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眼了吧?”吕大妈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枉她硬是瞒了一路,就是想看看小邹惊讶的模样。
她接着说道:“你才来城里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像这边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儿女,但是大部分家里有工作的也就一两个,其他人不得寻寻其他进项一家子才能吃好点?”
有门路的就去街道办接点手工活,或者打点零工,其他的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两座小山,就是离城里最近的山头了。
就像他们来这边采菇。
他们能想到的事其他人也能想到,所以人不可能少,小邹先前拿着的大箩筐根本装不满。
别说是蘑菇了,就连一些野菜都几乎被人拔光。
能收获多少,全靠运气。
“咱们往上面走走,下面人多挤在一块,上了山就分散了些,不像山脚人挤人。”
邹安安自然没意见,跟着老同志们一同往山上走。
这里和她想象中还真不同。
在常中生产大队,原身也去采过菇子,不过他们那边的山高又深,听说里面还有凶猛的野兽,所以一般都不会进山,而是在山脚活动。
来之前她还想着大展身手,怎么都没想到,她的竞争对手有这么多人。
这边的山不高,但有些路很陡,邹安安是个爬山的好手,但在她前面还有一个人遥遥领先。
“孩子不愧是孩子,精力旺盛啊。”常婆子捶了捶有些发软的膝盖,她道:“你看看八喜这孩子,就不见他累。”
领先那个,不正是八喜。
如同一个猴孩,轻轻松松就往上攀爬,都瞧不出他累。
“这娃懂事,以后周大妹有享福的时候。”一个说着,“你瞧瞧他,往上爬都顾着衣裳,生怕被刮坏了。”
“他要不懂事,谁乐意带他来?我家那小子闹腾着要来,我都不乐意带上他。”
这话不假。
他们这一行人来这本来就不是为了玩,爬这个山头,他们都得小心翼翼,别说一个孩子了。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分心看管,更别说是别人家的孩子。
最初,他们是真不乐意带着八喜。
最后还是八喜央求了好久,跟着又帮着打扫大院的卫生,他们才松了口,不过也提前说好了,要他不听出了事,就再也没下回了。
结果呢,连着两三年,每回上山他们都带着八喜。
从六岁带到八岁多,明明是一个小娃娃却懂事得很,又听话又能干,进了山他也不会乱走乱逛,说离开也不会耍着脾气不走。
就一直乖巧着待在他们身边。
现在大了些,还懂得帮他们开路了。
常婆子道:“等我家小玉生了娃,我得让娃娃跟八喜学学,又懂事又听话,是个好孩子。”
“孩子是好,但还不是因为家里太苦了。”满春婆哼了哼,“我倒不希望孩子这么苦,多遭罪。”
“也是……”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吕大妈挥挥手,八喜离着又不远,听到了心里该难受了,她换了话题,“老常,你家小玉生的娃娃是跟你家姓丁,还是跟她男人姓方?”
“又不是入赘,自然跟着方徐姓了。”常婆子说得不情不愿,他们家孙辈就丁小玉一个姑娘,当时是想着找个男人入赘到他们丁家,为此还许诺了一个工作名额出去。
可后来不知道小玉和方徐怎么谈得,最后人住他们家,工作名额也给了,却是正常的嫁娶,并不是入赘。
当时他们也不乐意,但架不住她孙女喜欢,而且对方也给了他们一个承诺,“不过小两口商量过,以后多生几个,一胎跟着方徐姓,二胎跟着我们丁家姓。”
她也明白,孙女会同意正常嫁娶,其实就是为了给方徐一个面子,毕竟入赘确实不太好听。
但既然丁家以后也能传宗接代下去,他们让步就让步吧,也省得小两口心里有隔阂。
“那也挺好。”
“好什么好,要是咱们小玉有个哥哥弟弟,现在也不会这么辛苦了。”常婆子叹气,“方徐接了小玉娘的班,到现在还没转正,咱们一家老小全靠小玉一个孕妇撑着,你们是不知道她多累。”
满春婆却道:“那也别让你家孙女婿太厉害了,越顺着越得寸进尺,万一发达跑了怎么办?”
