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是一年当中最亮的。
秦舒牵着一人一狗站在楼顶,看漫天烟花。爆竹声太响,商凝怕吓到金桂,蹲下身去捂金桂的耳朵。她忽地发觉耳朵温热,一抬头,秦舒弯腰捂上她的耳朵。
“吓到你了吗?”
秦舒低头时,脖子上的围巾穗子倾斜刺挠商凝的眉毛。商凝皱着鼻子摇头,“有点痒。”
秦舒将商凝搀起,烟花在空中炸出“新年快乐”四个字,随之而来又是一阵掀天的爆竹声。
秦舒像个孩子一样,一手指着烟花,一手牵着商凝的晃悠,生怕她错过此时此刻。秦舒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眼睛弯成月牙眯成一条缝。
“新年快……”
商凝话未说完,秦舒拿起手机一看,嘴角的弧度收起几分。
商凝问:“怎么了?”
秦舒摇头,道:“没什么,是我妈打来的视频。”
商凝下意识后退半步,秦舒提前搂着她的腰,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秦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可能是老了,眼花了。她这里的月亮冷冷清清,不如秦舒那边热闹。她看着镜头里出现的烟火,明知顾问道:“新年了吧。”
秦舒转头对上商凝逃避的眼神,死死搂着她,仿佛在问:“你躲什么?”
秦舒看着镜头,道:“对。妈,新年快乐。”
“祝你新年快乐。”
倾斜的月光像一把弯刀扼在秦娟脖子上,温柔地让她放弃某些想法。透过屏幕流露出来的温情少之又少,秦娟看着镜头对面的秦舒不断移动身体,那半张脸在镜头的占比时多时少。她嘴角紧抿,最后泄气一般,仿佛在自言自语:“也祝商凝。”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秦舒捏了捏商凝的腰,商凝这才蜗行牛步地挨到秦舒身侧。秦舒用脸贴着商凝,道:“妈,她听到了。”
秦娟心里一肚子话,不知该先说那句,挑挑拣拣吐出一句:“你们不是还养了一只小狗吗?我看看。”
秦舒勾手蹲下身子,“商金桂,过来。”
她迅速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秦舒的衣领,迅速结束话题:“行了,晚上冷,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年初一不要睡懒觉。”不等秦舒反应,秦娟便挂了视频。
商凝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躲什么,但她就是躲了。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秦舒一眼,随后低头看着秦舒收起手机,等秦舒责问自己。
秦舒转过身,商凝感受到腰上那只手松了。
“我......”
“想什么呢?”秦舒双手捧着商凝的脸揉了起来,商凝抬眼间二人四目相对。可能是心虚,商凝打了个机灵,“有点冷。”
秦舒自然而然地牵上商凝下垂的手,随后握紧,“回家吧。”
商凝木讷点头,向身后招手:“金桂,跟上。”
二人一狗刚从楼顶消失,新年伊始的雪才开始下。
岑莜穿着毛绒睡衣躺在沙发上,双臂举得直直的在逗猫,左脚的拖鞋还搭在床上,姿势可谓是“横七竖八”。
岑莜逗猫的动作戛然而止,转头和任意对视,“听到没?”
任意:“听到了。”
不等二人起身,岑母就把商凝带上楼,“小凝,你先和她们玩。”
商凝牵着金桂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岑莜一骨碌起身将商凝拉进来,“妈,我们会好好玩的。”
岑母“啧”了一声,关门时还不忘说岑莜一句:“讨嫌。”
岑莜猛摸金桂,问:“你家哪位呢?没来吗?”
“来了。她说要帮阿姨打下手。”商凝余光一瞥,见岑莜手腕有些红肿,“你手怎么回事?”
“练拳击伤到了,没事。给你看看我们家的猫,六岁了。”岑莜把猫放在腿上。这只猫目测有七八斤,缩成一团,眼睛都不想睁一下,看样子很是享受。
“你们家是不是有一只三花?”商凝问。
“没想到你还记得!”岑莜惊喜地说。
“有是有,只不过去年五一的时候去猫星了。”岑莜神色黯淡下去,小声说:“我们初中的时候,那只猫才手掌大小。”
“你们快看!”岑莜将橘猫放在金桂背上,场景出奇得和谐。
商凝跨过一狗一猫一人,问 :“还好吗?”
