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满垂首,字字铿锵:“梁将军驻守边关之时,周围夷族早已臣服我大启,与大启并无一战之力,试问,在此等情况下,有何要紧战事需要梁将军及其夫人双双带兵出征?这其中必定有阴谋。”
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齐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皆在京城,远离边关,又怎知边关的情形?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出了意外我们都不想,却也只能接受啊。”
沈沧撩着眼皮扫了一眼这人,小声对沈沐淮道:“陛下,此人乃威德侯。”
沈沐淮也小声蛐蛐:“皇叔,威德侯是不是坏人?”
沈沧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坏人与否,评判标准不是由我定的,陛下明白?”
沈沐淮撅着小嘴思考。
“威德侯这话,我听着当真是可笑。”齐满完全没给威德侯面子,“难道边关的将士们是不会张嘴说话?还是说大启驻守边关的将士都叛国了,所以不说真话?”
齐满掏出一份奏章:“陛下,臣派人收集了和梁将军一道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对梁将军遇害一事的证词,根据众将士的证词,可以推断,梁将军分明就是被人骗出了城,趁梁将军带的随行将士少才害死了梁将军!”
“陛下,梁将军带兵多年,他手下的将士因他战死悲愤过度也是人之常情,大启与夷族不开战,他们想要寻人出口气,也是有的。”威德侯没有道理,但力争。
齐满转过身,挥袖:“威德侯,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公私不分!”
威德侯都惊了,他万万没想到齐满敢在大朝会上骂人。
“陛下,大朝会上辱骂同僚,实在不妥。”荀棋趁机出列,“还请陛下降罪于齐大人。”
威德侯跟他们邺国公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齐满今天在大朝会上揭露此事,多半也是宸王授意,要是今天不能成功退场,他们都会死。
“放肆。”沈沧悠悠开口,“何时轮到你替陛下做主了?还是说,你想做陛下?”
沈沧一顶大帽子给荀棋扣上,荀棋当即就跪了下来:“臣不敢。”
齐满冷哼了一声,又继续道:“陛下,梁将军和梁夫人死后,王爷曾往梁将军老家派过人,去接梁将军的母亲及妹妹回京城安置,结果梁老夫人和梁小姐人都没了踪影,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梁老夫人和梁小姐,人去了哪里?”
荀棋肩膀狠狠一抖,沈沧是要把梁边月的账算到他的头上?可当初真的不是他们邺国公府把梁边月跟她老娘从老家绑走的,他也确实是偶然得知梁边月被卖到了花满楼,会成为今年的花魁。
“本王当初派了许多人手,掘地三尺都没有把她们母女二人找到。”沈沧目光冰冷,扫视过下方的一干人。
那时先帝毫无征兆地驾崩,沈沧忙得不可开交,要镇压蠢蠢欲动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所谓朝廷重臣,又要安抚沈沐淮的情绪,毕竟沈沐淮那时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结果有人就趁乱把梁疆一家人害得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很长一段时间,沈沧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梦,梦里有太多他在乎的人。
“巧的是,邺国公世子替本王寻到了梁小姐。”沈沧目光直勾勾落在了荀棋身上。
宣化侯和威德侯怀疑的神情瞬间挤满了整张脸。
沈沐淮当了好一阵木头人,终于在沈沧的提示下发话了:“想必梁小姐是最为清楚始末的,不如就请梁小姐来说一说。”
心虚者纷纷将脸埋低,怕暴露了自己。
高兴清了清嗓子:“宣,梁边月觐见。”
觐见的旨意传来,梁边月胸口起伏了一下。
宋连云抱着剑起身:“梁姑娘,我们走吧。”
梁边月理了理衣裙,在宋连云的陪同下去觐见。
大朝会的人众多,梁边月迎着无数人的目光缓缓往前走,宋连云替她注意着每个人的神情变化,说不准还有沈沧没能查出来的人,却因为见到梁边月而失神败露。
梁边月走到了最前方,参拜上位的小皇帝:“臣女梁边月,参见陛下。”
沈沐淮抬手:“平身,赐座。”
梁边月:“谢陛下。”
高兴招呼着两人抬了一把椅子来给梁边月坐,宋连云还是守在梁边月的身边。
“梁小姐,将你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来。”沈沧道。
“是。”梁边月闭了闭眼,难掩激动的心情。
宋连云用只有梁边月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别怕。”
梁边月静了静心神,这才说道:“六年前我兄长及嫂嫂意外死亡,消息还没有传到老家,我和母亲就被贼人从家里绑走,关在了偏僻之地,母亲本就身体孱弱多病,几番折腾之下丧命,而我,则是被人暗地里带到了京城,卖入了青楼。”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梁家人一直以来都守卫大启,梁家的女儿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任谁听了都会心寒不已。
“我在青楼待了许久,个中滋味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直到一个多月前,宣化侯世子魏子昂找到了我,说要给我赎身,让我同她回宣化侯府,给他做小妾。”
魏子昂没有官职,因而不在大朝会上,但是他爹宣化侯在,宣化侯听到梁边月说的,脸色铁青。
他不是气愤于自己的儿子是个混账东西,而是怪魏子昂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还被梁边月翻到了大朝会上!