常婆子还没开口,吕大妈就大叫起来,“嘿,你这个婆子怎么尽说这种晦气话。”
“我又没说错?”满春婆梗着脖子,“那些唱戏不都这样吗?翻身后就忘了糟糠之妻,我就是给老常提提醒,省得家底都被骗了去。”
“呸,我家方徐哪会是那种人渣,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常婆子也不乐意了。
提醒还是看笑话的口吻,她哪里听不出来?
更别说她和这个满春婆打了几十年交道,哪里不知道她处处说晦气话的性子,别得事就算了,说她家小玉就是不行!
三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婆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像是要吵起来一样。
邹安安不得不怪模怪样喊了一句,“哇!好多菇子啊。”
话音落下,那边三人瞬间闭嘴,不约而同转过头,不住张望着。
“哪里呢?”
“很多菇子吗?在哪啊。”
“嘿,我还真瞧见一个!”常婆子顾不上争吵,迈着大步过去将草丛中的菇子摘了下来,“这个真大!两三个就能煲一碗汤了。”
不过周边找来找去,也就找到这么一株。
吕大妈奇怪道,“小邹啊,你说得菇子呢?”
邹安安揉了揉眼,“大概看错了吧。”
吕大妈不满的瞟了瞟她,“就知道糊弄人,赶紧往前走走,就快到地了,那可是一处风水宝地,每年我们过去都收获不少呢。”
吕大妈口中的风水宝地,是在一处茂密的林子里。
地面入眼都是一片草丛,还得弯着腰拿着棍子一遍遍扒开,才能看到草下面有没有隐藏着的‘宝藏’。
邹安安觉得自己今日运气不佳。
她边上的八喜连找四五株,她这边还是零蛋。
用棍子跺跺草丛,想着没菇子也能来只野鸡或者蛇都行啊,结果啥都没有。
吕大妈听着她的嘟哝,一边埋头找着一边道:“哪有这种好事,要是搁在十几年前,或许还能看到几只野货,但这些年都被人摸光了,找遍整座山都不可能看到一只野鸡。”
邹安安叹了叹气。
美梦破碎啊。
非但没有采到菇子也不可能抓到野货,一来一回还得搭上车票钱。
亏了。
余光扫了某处一眼,她提醒道:“小八喜,你手里拿着的菇子可不能吃。”
“啊?”八喜动作一愣,看着手里的菇子很不解,“这不是红菇吗?”
“红菇是红菇,但红菇也分能吃和不能吃。”邹安安蹲下来解释着,“你看看这菇子摘下来后一直没变黑,以往能吃的红菇,在采摘后伤口处瞬间变红跟着变黑,再看看菌褶……”
“我来看看。”常婆子凑过来,眯着眼细细看了看,“对对,这菇子可毒了。”
吕大妈拍了拍小邹的手,让她将菇子丢掉,“说实话,要不是没其他吃的,我都不想上山采菇,听说城里好些人中了毒,虽然最后人没事,但也是花了不少医药费呢。”
“咱们大院还好,有个识菇的人。”有人庆幸着,“老爷子辨一辨得收几个菇子,原先我还觉得肉痛,但现在吃的心里踏实。”
“咱们院子里有人会辨菇子?”邹安安好奇。
吕大妈回,“咱们大杂院倒座房和游廊那里不是搭了一间屋吗?那里住着一个老头子,李老头眼尖,任何菇子都认得。”
“咱们小邹眼也尖。”常婆子夸了一句,“这两种菇子要是不仔细看看,还真看不出来,小邹本事也不小呢。”
邹安安自谦笑了笑。
这还真是她的能耐。
上辈子压力大,平日里就爱看一些解压的视频,像是采菇、赶海、割胶等等,不单单看,她每年都会找机会去体验下,尤其是上山采菇。
看得多去得多,自然就有些熟悉了。
还别说,是真的挺解压。
尤其是山里的风景,除了采菇之外,还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下河捞鱼上树掏鸟蛋,那是……等会!