任意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手肘撑着下巴,神情淡漠,嘴角上那一抹笑证明她可能心情不错:“挺好的。”
听到任意这样回答,商凝也没继续问下去。
任意问道:“秦舒怎么不上来?”
“上来干嘛?大过年的跟我吵架?”岑莜四肢张开地躺在床上,出于娘家人的心理作祟,最后很不甘心盘腿坐起:“商凝凝,你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诶诶诶!”任意见状连忙制止,“大过年的不要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好不好?”
商凝挑眉道:“不知道。”
岑莜伸手一指,“敷衍我。”
“说了你又不信。”商凝双臂交叉垫着下巴。
岑莜阴阳怪气地重复商凝刚才说的话,任意突然想起来,问:“你们那些协议签了吗?”
“嗯。”商凝点头道,“出院那天她就带我去了。”
“这么急,生怕你跑了似的。”岑莜说,“那你们准备要小孩吗?”
任意郑重其事地附和,“对啊,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有长远打算的。”
这商凝倒真没想过,不过她也不喜欢小孩,不知道秦舒会怎么想。
“没考虑过,有空问问她。”
“没事,听说宠物占子女宫。我们金桂也是小宝宝了。”岑莜摸着狗头,眼中精光闪烁,鸡贼道:“那我问你一个比较不礼貌的问题。”
商凝:“别问。”
岑莜充耳不闻:“你俩在床上谁躺?”
商凝瞬间捂住金桂耳朵,任意替商凝说出心里话:“你确实不礼貌,这还有小孩呢。我赌秦舒不躺。”
岑莜:“它听不懂,没事。我也堵秦舒不躺。”
商凝:“......你们可以说得直白一点。”
岑莜一招手,二人会意地靠近,岑莜表情十分郑重地说:“你想让她躺吗?”
商凝:“。”
任意皱眉,嫌弃道:“虽然大家都那么熟了,但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
下一秒,她道:“商凝,你想不想反?”
商凝:“。。。”
“我这有视频,供你参考。”岑莜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卧室敲门声响起,岑莜以为是岑母,扯着嗓子喊:“进——”
秦舒打开门喊了一声“商凝”,吓得岑莜一哆嗦,手刚碰到桌边直直地砸在地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岑莜龇牙咧嘴地吹着手掌。
“还有小猫啊。”秦舒抱起猫逗了一会,走到商凝身边,“一进来就看到你们窝在一起,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任意和岑莜瞬间忙了起来,时不时给商凝眼神,很显然是把这个问题丢给她了。商凝摸摸脖子,脸不红心不跳道:“她们觉得金桂跟小猫相处得和谐,建议我养只猫。”
秦舒半信半疑:“真的?”
“骗你干嘛。”商凝道,“你不是帮阿姨打下手吗,怎么上来了?”
“当然是叫你们下来吃饭,”秦舒一伸手,商凝便搭了上去。“走。”
阿姨回老家过年了,今天岑母亲自下厨。岑莜就怕她做饭烧汤灵机一动,好在今天比较正常。岑母不好意思地捧着脸,“尝尝吧,好久没做了。”
四人相视一眼,商凝道:“长辈先吃。”
“啧,年轻人怎么比老年人还死板。”岑母动了一筷子,“快吃吧。”
“嗯——食材鲜美,烹煮巧妙,味道浓香四溢,保留了食材的口感还增加了爽感。阿姨,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教教我,让我也做出这么垂涎欲滴的饭菜。”秦舒张口就来,妙语连珠,哄得岑母前仰后合:“乖乖乖,哎哟~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岑母突然问:“诶,小舒,小凝现在挑食吗?”
商凝歪头,提醒秦舒好好说话,秦舒道:“不挑。”
逢年过节酒上桌,岑父才动了几下筷子便拎起早就准备好的白酒。今天是大年初一,岑母还是和四个闺女第一次吃团圆饭,也就不管他了。
秦舒喝不惯白酒,就做了个样子。瞧见商凝面不改色地端起,问:“白酒你能喝吗?”
