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姐,好擦吗?不行我先带你上去换衣服。”门口燕铃敲着门,方愫删掉了程予弛刚才发来的信息。
出了卫生间门,DJ的音浪扑面而来,外面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受到影响。
见方愫出来,两三个什么总又端着酒杯迎上来,“小方总,给点面子,哥几个今天也是为了你才聚在了这里。”
“是是是,西北地大,哥几个都是疆南疆北赶过来的,现在正是报冬季施工的时候,你看这节骨眼我们还跑过来,小方总多少给点面子。”
燕铃拦在身前,熟练得赔笑道,“小方姐身体原因,喝不了酒,我给各位领导赔一个。”
她端起桌上的一个白酒分酒器,一饮而尽。
方愫和燕铃淹没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一阵一阵的起哄欢呼声,“小姑娘酒量不错!”
“算是遇到个扛事的了。”
方愫把燕铃拉到身后,顺了顺气,“各位老总早点休息,明早先开个内部会议协商合作。”
说着,就要带着燕铃离开。
“啪”地一声,杯子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音乐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方愫今年才得了证,但在这两年,参与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项目,几乎都得过奖项,是这个行业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是人才,也得有人承认,才能算是人才。
干他们这行,如果无法学会对领导卑躬屈膝,忍辱求全,那是万万走不长久的。
“早听说总部新晋一个项目经理,是个脾气极臭的年轻姑娘。”
“今天总算遇见,发现不光是脾气臭,还极其没有家教。”
家教?若说十四岁前的她,确实没什么家教。
但十四岁以后的她,家里有事业女强人的程妈妈,和做事认真一丝不苟的程予弛。
“幺幺,不要说脏话骂人,只会脏了自己的嘴。”
“幺幺,在外面嘴巴甜一点,不丢人。”
“幺幺,我们要懂礼貌,长辈讲话的时候,我们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听。”
“不许对老师大呼小叫,作业没有完成本身就是你的不对。”
“遇到事情不要头脑一热就动手,有问题先报警,再给我打电话。”
“方愫,你成年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要是没家教,不会忍着这些人到现在。
方愫也夺过燕铃手中的分酒器摔在地上。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叫没家教。”
她两脚踏上包房茶几,褪下身上的披肩往身边一扔,没管扔在了谁身上,单手插着腰,抄起桌上一个空酒瓶,指着在座年龄阅历都比她大的领导们。
“我,是来这里工作的,智能建筑试点项目我有两年的实战经验,把这个项目做漂亮,是我的职责。”
“不是来陪各位领导喝酒享乐,如果非要这样,大可以花点钱请人来陪你们喝。”
她声音不大不小,没有怒气,满脸平静。
众人让开了一个缺口,方愫看见了对面沙发里的男人,是刚才说话的男人。
这个男人气度稍稍与围在身边的男人不太一样,腿约莫很长,他窝在沙发里伸出来的腿,险些让方愫以为能一脚蹬她脑袋上来。
他戴着眼镜,眉梢微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
方愫用拳头厚的酒瓶底指着对面男人,“明天早上七点,酒店会议室。”
说完就跳下桌砸了酒瓶,拉着燕铃走。
“我让你走了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决绝语气,拦住了方愫。
燕铃在旁边小声提醒方愫,“这也是从总部调来的建造师,衡济非衡工,在这边混了六年了。”
方愫嗤笑,“六年,还窝在这里,我看本事也就那样了。”
衡济非起身朝这边走来,全场最高非他莫属,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方愫想到了程予弛,她下意识后退。
“程予弛的妹妹。”方愫听见这个称呼,猛地瞪向衡济非。
“这么漂亮,难怪一直藏着不让人见呢。”
衡济非的面上带着蔑视的轻笑。
这时候,门口突然哗啦啦来了一大串人,推开包厢门,一群人将方愫两个姑娘护在圈内。
为首的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对各位领导道歉,“不好意思各位,今天这场,酒店免单了,我们先带方小姐回去休息,各位领导好好玩。”
没有说多余的话,来了几个姑娘,给方愫披上衣服,搀着她和燕铃就往外走了。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恍惚之间,方愫就被带进了房间。
直到回到房间里,感受着中央空调的暖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一点意识。
她既庆幸,又觉得可悲。
她怎么可能躲得开程予弛,只要程予弛想,她躲到天涯海角都能被程予弛知道。
跑到了四千多公里以外的西疆,仍逃不脱“程予弛的妹妹”这个身份。
“小方姐,我们要调整一下会议时间吗?这边与容城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差,七点开会有点早了,他们可能有些不好适应。”
燕铃拿出笔记本,准备着明天的会议计划,随口问的方愫。
“不改,他们得适应我的时间。”
方愫卧进沙发里,翻着信息。
-
容城碧野公寓,
“小李,给我定明天飞屋市的票,最早一班。”
“明天的会议延迟下周开,星界的合同已经谈好了,法务部审过直接去签。”
……
程予弛电话内交代完一周内所有的工作,窝进了方愫的小型布艺沙发里,高大的身形显得沙发更小了。
公寓的门还开着,开锁公司的人刚走。
方愫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方愫从小心思就重,担心她因为胡思乱想做出什么傻事,不得已才找了开锁公司来开方愫的门。
也是在门快要打开时,接到了查到她行踪的电话。
程予弛长松一口气。
方愫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伤没有彻底根治,就会一直滴血,他不确定血会在什么时候滴完,他这个绷带,都快被浸透了。
-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方愫捏着手机的纤长手指血管像是要爆了一般的发紧,看见是许音棉来电,才松了口气。
“喂?怎么样?”