邹安安猛地抬头,打量着这边的树丛。
她今天没运气碰不到菇子,但也能打打其他的主意啊。
这边的树丛大多都是一类品种,她没认出是什么树,但这类树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笔直又长,除了顶端有些树杈叶子之外,整个树桩干干净净。
“安安姐在看鸟窝吗?”八喜也抬头,看着树杈上的鸟窝馋得不住舔唇,他道:“可惜太高了,我想爬都爬不上去。”
邹安安昂头打量。
不仅仅八喜爬不上去,寻常人应该都没法子。
这种树没树杈分枝,不借助点工具很难往上爬,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座山不大但也不小,树丛山脚就有不少,没人会专门带着工具爬这么陡的山路,就是为了树上的鸟蛋。
所以不用亲自去验证,邹安安就敢肯定这一个个鸟窝里肯定有鸟蛋。
就看多和少了。
她围着树桩转了转,又用手去感受下树桩的纹路。
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小邹,你怎么老围着树转悠,赶紧着找找。”吕大妈直起身子捶了捶背,这一路弓着腰是真废腰,她道:“你多翻翻杂草多的地方,找不到菇子也能找找有没有野菜,总不会空着手回。”
“这里的野菜长得好,瞧瞧这叶子多嫩啊。”常婆子挖着,把菜心摘了炒一盘,她家小玉肯定喜欢吃,其他叶子也不能浪费,家里其他人也能吃一顿。
“这边找不着,我去那边看看。”邹安安指了指地势稍低的一处,往那边多走几步,应该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那我陪你过去看看。”吕大妈起身,有些不舍得这处,菇子少但野菜还有一些,但又不能让小邹一个人过去,万一遇到什么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
“不用了……”邹安安想想就知道,她要是敢当着这些大妈婆婆面前爬树,那得吓死她们。
树桩大概五六米,没个树杈站脚,从下往上看特别吓人。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把握就敢上树,毕竟鸟蛋再吸引人,她也不敢拿自己去冒险,“要不小八喜跟着我过去吧,我们要遇到事就大喊两声。”
“行,那你们别走远了。”吕大妈没意见,又蹲了下来。
她倒不是放心小邹,而是对八喜很放心。
这孩子比某些大人还来的更靠谱。
就这样,一大一小朝着那边走去。
走了大概几分钟,邹安安瞄准了一棵树,这棵树的树冠上有两个鸟窝,双黄蛋啊。
邹安安蹲下,与八喜平视,“咱们合作怎么样?你借我一样东西,等会弄到鸟蛋我分你十分之一。”
九一分,听着真欺负人。
但谁让干活的都是她呢。
八喜叹气一声,“我就知道安安姐打鸟蛋的主意。”
邹安安听得好笑,“你怎么知道?”
