男生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声音，无心回答他的问题，一只手扯着他的胳膊，想挣脱出来。
“别急啊，咱们认识认识，我叫徐宥乐，我这记性不好，你叫什么来着？”
眼看着许衿她们消失在街道拐角，林一帆泄了口气，总算是放弃了追逐。
不过此刻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敷衍道：
“我叫林一帆。”
徐宥乐继续勾着他的肩膀，吊儿郎当的。
“那你怎么会认识许衿？”
“我是她的初中同学。”
男生不耐烦的挣脱开，与他保持距离。徐宥乐歪歪脖子，似警告地说：
“同学，我劝你一句，与人相处，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给别人留出她们的私人空间来。”
徐宥乐说完，懒得再与他交流，直接转身走人。
许衿回了家后，胃里翻江倒海，没有一丁点食欲。蒋媛丽以为天气太热她吃不下，专门给她熬了绿豆汤，放在书桌上叫她休息好了再吃。
她点点头，等蒋媛丽出去后，她把粥挪到一边，顶着难受把作业掏出来，强撑着做题。
她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早上大课间那道做了一半的题，如同佳肴般勾着她念念不忘。
可是现在看着这道题。脑子却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起来。手机叮咚一响，她揉揉太阳穴，拿起手机查看。
是一条好友申请消息，下方备注林一帆。
许衿皱着眉头把手机丢在床上，斗气般拿起笔，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逐渐看不清那一排字，脑子里像被人开拖拉机碾过，快要炸开。
咚！
人仰粥翻。
*
许衿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苍白如纸的天花板上方悬挂着输液瓶，白茫茫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进来，刺目又无力。
她偏过头，发现蒋媛丽趴在床边睡着了，桌子上放了许多水果吃食。
她撑着枕头坐起来，蒋媛丽听见动静，醒过来后，眼里惊喜又激动。
“你醒了？饿不饿？哪里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许衿靠着墙，摇摇头。她昏倒是傍晚了，可是现在这个天，似乎才刚大中午。
“妈，什么时候了？”
蒋媛丽倒了杯水递过去，又调了空调的温度。
“你昨晚昏倒，我跟你爸都吓坏了，连忙把你用到医院，现在是第二天大中午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你们老师请过假了。”
许衿点点头，心里有些着急，她不希望落下一丁点课程，也不知道今天老师有没有上新课。
“你想吃什么吗？”
“想吃馄饨。”
“好好。”
蒋媛丽急忙起身，从包里拿了零钱，急急出门去。
输液很慢，她看着那一大瓶药液，叹了口气，这么多，也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下午的时候，姜敏背着书包找到了她的病房，一进来，她就拉着姜敏的胳膊询问：
“老师今天讲新课没有？”
姜敏先是拍拍她的手背，紧接着语气无奈又宠溺地说：
“你啊，明明都这么优秀了，也不知道这么拼命干什么。”
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过去。
“这是今天老师讲的所有新课的笔记。”
许衿接过，微微诧异了一下。这是一个纯黑封皮的笔记本，A3纸大小，边上有皮制的铜扣，不像是姜敏会用的本子。
她扣开铜扣，前几页是日历，后边接着是各个地区的邮政编码。
许衿这才看出来，这个本子大概是去银行存钱或者买日历送的。
往后几页，是用黑色中性笔做的笔记，整整齐齐，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
“我本来是想拿我的给你看的，但是我听课没听全，后边不小心睡着了……”
“所以我就去问周嘉漾借了，他是班长，笔记肯定做的很齐全。”
许衿抬眸望了一眼，又把本子翻到第一页，果然，第一页页码写了大大的“j”字。
“那他知道你是替我借的吗？”
“应该不知道，我当时只说我上课开小差了笔记没有做全，所以想借一下他的补补。”
姜敏边说边把课本作业也掏出来。
许衿接过放下，一页一页地翻阅笔记。
他的笔记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先是把知识点概括一下，然后将老师讲的重点记下，最关键的是，每一个知识点旁边都会有两道题，一道是原题，一道是他自己变形出的题。
许衿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成绩为什么会那样好，如果说有天赋，那用来形容他一定是恰如其分的，而她，也只是靠着后天不断的努力才能够到优秀的边缘。
她先是打开课本，翻到今天讲的那一页，整个浏览一遍，把例题分析透彻，再尝试做后面的题，遇到不会的，便翻开笔记代入题目中，原本卡壳的题顿时豁然开朗。
学了一下午，姜敏在旁边待到发困，最后不知不觉趴在床栏边睡着了。蒋媛丽下午回家煲了汤，这会儿过来正碰着许衿挂着吊瓶奋笔疾书。
她放下保温桶，从许衿手中夺下笔，又把书本都收走。
“你都生病了，就不能歇歇吗？”
姜敏听见不温不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忍着强光睁开眼睛。
“阿姨，你来了。”
蒋媛丽正在用小碗盛汤，听见声音，笑着转过头说：
“敏敏，醒啦，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阿姨煲了汤，待会儿你和衿衿多喝点儿。”
“不用啦，谢谢阿姨，我也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衿衿，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
姜敏边说边收拾东西，许衿拉住她说：
“我妈煲汤很好喝的，陪我吃个饭再走吧。”
她这样说，姜敏便不再推辞，把包放下又重新坐到她身边。
蒋媛丽煲的是玉米排骨汤，她盛好递过来时，许衿最后一瓶药液正好输完。
护士过来拔了针，另一只手得到了解放，考虑到天色确实不早了，她便和姜敏吃得飞快。
蒋媛丽还正在收拾东西，她们就已经吃完了。许衿把空碗摞在一起，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说：
“我送你吧。”
姜敏背好书包，连连摆手道：
“不用不用，你生着病呢，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蒋媛丽也停下手，面露难色道：
“要不妈妈去送吧，你身体还没好，好好休息。”
“没事儿，妈，我就把敏敏送到医院门口。”
“真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姜敏依旧推辞，许衿已经穿好鞋子，推着她往外走说：
“走吧走吧。”
姜敏拗不过她，只好跟她一块出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她看着许衿刚好的身体，生怕她受累，便急急推着她往回走说：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待会儿阿姨该着急了。”
“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姜敏回头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
许衿唇角一弯，甜甜地笑了。
医院的一楼的走廊到晚上十分冷清，这一层基本是挂号区和药房，风从长廊深处灌来，她掖了掖外套，低着头疾步走着。
“一天三次，一次两粒，饭后吃。”
“谢谢。”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走廊，空灵又熟悉。
她顿住脚步，抬头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周嘉漾也没想到会在走廊遇到她，他处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脸被光线分成明暗两部分，勾勒出帅气分明的轮廓
半分凌厉半分柔和。
许衿也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他。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手上提着的一袋子药上面。
他怎么了？
许衿往前走几步，周嘉漾下意识地把药往身后藏匿。
“你怎么了？”
这次是她先开口。
“没事，小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蕴含着些许颤抖。
“笔记看懂了吗？”
许衿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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