商凝敲了敲酒杯,低声道:“也就两杯。”
“那你还挺厉害的。”秦舒夸道。
商凝:“那是。”
酒过三巡,这六个人中岑母是最能喝的。商凝有些醉,岑母把丈夫抗回房间时,嘱咐一句:“你们不许偷偷走,听见没?”
“放心吧,阿姨。”秦舒把商凝送上楼,商凝的脸上因为酒气染上一片红晕,脸抵在她肩上,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秦舒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醉吗?”
商凝竖起手指晃悠,“没有没有”。
秦舒捏了下商凝的脸,重复道:“嗯~没有。”
“切。”
“还在呐。”岑莜端了两盘水果进来,递到商凝面前,“都是偏酸的,吃吧。金桂~”
商凝叉起一块粉菠萝咬了一口,然后拿远了。
“怎么了,很酸吗?”秦舒问。
商凝转着手里的叉子往秦舒嘴边送,歪头看她,囔着的嘴唇龛动几下,眯起眼睛表情十分娇俏,语气万分嫌弃:“好甜。”
秦舒叼起菠萝放进嘴里,“是甜。”
能让秦舒说甜的食物,那一定是非常甜的。
岑母趁这个间隙进来,给四个人送了新年礼物——红包和全套秋衣秋裤秋袜。她陪丈夫创业最艰难的时期,大冬天都买不起一件新秋衣。小孩长得快,岑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哭闹。自那以后,她发誓每年一定要给岑莜一件新秋衣,要是全套的。丈夫的事业三起三落,也从未打消她这个老旧念头。
四人衣服四色,整齐站好。任意和岑莜幸灾乐祸地击掌,商凝也清醒了。秦舒穿着大红色的秋衣秋裤秋袜搀着商凝,眼神既可怜又绝望,“我是服装设计师......”
二人对视,商凝道:“我觉得、比我这个黄色的,好看。”
秦舒颤声:“一定要比较吗?”
突然,闹钟响了。秦舒像是看到了救星,“商凝,你不是要送我去机场吗?”
任意道:“过年第一天你就走啊?不多陪商凝一会儿?”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工作了,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商凝替她解释,拿起衣服道:“你俩没事下去遛一下金桂,我们先走了。”
封琳在年前有意让秦舒飞到意大利,秦舒一拖再拖,她觉得她要再不去,封琳真的有可能和自己翻脸。秦舒原以为商凝会挽留一下,撒个娇什么的。没想到商凝表示很理解,让她专心工作。
也是,商凝如果因为这点小事挽留,那就不是商凝了。
商凝替秦舒理着老旧的绿色围巾,秦舒道:“这次我要先飞到京城,再飞到意大利,至少半个月才能回来。”
商凝:“嗯。”
嗯?!光“嗯”干嘛呀!然后呢!
秦舒等了半天没等到商凝一句话,最后捧着商凝的脸恼羞成怒般低吼:“在家等我回来。”
“等你等你。”商凝抓着她的掌心,“等你回来,我的花店应该重新开张了。”
秦舒:“那你要为我准备一捧花。”
商凝:“一捧?”
秦舒闻言心痛,捂着心口装了起来:“怎么?这都不愿意吗?”
商凝无奈一笑,“行行行,那你期待着吧。”
秦舒见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商凝“嗯”了一声,等着秦舒离开。秦舒见她还不走,问:“你不回去吗?”
商凝言简意赅:“有急事的是你。”
秦舒闻言拉着行李箱华丽转身,走了没几步又转身冲商凝招手,“回去吧。”
她就回了那一次头,商凝一直看着秦舒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离开机场。
冷风刮在脸上像是要割破皮肤,商凝把脸埋进围巾里凭着感觉走路。她虽瘦但个高,一七四的个头冷不丁撞上了行人。
二人各自道自己的歉,商凝按着发痛的肩膀缓缓抬头,“对不......云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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