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谁说这许错好啊？

第六章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怎么能有这种人啊？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许错怎么能这么坏啊？

一个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能畜生到这个地步啊？

路瓷茶气抖冷，冲进泡水间，发现里面哪里还有许错的人影。他又跑去许错的教室，发现许错也没在座位上。

怎么能有人坏到这种程度？

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罪大恶极令人发指装腔作势无恶不作丧心病狂人面兽心卸磨杀驴厚颜无耻猪狗不如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衣冠禽兽勾心斗角作恶多端。

怎么能有人坏到这种程度！

再回到教室已经不合适了，路瓷茶决定冷静一下，于是像一阵风一样卷到了天台。他冷静地摊开了两张不及格的考卷，冷静地看起了错题，冷静地破如防，冷静地觉得委屈，冷静地鼻头一酸，冷静地掉起小珍珠。

怎么能有人坏到这种程度。

许错怎么能这么坏？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于是他迅速收声，躲到了一边，默默地掉眼泪。他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哇，竟然是许错这个畜生。

但是从路瓷茶的角度，只能看到许错的背影。

而许错当然没发现躲着的路瓷茶，因为他的后背没长眼睛。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天台边缘走去，而在距离边缘还有半米的时候，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粉色的纸，低着头看了一眼，又把它塞回口袋。

许错又伫立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些什么。路瓷茶不知道他要干嘛，只知道他是个畜生。

畜生爬上了天台，看得路瓷茶心惊胆战。畜生又犹豫了，叹了声气，看得路瓷茶松了一口气。

路瓷茶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不发出声音，在许错又一次爬上天台的时候，一把抱住许错的腰，把人给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整只路瓷茶都结实地撞在了许错身上。

许错下意识回手，在快要打到人的时候看清了来人，及时地收回了手。

“畜生。”路瓷茶掉着小珍珠，一把骑在许错身上，拎起对方的衣领，抽噎着说，“许错你这畜生。”

许错心一紧，瞳孔猛得一缩。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循着本能记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要抹去路瓷茶的眼泪，却被路瓷茶一把打到一旁。

“你、你考那么好，你、你还骗我。”路瓷茶抽噎，戳着许错的胸口，“做人怎么能够坏到你这种程度？许错你怎么能这么坏？”

“手，是干净的，不……不脏的。”许错无措地说，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

路瓷茶才发现许错眼角湿润，也是哭过的痕迹。他一头磕在许错胸口，听到对方闷哼一声。

“路瓷茶，对不起。”他重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路瓷茶从他身上起来，指挥他说：“你站起来。”

许错自知理亏，听话地站起来，就被路瓷茶一把抱住，听到路瓷茶嗷呜嗷呜的鸟叫：“我、我还安慰你，我还亲你，安慰你，我一回到教室就收到你考年级第一的消息，我草，许错你畜生。许错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以后改名叫一二五六七**十。”

许错无措地说：“可是瓷茶很好听啊。”

“因为我不三不四。”路瓷茶抬头，越说越委屈，“许错你见人，你耍我玩呢？”

许错只能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路瓷茶把脑袋埋在许错颈侧，手臂穿过许错的下腋，打开了那张粉色的纸，开始字正腔圆地念：“高三九班的左括号右括号同学：我是高三一班的许错。”

许错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路瓷茶一把推开。许错慌张伸手，急忙道：“还给我！”

路瓷茶轻而易举地转身，背对着许错，抑扬顿挫地说：“给我们班的同学？嚯，你给谁写情书呢？人机还会写情书？”

“还给我——”许错一把从后面抱住路瓷茶，要去抢他手里的纸，“路瓷茶，以后给你行不行？现在你还给我，听话。”

“训狗呢你？还听话？把自己当上位者了？给你脸了？”路瓷茶偏不给他，反过空着的手去捏许错的脸，迫使他嘟嘟嘴，继而恶劣地说，“你刚刚还耍了我呢。”

“这是我的东西。”许错怒瞪着他，只是重复，“还我。”

“因为我没礼貌。”路瓷茶恼怒，“别人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会碰，只有你，许错，从你耍我那一刻，你的每一封信我都要看过。眼睛别瞪那么大，小心干涩。”