许音棉的声音沉稳冷静没有情绪,方愫喜欢这类型的人,和程予弛类似的人。
“除了冷,没别的了。”
“那边前段日子下了初雪,过些天要回暖,昼夜温差大,出门注意温度。”
“知道了,过年来陪我吗?”
许音棉像是在处理工作,那边还有翻页的声音,想了一会儿,回复方愫,“看情况,如果工作顺利,可以去陪你。”
“程予弛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哦……”
方愫一点也不意外。
“他知道你把他拉黑了,让我好好问问你怎么了,让你不要一天胡思乱想。”
方愫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些感冒了,“不要胡思乱想的意思,就是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呗,我知道。”
许音棉沉默了一会,方愫的情况她都知道,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方愫自己死心。
“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再说吧,说不定我自己在这边就找了呢,找个高高帅帅异域风情的男朋友。”
方愫宽慰自己。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只要离程予弛远远的,再也不见,就一定可以忘掉他。
“叮~”有信息进来。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虽是陌生,但方愫都快背下这串号码了,
——送了点吃的在门口,自己去拿。
——我不会给你叫客房服务,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她是真有些饿了,飞机上的一块面包她没有吃,从容城离开直到现在她只在会所包厢里喝了一点水。
时间能冲淡个毛线啊!
追踪到天南地北的关心,她根本没法逃脱。
“小铃,门口有吃的,你拿进来吃吧,我先洗漱睡觉了。”
方愫进了房间,锁上房门。
这是一间套房,两个卧室,两个独立卫浴。
方愫反锁了房门,把自己关在里面。
她靠近床边,坐在床尾沙发的地上,抱着自己。
听见了外面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接着,房间里就安静到只能听见呼吸了。
方愫没有开灯,从宽大落地窗遥望出去,可以看见白雪皑皑的山尖,在黑夜中,那里显得深沉又巍峨。
-
“方愫,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去家以外的任何地方。”
程幺幺靠在方愫身边,指着远处的一座矮山,“可我想去爬山,想去有雪的山。”
“像雪顶冰激凌,山顶的雪,应该是甜的。”
“等你病好了就去。”
方愫目无焦距望着程幺幺指的那座矮山,那上面郁郁葱葱,没有雪。
程幺幺轻轻叹了口气,“我好不了啦,你帮我去吧?”
方愫偏头看了眼程幺幺,两人都穿着病号服,明明方愫看上去更憔悴。
程幺幺有疼她的母亲和哥哥,生活过得好,阳光下的皮肤晶莹透亮,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我也好不了了,我们可以去地府作伴。”
“我可以把我的脊髓给你,医生不愿意,妈妈不愿意,我就去求他们,这是我的遗愿。”程幺幺充满光亮的眼神亮晶晶地望进方愫眼底,方愫并不幻想,她不想活,一点也不想。
“你活下来以后,替我去看看雪,尝一尝山顶的雪是不是甜的。”
“再多穿一些漂亮衣服,穿吊带,穿裙子。”
“染一头漂亮的颜色,再化漂亮的妆,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你自己去完成吧,我活不了的。”方愫起身,不陪她晒太阳了,也不想听她的遗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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