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被拉开,分坐于长桌两端。
潘文绍气得脸色通红,骂骂咧咧个不停。而蒋丽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流眼泪,看上去格外可怜。
潘文绍忍无可忍,愤怒拍桌,“贱人,每个月生活费没少给你,他妈的最后养出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老子还不如养条狗!……”
潘文绍骂的话都难听,徐青栀劝了两次无果。
她看向谢临,发现谢临神色专注,盯着放在腿上的平板电脑。
徐青栀探头一看,屏幕上是一部正在热播的电视剧。而谢临戴着无线耳机,眼睛一眨不眨,看得认真,根本没有理会潘文绍夫妇的意思。
“……”
徐青栀觉得十分离谱,正在想用什么方法劝潘文绍冷静时,蒋丽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流着眼泪喊道,“我不是贱人,你才是真正的贱人!你也好意思说给我生活费?你在外面随便给女人买个包都上万,一个月只给我两千块,还不让我出去工作说会落你面子,你平时打肿脸充胖子,打发乞丐也不止这么点钱吧?”
蒋丽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极点,她的声音尖利,不管不顾道,“还有,我为自己打算怎么了?你又赌又瓢,搞大了多少女人肚子!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答应你这种烂人的追求!离婚,现在就离婚,我早就不想和你过了!”
说完她冲上前,愤怒甩了潘文绍一巴掌,然后用袖子一擦眼泪,转身推门离开。
而潘文绍则被蒋丽一连串的反驳和那个巴掌彻底打懵了。
在他的印象中,蒋丽永远是那个软弱可欺的花瓶美人,别提动手,平时都不敢在他和他妈面前大声说话,他一个眼神就能把蒋丽吓得要死。
他捂着红肿的侧脸,沉默半晌,才喘着粗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谢律师,你也看到了,我要和那个贱女人离婚!”
谢临摘下耳机,上下打量了眼潘文绍,面无表情,“家事诉讼?那是另外的价钱。”
“老子有钱!”潘文绍咬牙道,“不论多少钱,我也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谢临似乎根本不考虑潘文绍的心情,毫不留情道,“很抱歉,潘先生,我只接标的五千万以上的家事诉讼。”
潘文绍一哽,显然他拿不出这么多钱。
谢临又补充道,“不过即使你能拿出这么多钱,我也不会再接你的案子了。”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人情债。”
“……”
徐青栀坐在谢临旁边,觉得谢临每年收到律协那么多投诉,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
送走潘文绍夫妇后,解决掉造假票据的事,就剩下准备材料,等待开庭应诉了。
这桩案例潘文绍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双方签订的《和解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即使潘文绍存在延期交付的行为,也不是恢复强制执行的理由。
根据民诉法条例,只有当事人不履行或者不完全履行的情况下,法/院才能恢复执行。而盛业完成了十套商铺的交割,并不存在上述两种行为。
更何况,房屋价值本应由市场决定。根据合同与票据确定房屋价值的行为有悖于事实逻辑,是没有任何法律依据的。
当最□□审判决驳回对方赔偿请求时,徐青栀并不算意外,但仍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天下午,她撰写着见习报告,总结这桩和解协议纠纷的疑难点时,谢临从外面回来,走路很快。
徐青栀叫住谢临,殷勤道,“老板,法院那边出了判决文书,您要看一下吗?”
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谢临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微弱的生物电流滑过心房。
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谢临下意识切换成嘲讽脸,开启防御模式,“你在命令我吗?”
“……”
这,这倒也不是。
徐青栀已经锻炼出强大的抗打击能力,笑意盈盈追问道,“那老板,委托人那边还好吗?听说上周盛业公司申请了破产清算。”
这还是她从财经媒体上看到的新闻。媒体们着重回忆盛业当年是如何占据房地产的龙头地位,又反复强调潘文绍个人能力不足和管理混乱导致盛业的衰败。
所以徐青栀对潘文绍的现状颇为好奇。
谢临“唔”了一声,“还行吧。”
视线不经意扫过徐青栀明艳的脸庞,谢临心中警铃大作,认为确实要尽快找理由赶走徐青栀,但又不自觉开口补充,“潘文绍最近正在忙着离婚,没心思管别的事。”
蒋丽和潘文绍闹崩后,聘请了很厉害的家事律师,而潘文绍也不是肯吃亏的人,双方就财产分割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真希望蒋小姐能打赢这场离婚诉讼。”徐青栀感叹道。
谢临瞟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潘文绍是个草包,但不是傻子。”
“啊?”
