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燥热一晃而过,凉意来得猝不及防。
秦父看着秦舒的周测成绩,心比这夜晚的风还凉。
更令他心寒的是自家女儿的成绩,他拿着成绩单看着自家女儿,欲言又止。
在回去的路上,秦父拉着秦舒的手,语重心长地啰嗦。秦父无奈摇头,他头上不多的白发被风起,显露在月光下。
地上的树叶被杂乱卷起,还有两条路他们就要到家了。此处夜深人静,映着远处的灯火。秦父突然停下脚步,扔下东西,将秦舒护在身后,警惕地说:“出来。”
巷子里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男人压低着鸭舌帽,手上的匕首看着锋利无比,“舒先生,蛮厉害的。”
秦父护着秦舒连连后退,“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舒先生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干我们这行的信誉最重要。”
秦父冷笑一声,推了身后的秦舒一把,让她走。
“哥们,能不能让我当个明白鬼?”秦父在身后推着秦舒。
“要怪就怪你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男人说完举着匕首向秦父冲来,秦父迎面跑向男人,丢下一句:“跑!”
男人一脚踹上秦父的肚子,匕首眼看就要刺下去,秦父在地上扭转臃肿的身子,匕首刺进了肩膀。
“我让你跑,你聋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平时轻声细语和蔼可亲的父亲第一次对女儿爆粗口,秦父死死按着男人的手,不让男人将匕首从肩膀拔出,鲜血浸湿了肩头的西装。
“跑?放心,一个都跑不了!”男人言罢猛踹秦父的上体,拔出匕首,转过身望着呆在原地秦舒,笑得可怖。
秦父含着满口鲜血,整洁的西装脏乱不堪沾满尘土。他顾不上疼痛,起身抱着男人的腿,声音含糊却响亮,“跑啊!听话!”
秦舒拔腿就跑,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流出的泪很快被风吹干。
岑莜在琴行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砸的琴砰砰响。
“要不我弹?”商凝委婉地说。
“啪”的一声,岑莜翻了下琴谱,“行。”
商凝弹琴期间岑莜一直捣乱,商凝索性站在窗边欣赏起了月色。
月光倾泻,商凝似乎觉得楼下有人影穿过,目光聚焦一处时,那人好像晕倒在地——躺着不动了。
商凝将外套披上,说:“我去散步。”
岑莜也顺势起身,“我送你下楼,我爸妈来接我了。”
二人下楼,商凝和岑父岑母寒暄几句。一家三口离开后,商凝转身,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拦住她,问:“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发的女生?”
商凝站在琴行门口,在心里狠狠皱眉。因为在男人靠近时,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叔叔,你说的女生是不是比我还要矮?”商凝语气没有丝毫恐惧,反而一脸天真地说。
“对对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男人说激动地说。
“叔叔,那个女生在三楼,我带你……”商凝话锋一转,表情切换自如,一脸警惕地说:“叔叔你是她什么人?”
男人看着秦舒消失在琴行门口,看着商凝说一半又满脸警惕的样子,断定秦舒一定是在这家琴行。毕竟小孩哪有那么多心思。男人随即做出一脸难过之色,说:“我是她爸爸。小姑娘平时宠坏了,吵一架就要离家出走。”
商凝一脸释然,“没事的叔叔,我带你上去找她。”
“真的吗?”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商凝,商凝天真的指了指琴行,说:“对啊,我才从三楼下来,看到她才上去。我还以为爸爸又有新学生了。”
“你不会骗叔叔吧?”男人弯下腰问,故作慈爱的脸上难掩凶光。
“这是我家的店!进了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不信拉倒。”商凝一副大小姐模样。
琴行灯火通明,传来各种乐器的声音。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有交警在查酒驾。旁边的超市里,人们进进出出。
“叔叔相信你。”男人跟着商凝上楼。商凝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帮男人开门。
走到三楼时,男人一脸为难,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上去就行了。”
商凝一副“理解”的表情,下楼离开。男人跟在商凝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商凝趴在桌子上,对年轻的老师说:“姐姐,二楼的钢琴需要调下音,三楼吉他的第六根弦断了……”
男人看商凝这个样子,便快步上楼。商凝心跳加速,透过玻璃窗看男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立刻冲出琴行。
琴行旁边有一条极窄的巷子,商凝怀着试探的心理走进巷子,果不其然——她看到了晕倒在出口处的秦舒。
商凝将人扶起,翻过左手掌心,看到了一块浅色的胎记。她用外套将人绑在腰上,骑车消失在琴行附近。
男人下楼时,暴躁地问门口的钢琴老师:“刚才那个小姑娘呢?头发特别长的那个。”
老师不解地说:“不知道,她不是我们琴行的学生。”
“她不是你们琴行老板的女儿吗?”
“我们老板是丁克,哪来的女儿?”老师看着架势不对,连忙警告道:“你不要来闹事,我报警了。”
男人出了琴行,把帽子朝地下一甩,“妈的,操操操!”