“因为头一次来,我也打过鸟蛋的主意。”八喜昂头看着树冠,伸手比划了下,“就是太高了,我还偷偷试了试,根本就爬不上去。”
当时是瞒着人试试的,不然吕大妈他们看着他‘胡闹’,以后就不会带他来采菇了。
结果,他收心后,安安姐又开始‘胡闹’了。
可想而知,鸟蛋是有多馋人。
八喜又馋得舔舔唇瓣,小大人似得道:“安安姐想试就试试吧,你放心,我在下面接着你,保证不让你摔坏了。”
在他看来,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
最多也就怕一米两的样子,他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有点力气,这个距离摔下来他肯定能护着安安姐。
“行啊。”邹安安点了点他的额头,这鸟蛋分得舒坦,还有人在下面护着她呢,跟着伸出了手,“那把你的腰绳借我。”
八喜穿的裤子特别大。
一眼就能看出是大人的裤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改小,而是将裤脚卷起,又在腰上系了两圈腰绳。
正好她手中缺少一个工具。
八喜不是很理解,但还是很听话的取下了自己的腰绳,他一手拽着要掉落的裤子,一手递了过去。
邹安安接过来后,将腰绳围着树桩绕了一圈,紧跟着两手抓着两头,脚尖在树桩上摩擦两下,猜准位置一个用力,紧跟着上半身向后,靠着腰绳和鞋底的摩擦,噌噌噌就想着爬了几步。
这种爬树的方式,只要找准身体用力的部位就变得十分容易。
尤其是邹安安上辈子还经过类似的训练,她有了技巧,上树就变得轻便许多。
在八喜目瞪口呆的神色下,邹安安仅仅只用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爬到了树冠那。
这把八喜吓得够呛,也顾不上抓着裤子了,两手向上撑着生怕安安姐会掉下来。
“这窝里有四枚鸟蛋!”树上的邹安安却十分惊喜,伸手就往鸟窝里掏,不过想了想还是没直接掏完,剩一个在里面。
三枚鸟蛋放进衣兜,跟着探头去看另外一边的鸟窝,同样也留着一枚鸟蛋,其他的她全都收下了。
两个鸟窝一掏完,邹安安将绑着的腰绳稍微松了松,脚上也不靠脚尖去支撑,而是双腿环抱树桩,靠摩擦力快速溜了下来。
八喜还没缓过神,邹安安兜里就收获了六枚鸟蛋,她将自己的箩筐中放了一些干草,将鸟蛋放进去后,便道:“走走,咱们再去找找其他的鸟窝。”
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一个目标。
她首选的都是树冠上有两个鸟窝的树,这样上一次树就能收获两次,怎么也得比单个的鸟窝来的多。
八喜刚刚缓过神,就见安安姐又要上树了,顾不上多说什么,又是撑开手护在树下,大大的眼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莫名觉得好刺激呀!
“这怎么就一枚呀,算了算了,给它爹妈留着吧……哇!这里面有五枚!同一棵树它爹妈怎么这么能生。”
这不得让另外一对鸟夫妻自卑?
正好现在一对一枚。
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邹安安从树上溜了下来。
这时候八喜已经彻底缓过神了,不住拍着手掌跳跃着,“安安姐你真厉害!你实在是太太太太厉害了!”
“好说好说。”邹安安笑眯了眼。
厉害不厉害暂且不说,但这种收获带来的成就感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她伸出手指在嘴前比划了一下,“不过得小声点,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可不能让吕大妈他们知道。”
知道后还不知道要被念叨多久。
再来除了吕大妈他们之外,也不是每个人都好心好意,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听的烦,倒不如一开始就瞒着。
闷声发大财,这个道理她懂。
接下来的时间,一大一小配合的特别好。
邹安安负责上树,八喜负责其他所有活,守在树下、护着掏来的鸟蛋以及张望四周有没有合适的树。
仅仅半个小时,就弄来了三四十枚。
也是这边环境好。
树丛多,又从来没遭过人的‘毒手’,现在全便宜了邹安安两人。
这边高高兴兴,城里某处筒子楼的两夫妻却有些恐慌了。
虽然前一天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商量好,回到大宅院将房子让出来,两夫妻搬到破屋棚住。
是说好了,但陆大国两人心里还是不乐意。
磨磨蹭蹭一上午,硬是没出门。
想着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如吃了晚饭再去。
可没想到,他们这边没出门倒是有人找上了门。
来的是乔主任以及其他几位同事,王娣来看到他们,顿时有些不耐烦,“你们怎么又上门了,搬搬搬,今天我们就搬出去总行了吧?真的是吃多了没事做,管天管地还管起我们陆家的家务事了。”
很显然对这些街道办的人她是特别不待见。
要不是这些人多管闲事,还专门跑到粮食局去了解情况,要不然陆晨也不会提议让他们搬出去。
那么一个破屋,夏天不遮热冬天不挡寒,想想就遭罪。
尤其是她担心大队的人会进城。
她住在大宅院右厢房的事可没少在生产大队吹嘘,甚至还把地址说了无数遍,巴不得有人去看看她在城里住的地方有多好。
可现在却不同了……
要是有人看到她住的是一个破屋棚,大队的人指不准怎么笑话她呢。
越想越生气,不耐烦的挥着手驱赶,“走走走,没时间和你们多废话。”
“你少说两句。”陆大国站出来扮红脸,“几位同志别怪她说的太难听,无端端被赶出家门我婆娘心里也不好受。”
“呲。”一声讥讽的笑声响起,弄的陆大国脸上也有几分难看,偏偏还有人直接道:“可别说是赶,人家要回自己的屋子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你们可不能搞那种强占的坏事。”
“怎么就是强占了?”王娣来不乐意了,“我侄子孝顺我们这些长辈,那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行了。”乔主任皱起眉头,“屋子的事已经说定没得改,明日之前你们找机会搬出去就行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屋子的事,我们是想问问你们屋子里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
“什、什么粮食啊?”