许错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地念怀中人的名字：“路瓷茶。”

“诶，我看看啊——可能这样冒昧的信件会打扰到你，可是我还是想表达我对你的喜欢。后来的我每每都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们的初遇能不能更体面一些。”

路瓷茶念着念着，就发现许错慢慢地松开了怀抱。发现了不对劲，路瓷茶才收了信，转身去看许错。

许错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神慢慢地就晦暗了下来——

我靠啊，还真是一封真情实感的情书啊……

路瓷茶忽然就后悔了，像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他顶着许错的视线又把情书折了起来，刚想要还给许错，就看到此人沉着脸说：“你现在要还给我了？”

“对……对不起。”换成路瓷茶无措了，他当时情绪上头了就一心要看许错的情书，现在搞得两人之间尴尬得要死，于是无措地说，“对不起。”

草了，刚刚还是许错在跟他说对不起。

现在就换成他对许错说对不起了。

靠。

许错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垂眸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路瓷茶后悔都后悔死了，哪里还敢去质问他。足足三大页纸，路瓷茶看了一段就不敢看了——这可是许错真挚的喜欢。

虽然他讨厌许错不假，但是他也没想践踏许错的真心——这样的表述虽说有些奇怪，但路瓷茶的确不想以这么卑劣的方式高许错一头。

就算是他讨厌的人，付出的真心也应该被真挚对待。

许错倒是往路瓷茶身前迈了一小步，手指缠上对方的黑发，又像是哄人一样问：“你不再往后看看么？”

这到底生没生气啊。

路瓷茶摸不清许错的情绪，只能一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看你的东西。”

许错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表情，路瓷茶看不透他。唉。许错怎么就不能骂得他狗血淋头呢，怎么情绪还稳定平静下来了呢——这样倒是让他更加愧疚了。

“情书给出去了就也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许错说，“路瓷茶，你若是还给我，我就带着情书从这跳下去。”

卧槽，你带着你的情书从这么高的楼跳下去，然后摔得稀巴烂。你有这么高速的速度进入校园……

我靠。

路瓷茶半夜醒来都得打自己一巴掌。

许错反问：“还看不看？”

路瓷茶低头认错：“不看了。我现在就收起来——”

许错伸手：“算了，你还是还给我吧。”

路瓷茶刚把情书递过去，就看到情书被许错面无表情地撕了个粉碎。情书的碎片又被许错恶劣地塞在了路瓷茶的口袋里。

许错睨他一眼：“还生气？”

“我不生气哇。”路瓷茶小心地抬眼瞅他，“那你还生气吗？别生气了，我下次也给你写情书吧，虽然你可能不太需要……”

“诶？我生气？生谁的？你的？”许错凑过来，“我怎么敢生鸬鹚大人的气啊？”

这就是还在生气的意思吗？

路瓷茶无措：“……对不起。我下次请你吃饭或者喝饮料吧。”

许错没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问：“你来天台做什么？想跳楼？”

“你跳楼我都不跳楼。”路瓷茶闷闷地说，“我是来破防的……因为我考的很差，在教室里哭又特别特别特别不好意思。你呢？是表白失败了？”

说到破防，他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只感觉手上不做些动作就格外尴尬。

反倒是说出来以后，他感觉郁结消散。

“没有表白。”许错看着路瓷茶说，平静地说，“我是个胆小鬼，情书上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写，自然也没有敢……正大光明地给他。”

“你笨蛋啊。”路瓷茶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表白就完了，万一对方也喜欢你呢？”

“可是他很好。”许错不自觉苦笑，眼神却从未从路瓷茶身上移开，“我……应该配不上他。”

“不配个屁，我们许错天仙配！”路瓷茶凑过去，眼睛亮亮地看着许错，“你喜欢谁啊？那个，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啊，做你们的爱情保安，为你的爱情保驾护航。”

“首考之后再跟你说吧——”

“那你跟我说说你喜欢她哪里呗？”路瓷茶苍蝇搓手，一脸谄意。

许错一时间没说话。

半晌，他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同路瓷茶说：“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忽然的洋文让路瓷茶陷入了沉默。