他妈的?!居然让丫头片子耍了!
男人偏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目光落在了琴行旁边的巷子。
这巷子他走的话应该会很费劲,但以小姑娘的身板......
男人进了巷子,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商凝回到家,如释重负地躺在沙发上,她伸手去脱外套,才想起来外套落秦舒身上了。
算了,一件外套而已。她本来也不跟秦舒扯上什么联系。
秦母赶到警局,秦舒坐在女警旁边,抱着不属于她的衣服。
秦舒没了往日调皮精怪的样子,眼神空洞,像是被强行抽干了的河水。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随了秦父,此刻却没有一丝光彩。
秦舒抱着秦母痛哭了起来,嘴里重复着那几句话。
秦母办好一切手续和流程之后,把秦舒领回了家。
两天后,警局让秦母来认尸。警察根据秦父衣领口藏着的录音笔,猜测是雇凶杀人。
秦母一人操办丧礼,给秦舒办理了休学。
秦舒从警局出来一直高烧不退,前天才醒,待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哪也不愿意去。
秦母做好了饭,她在秦舒门口站了许久,还是打开了门。秦母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秦舒坐在床上,背对着她,望着没有拉开的窗帘。
“宝贝女儿,妈做好了饭,起来吃一点?”
秦舒没理她。
“那等你饿了,你再出来吃口饭?”
秦舒还是没理她。
秦母关上门,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吃起了饭。
饭菜早就凉了。秦母的厨艺不好,土豆丝盐放多了,齁咸;生菜不仅半生不熟,油还多了;米饭粒粒分明——夹生。
秦父怎么办把饭菜做得这么好吃。
想到这,秦母不禁鼻头一酸。秦母囫囵吞枣地吃完饭,下楼给秦舒拿外卖。
第二天一早,秦母看到桌子上的外卖没动,平静地走进厨房,做起了早饭。
日子还要过下去,路还要走下去。
只不过,少了个人。
秦舒站在衣柜前,看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牛仔外套。
秦母说,是一个长发的女生把她放在了警局门口。那女生拍了拍窗户,看警察出来后,立马骑车消失了。
秦舒醒来时,这件牛仔外套就搭在自己身上。她神使鬼差地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成绩单。
商凝。
与其秦舒知道这个女孩,不如说是这女孩频繁地出现在表彰名单上,秦舒不得不知道。
秦舒将外套穿在身上,走出卧室。
客厅明亮,秦母背靠沙发,头发散乱,望着黑屏的电视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秦舒喊了一声,秦母没有理会,大概是没听到。于是秦舒又喊一声:“妈。”
这次秦母听到了,起身时向脑后拢了拢头发,连忙笑着问:“出来啦,饿了吗?妈洗洗手去做饭。”
秦舒拉住秦母,说:“妈,带我回学校看看。”
学校今天开家长会,教室里没人。能容纳一千多人的礼堂被初三用了,初二的学生和家长此刻在操场上。
秦舒注意到学校的枫叶已经红了。
这是过了多久了。
秦母拉着女儿站在操场的入口处,秦母原以为女儿只是想随处逛逛,没想到秦舒竟站着不走了。
母女二人的身影被树木遮挡,秦舒窥视着正前方,此时操场四周的喇叭响了起来。
“尊敬的师长、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八年级二十班的商凝,今天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在此讲话......”
商凝站得笔直,言词流畅,声音平静,她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站在那里不争不抢,却让人移不开眼。
下午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熠熠生辉,此时她的发尾被风托起,平和从容。
起风了。
秦舒远远地仰望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和监控里的身影一模一样。
是她。
商凝演讲完从主席台下来时,秦舒对秦母说:“妈,走吧。”
秦舒在教学楼下的表彰墙上,看到了商凝的照片。不仅如此,商凝的书法参赛作品长时间经受风吹日晒,已经泛黄。
秦母还想拉着女儿四处逛逛,但秦舒不想走动了,想回家吃饭。秦母高兴地做了一桌子菜,秦舒知道她厨艺不精,但也没有扫了她的兴。
吃饭时,秦舒看上去明显有心事,食不知味。
“你给我过来!单词能不能好好写。”
“希望各位家长和学生能明白,学习是持久战。”
“你都快倒数了!明天就给我上补习班。”
“胜败乃兵家常事,希望同学们能够尽快调整好状态。”
“你这样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我们现阶段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2020年六月份的那一场考试,时间还长,我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奋斗。”
......
秦父和商凝的话交替回想在秦舒的脑中,这些官方死板的话术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子,给了秦舒希望与力量。
秦舒发着呆,花椒吃进嘴里都毫无反应。
饭后,秦舒回房看着商凝的周测成绩单。
商凝,语文140,数学148,英语147,物化100,政史98,班排第一名,年排第一名。
“好厉害。”秦舒心想。
“妈。”秦舒走进主卧,秦母的思绪被扰乱。
“怎么了?”秦母走到秦舒面前蹲了下来——站得久了,她有些累了。
“我要补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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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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