小马撇了撇嘴,“别装了,你们床板下藏着的粮食就是证据,往少的算都价值是几百块钱,这些粮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而且还都是高档货,富强粉、大米、不掺杂质的玉米面,清点的时候他看的都眼馋。
不过想想都知道,这么一大笔的粮食绝对不可能是从正规渠道购买的。
就算陆家拿得出钱,他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粮食票,不用猜就知道他们这些粮食是从什么渠道来的。
只是想想归想想,并没有人赃俱获。
他们也就只能来问问话,查一查他们的资金来源,要是口供对不上,就能直接把人交到公安局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陆大国连连摆头,“我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粮食?我家的粮食都搁在柜子里,根本就没放在床板下。”
乔主任挑了挑眉头,“你确定?如果那些粮食不是你们的,找不到失主的话可就充公了。”
“凭什么……”
“充公就充公,和我们没关系。” 陆大国一把将王娣来扯到身后,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床底下有粮食,难不成是有人把粮食藏在我家?”
说着,拍着大腿叫喊起来,“哎哟喂,随随便便就被人闯进来了多危险啊?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搬出去!”
插科打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受害方。
可是他们要是真不知情的话,那脸上显而易见的肉痛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一批粮食来历不明,所以宁愿被充公也不能承认粮食就是他们的。
“行,粮食的事咱们先不提,那就说说其他的开销吧。”乔主任这次来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粮食之外,他们把陆大国两夫妻的衣物以及其他一些日用品也估了一个价,“据我们了解,陆晨才转正不到几个月,先前一年多都是拿着十几块钱的工资,那花在这些物件的钱又是怎么来的?”
“……”
“…………”
一个急得满头大汗,一个还在为先前的粮食感到肉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这位同志。”旁边的屋子走出来一个丰腴的妇人,她插话道:“人家的家底干嘛跟你交代?就算陆晨的工资支撑不了这些开销,难不成就不许人家祖辈积攒了家底?”
“对对对,姜梅说得对。”王娣来连连点头,一把将走来的人拉到身边,让她帮着说说话。
姜梅就住在陆晨隔壁,在儿子这里住得这几日没少和这个寡妇有接触,都是做过女儿家的,王娣来没几回就看出这个寡妇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当时没把她恶心死。
即使对方在邮政局上班,瞧着是个顶好的单位。
听说家里也有些能耐,模样身形也不差。
但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她儿子怎么可能娶这种人?
所以这几日是没少在姜梅面前阴阳怪气,恨不得直接把人气跑,可这会却死死抓着姜梅的胳膊,把她当成了救世主。
陆大国眼珠子一转,“没错,我家祖辈给留下一块……”
“乔主任!”