说话就说话，拽什么洋文啊。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他的确知道，但许错在这种场合下说，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路瓷茶：“嗯……”

假设他喜欢的女生英语很好，许错也不至于忽然拽洋文。

许错忽然抿唇，看着像是有些紧张。

路瓷茶终于明白许错的意思，珍重开口：“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加入英语口语社吗？你喜欢的女生在英语口语社？”

许错：“……

许错：“不是。”

路瓷茶：“嗯……”

我如何把你比作夏天，跟许错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路瓷茶：“哦哦，你是说她跟夏天一样？活泼开朗阳光热情的？”

许错终于点头：“嗯。”

路瓷茶一时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认为最活泼开朗阳光热情的人，发现满脑子只有班主任。

路瓷茶：“……”

这，应该不会吧？

看路瓷茶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许错叹了声气，提醒道：“你别思考了。对了，你哪题不会？我跟你讲吧。”

“喔喔对。”路瓷茶点头，连连取出自己考了不及格的考卷，“许错你人真好。真对不起啊偷偷看你东西，绝对没有下次了。”

—

二十分钟后，路瓷茶小声地说：“许错，你明天还来天台吗？”

许错看他一眼，反问：“那你希望我来么？”

路瓷茶一顿，小幅度地点头：“嗯。”

“我来啊。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都会好好地活着。”

这说的什么话。

路瓷茶抬起拳头：“再说活不活的，我就一拳打花你的小白脸。”

—

他和许错就保持这样的关系一直到首考。首考之后还要一直上课到期末考，连期末考期间，路瓷茶的中午也都是许错的。

首考成绩出的时候，路瓷茶第一个通知的也是许错。首考的成绩加上期末考成绩，路瓷茶怎么算都觉得他俩能上一所大学。

“许错许错，今年过年你要怎么过啊？”路瓷茶在电话里兴奋地说，“你还在本市吗？你在的话我找你去玩啊。”

许错说：“你不去找楚彻和叶桢么？”

“当然是你，”路瓷茶脱口而出，“比较重要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我们班的谁呢。”

“可能是你吧。”

路瓷茶语塞：“啊？”

许错平静地说：“我最最最喜欢你。”

路瓷茶疑惑：“……说这种矫情话，许错你恶不恶心啊。”

许错逐渐敛去了肉眼难见的笑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路瓷茶又炸毛指责：“正儿八经问你呢？许错，你喜欢哪个女孩子哇？我帮你去问问啊。我想想看啊，得最好看最优秀的人才能被你喜欢吧？别耍我啊许错。”

许错没有说话，听路瓷茶一个个分析：“唔，我觉得吧，学委就挺阳光开朗的，但她嗑我俩cp，还写我俩边亲边那什么，你应该不会喜欢她吧？你要是喜欢她我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许错敛眸，顺着路瓷茶的话问：“路瓷茶，我们有熟到能告诉你我喜欢谁的程度么？”

路瓷茶忽地一顿。

“没猜错的话，你依然还在讨厌我吧？”许错继续说，“是的，我依旧很讨厌你，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自矜自傲，讨厌你的口是心非。”

“许错，你是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别说这种话啊，很伤感情的。”路瓷茶有些着急地说，“我会很难过的，我不会原谅你的噢，除非你大年初一晚上跟我去唱K，我们可以聊很久很久。”

“路瓷茶，我在说真心话。我问你，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路瓷茶迟疑了一瞬：“……你之前跟我打赌，然后你输了，要当我一辈子的小狗。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换成我给你当小狗。汪汪？许错你别不理我，求你了——”

许错说：“当时是不想打扰你首考。现在可以直接跟你说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我喜欢谁，我和你有熟到这个程度吗？就这样吧，路瓷茶，你继续一直讨厌我吧。”

“许错？许错！”

他一把挂了电话。

继续讨厌我吧，路瓷茶。

反正以前也是这样的。

就当他们从未熟络过好了。

说喜欢的是你，说讨厌的是你。

许错你的性格真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