“在离婚案开庭之前,蒋丽协助天麟伪造票据的事情,潘文绍已经聘请律师,向天麟和蒋丽提起诉讼,同时准备将对方移交相关的行政机关。”
“……”
徐青栀反应过来,为蒋丽捏了把汗。
伪造票据属于非法制造票据罪,不论动机如何,蒋丽的放手一搏确实涉嫌违法行为。
“不过蒋丽运气不错,请的律师专攻刑/事诉讼。她并非主要责任方,应当问题不大。”
“那就好。”虽然不认同蒋丽当年嫁入豪门的选择,但徐青栀内心还是同情蒋丽的,“蒋小姐被耽误这么多年,现在开始还不算太晚。”
谢临看了眼徐青栀,有些诧异她的天真,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告诉徐青栀。
蒋丽的律师是自己委托的。
——
写完潘文绍案例的总结已是深夜,徐青栀伸了个懒腰,简单洗漱后拿着手机往床/上走。
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弹出许多列表好友的动态。
有一个男生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也留在S市。只是男生是何止的舍友,和徐青栀关系一般,平时没联系过。
男生晒出一组周末露营的照片,明显是何止宿舍的团建聚会,有四个男生的合影,也有大合照。
在最后一张大合影中,何止揽着赵娅娇,两人动作亲昵,双手比着爱心。
这条朋友圈下面评论不少。
徐青栀看见男生宿舍其他成员,统一刷了一串点赞的表情,队形整齐划一。
她和何止是大学同学,两人好友圈高度重合。
所以徐青栀也看见许多男生留言。
【啧,某人这是换了新的衣服啊,怎么,旧衣服不合身可以让我穿穿,哈哈。】
【楼上爬,不过我有个朋友也想穿一下……】
【 1】
【 2】
……
【 10086】
徐青栀视线停留在“新的衣服”这四个字上,不自觉捏紧了手机,感到自己被这群人的无礼所冒犯。
没有女生喜欢被物化成“一件衣服”。
徐青栀十分恼火这种玩笑话,但又不能直接冲到评论区去和他们对线。
吵赢了,他们会说你斤斤计较开不起玩笑;吵输了,他们会说你胡搅蛮缠像个泼妇。更何况,这些低素质的人们彼此开的玩笑比这个还过分,和他们吵架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徐青栀捏紧手机,也学着点了一个赞。
原本热闹的评论区瞬间不再刷新了。
这时,大学舍友发来私聊消息。
【舍友:小栀子,你和何止真的分手了?!】
因为分手的过程并不体面,徐青栀没有官宣分手,但这种事时间久了是瞒不住的。
她打字回复:【嗯。】
【舍友:……】
【舍友: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何止的问题?】
女生的观察力总是更敏锐,徐青栀和何止在一起四年,毕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何止就有了新欢,而徐青栀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青栀:嗯,我发现他劈腿,我们就分手了。】
【舍友:woc!】
【舍友:怎么回事啊!】
【徐青栀:那个女生是他领导。】
【徐青栀:S市本地人,有房有车,独生女。】
等了半天,舍友才发来一长串省略号。
【舍友:………………】
【舍友:小栀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啊。】
【徐青栀:?】
【舍友:我和何止他们宿舍那个彭彦在一个律所上班,你知道吧?】
【徐青栀:知道啊。怎么了?】
他们都是法律专业出身,毕业后进入律所的,大概率都会遇到校友甚至同班同学,一些律所甚至以学校出身将新人划分成不同派系,互相竞争。
【舍友:之前彭彦和我说过你们吵架闹分手,当时何止天天找他喝酒。但我以为你们可能就是毕业季压力太大了,毕竟你们在一起四年了。】
【舍友:但是彭彦听到的版本,是你给何止的压力太大了,要求他在本地全款买房,还要配车……他觉得满足不了你,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分开。】
【舍友:所以他们那帮人都以为是你的问题,根本不知道是何止劈腿,这简直离谱到家了!】
【徐青栀:…………】
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何止劈腿的原因在于她。
舍友太过气愤,直接打了语音电话,两人聊了将近半个小时。
临挂电话前,舍友安慰道,“栀子,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反正何止去了互联网,以后我们也和他见不到面。那群男生更不用搭理,他们现在有的人还蹲在家里考试呢,眼馋死你现在进骏合工作了!呸!”
徐青栀笑了下,“檬檬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舍友又安慰了几句,徐青栀一一应下。
电话挂断,徐青栀看着手机的聊天记录,微笑瞬间消失。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按灭手机屏幕。
随即,徐青栀有些惊讶于自己心态的转变。
刚得知何止劈腿这件事时,她是震惊、愤怒和无措的。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虽然提出了分手,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甚至因为何止伤人的话语而难过。
但现在,听到何止诋毁她的那些言论,她不仅没有感到悲伤,而是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恨意——
恨何止毁掉了她的回忆;恨渣男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无辜的人却要背负苦果。
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
是系统天气发来的消息提醒。
徐青栀滑开屏幕,显示明天有台风过境,市内暴雨橙色预警。
视线不经意扫过桌子,停留在梳妆盒上。
顿了片刻,徐青栀将何止从黑名单中拉出。
【徐青栀:我找到那条栀子花项链了。】
【徐青栀:明天我带到公司,你过来拿吧。】
让我们为徐青栀小姐默哀一秒——
下一章,她即将失去自己的全勤奖(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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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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