陆大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梯间一人再次打断。
来得是还在不断深喘气的陆晨,他挤进人群中,顾不上一路跑来的不适,他赶紧道:“我爹妈年纪大了有些记不清,我们陆家三代贫农,祖辈能养活一家老小都不易,哪有什么能力给子女攒家底。”
他跟着道:“买那些物件的钱,都是我从堂哥那借来的,他小舅舅每个月都会寄些钱回来,这个你去邮局能查到。”
小马一脸怪异,“人家小舅舅寄来的钱,全被你借去花了?”
陆晨含糊着,“肯定会还。”
乔主任道:“写欠条了吗?没写就当着我们的面写了吧,也省得某些人不要脸,事后赖掉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
刚说完,对面那几人的脸就黑了。
乔主任却不当一回事,恨不得多怼两句。
尤其是陆晨,要能抓到他的把柄把人拘了,那才叫大快人心。
昨天夜里她专门去了章娟家一趟。
两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章娟自己主动辞职,对她的处分不会少,也得亲自去道歉,处理完这一切后主动去街道办申请上山下乡,当一名光荣的知青。
谁都知道下乡当知青难,要是有得选,哪个当父母的愿意将儿女送出去?
可章娟的情况,也就只有下乡一条路子可走。
违规的事肯定会闹出来,里面还牵扯一个陆晨,外面的风言风语谁知道会说得多难听?再有,如果没人追究也就算了,真要追究起来,别说章家了,连她都没好果子吃。
倒不如送去下乡,在生产大队当几年的知青,等这件事彻底平息,再想想法子将章娟弄回来。
商量好就等着实行,乔主任心里却恨上了陆晨。
要不是他蛊惑,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家也不会被逼着只能下乡,现在抓到对方的把柄,自然是往死里坑。
也算是对邹安安同志的一个补偿,趁着这个机会让陆晨将原先吃下去的东西都给吐出来,“趁着我们都在,陆晨同志就把欠条写了吧,正好我去邮政局也能对对数目是不是对的。”
“……好。”
陆晨无法,只能拿出纸和笔,在写到数目的开头时,他微微顿了顿,写了一个‘二’。
结果后面的字数还没写上,乔主任就哼哼,“确定是这个数吗?陆晨同志可得想好了,要是对不上,那我还得再去一趟粮食局找你核对。”
“……记错了,我重写一张。”陆晨干笑着,最后亲手写了一张五百块钱的欠条。
在递出去时,心里都在滴血。
可他也没办法啊。
欠条一拿到手,乔主任就懒得再搭理他们,不过再离开之前,她对着先前冲进来的丰腴妇人道,“这位同志,有时候看人还得睁大眼睛,可别因为一时眼瞎误了一辈子。”
章娟不就是。
大好的前程就这么被毁了。
姜梅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
等这些人一离开,王娣来就呼天喊地,“你疯了吗?怎么能写欠条?五百多块钱呢,你要真的舍得给干嘛给陆年,还不如便宜你大哥和小弟。”
“陆晨,你这事做的不够好。”陆大国也是一脸的不赞同,“我刚刚差点就要把他们给忽悠过去,你这一插嘴还倒贴了五百块钱出去。”
“对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他们还没走远,要不把欠条给拿回来?”
“你们才糊涂!”陆晨恨不得直接骂他们蠢货,“谁家祖辈会留下大笔遗产给子嗣?咱们好好的三代贫农的身份,难不成你想被有心人打成地主出身?”
成分不好,连他现在的工作都会有影响。
他哪里敢冒险?
他气道:“再说了,你要真说祖辈给咱留下了东西,那东西是怎么换成钱换成票的?正规交易查不到记录,私下交易违法,你们要自寻死路别把我给带上!”
这一说,把陆大国两夫妻给吓到了。
先前还真没敢往深想,现在儿子这么一说,他们后怕到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王娣来伸手一指,“还不是这个贱人出的主意,要不是她突然插话,我们怎么可能往这方面想?”