“宣化侯,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沈沧讥讽道。
宣化侯跪地叩首:“臣有罪。”
礼部尚书当即就请旨:“陛下,如此人家怎么能担得起宣化二字?臣以为,应当撤去爵位。”
宣化侯恨不得用眼神剜了礼部尚书,多什么嘴?
“陛下,宣化是太宗皇帝所赐啊。”宣化侯把皇帝的老祖宗给搬了出来。
“那也是太宗叫你儿子不干人事的吗?”沈沧反问道。
宣化侯一时语塞。
“前有宣化侯世子,后有邺国公世子。”梁边月又道,“邺国公世子以三千两白银将我买下,并告诉我,宸王是害死了我一家人的幕后真凶,鼓动我到宸王府给他当内应,还要我刺杀宸王。”
梁边月把荀棋抖落得一干二净。
“你胡说八道!”荀棋辩解,“我是把你送去了宸王府不假,可权贵之间互相送美人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我那时又不知你是梁边月!”
荀棋跪行了两步向前:“陛下,都是她胡诌的,陛下切勿听信这人的话,说不定她也根本不是梁边月!”
“梁小姐与其母亲长相甚是相似,我等见过梁老夫人,又岂会认错?”齐满驳斥,“荀世子,你这般狗急跳墙,果然心里有鬼。”
沈沧小声:“他好会骂。”骂荀棋是狗。
“齐大人少在这里冤枉人,要说我早知道此人是梁边月,有谁能够证明?”荀棋嘴硬。
齐满:“当然有。”
宋连云活动了一下脖子,轮到他出场了。
“臣宋连云,参见陛下。”宋连云提前学习过参拜大礼,没出岔子。
沈沐淮目光幽幽,他皇叔没跟他说还是宋大人的戏份。
“平身。”沈沐淮装模作样地喊宋连云起来,“齐大人既然说你可以证明,那你就说说吧。”
宋连云:“是。”
凡是经过他手的,从来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又说了什么样的话,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会出。
宋连云把他那日在福来楼游荡时的所见所闻尽数讲了出来。
荀棋在福来楼和魏子昂见的面,魏子昂面上胆小甚微,背地里却悄悄去花满楼找梁边月,要给梁边月赎身好叫梁边月做他的小妾,也就是说,没有荀棋给魏子昂透露风声,魏子昂还不知道梁边月在花满楼。
宣化侯听了宋连云所说,撕了荀棋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荀棋拉着他儿子说了这有的没的,他儿子就不会去找梁边月,更不会把宣化侯府牵扯进来。
“笑话,你说你是在福来楼恰好碰到了我和魏子昂二人。”荀棋梗着脖子,并不认宋连云的佐证,“你说是就是?我还说你是胡编乱造的呢。”
邺国公也立马应和自己儿子:“陛下,这个人来历不明,断断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啊!”
沈沧:“他怎么会来历不明?本王的性命还是他救的,如今在本王的王府暂住。”
众人齐齐侧目,沈沧这是仗着不能说他宸王故意陷害臣子,所以给宋连云撑腰?
“福来楼的账本上记录了荀棋和魏子昂二人当日所在的包间及花销。”宋连云慢吞吞地掏出一本账册来,“诸位皆可查看,是否与我方才所说的一样。”
宋连云把那日荀棋和魏子昂喝了什么茶、吃了什么点心都给调查得清清楚楚,属实是抵赖不得。
沈沧朝宋连云递去赞许的目光。
“陛下,仅凭这些,臣以为并不足以定多大的罪名。”兵部尚书沉默了半天,在此时才有了存在感,“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齐满捧着芴板,对身旁的兵部尚书微微一笑:“何大人,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宋连云心里呱呱鼓掌,这一位算是跳狼了吧?
齐满又掏出一本奏章:“陛下,臣还要禀奏兵部尚书何定国等人官官勾结、以权谋私、陷害忠良、草菅人命、贪赃枉法,请陛下为无辜冤死之人做主,为大启百姓做主!”
宋连云微微睁大了眼睛,齐满的嘴上仿佛长了一本成语大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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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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