被指着的姜梅脸色一变,懊恼得不行,“我也是怕你们被欺负了,先前他们那么逼问,万一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我也是一时着急,没多想……”
“呸!我们再胡言乱语也没你出的主意害人。”王娣来是真的恨死了她,一个寡妇惦记自己的儿子,在她看来,自己儿子配得上首长的千金,却被一只苍蝇惦记上,别提有多恶心人。
现在还差点害了自己家,恨意就更深了,“滚滚滚,你一进我家的门就开始倒霉了,扫把星赶紧给我滚出去。”
姜梅气得都要哭了,侧头看向陆晨,想让他帮着说说话。
然而陆晨却是撅起眉头,“姜梅姐,你就先回去吧,我们家还有些事就不招待你了。”
姜梅略显失望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就转头离开。
不过就在要出门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件事,只能转头问道:“他们要真的去邮政局查姜顺的打款记录怎么办?单子上都是你替陆年签的名,要是被查出来……”
心里有些慌,真要被查出来她可脱不了干系。
“没事的。”陆晨轻飘飘安抚了一句。
“怎么可能没关系?被查出来我工作都有可能不……”
“姜梅姐你能不能先回去?我家还有些事要谈,你说的那些事我以后找时间和你好好聊聊。”陆晨有些不耐烦,甚至示意王娣来将门给关上。
王娣来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将避免不可置信的姜梅推到门外,还讽刺一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凑过来,一身骚味难闻死了。”
‘啪’的一声响,大声将房门给关上。
还在屋内扬声说,“陆晨,你以后别和一些不干不净的人来往,惹得一身骚,多难闻啊。”
“粮食的事你们没承认吧?”陆晨顾不上其他,等房门一关就小声说着:“这事要是捅出去,咱们一家就只能滚回生产大队待着了。”
“没没没。”陆大国连连摆手,“你之前不是特意交代了吗,你妈差点说漏嘴,硬是让我掰回来了。”
陆晨松了一口气。
王娣来还有些肉疼,“那么多粮食呢,就这么充公了?”
“不然呢,连钱都解释不清是从哪里来的,咱们怎么解释那些粮食的来路?”陆晨没好气道,“之前我不是让你们在屋里挖个暗道把粮食藏着吗?你们怎么就藏在床板底下?”
陆大国悻悻然,“挖暗道多累人啊……”
按儿子的说法,还得挖不小的暗道,找人都不能找,只能偷偷摸摸自己挖,他从来到城里后就一直没干过重活,挥了两下锄头实在是干不动,就偷懒的将粮食都藏在了床板下面。
可谁能想到,有人会揭开他家床板发现里面的粮食。
“不对啊!”陆大国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们离开时可是把房门都锁上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家床板下有粮食?”
“对哦!”王娣来也瞪大眼,“还有那些衣服和日用品,没人翻咱家的柜子也发现不了啊。”
“姜顺的战友昨天去过大杂院了。”陆晨揉了揉额头,真的头疼。
他就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想着要爹妈赶紧回到大杂院把家给搬了,刚到楼下就发现自家房门外站了一群人,吓得他心都快跳出来,好险赶上了。
“你们现在就回去把家给搬了。”陆晨慎重叮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闹,安安静静把家搬了。”
他真的折腾不起了。
明明之前还是顺风顺水,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只要这么下去,一定会成为这座城市的大人物。
可自打陆年和邹安安结婚后,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接连发生那么多事,他是真心累。
“又不是我想闹。”王娣来不服气的嘀咕一声。
“妈,真的不能闹。”陆晨真是怕了她,只能透露一些事,“我就这么说吧,我相中了一个对象,她家是部队的大领导,一旦有不好的事传出去,这事怕就要吹了。”
“大领导?!”王娣来双眼发光,“大领导的闺女啊?好呀,这儿媳妇好,你可一定要加把劲。”
她未来亲家可是部队的大领导,这说出去多风光啊!
哼!那些欺负她家的人等着吧,迟早让她亲家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好好好,挺般配。”陆大国也是笑眯了眼。
双手反在身后,想着部队都有些特供的香烟,到时候让儿媳多多孝敬他一些。
两夫妻已经在畅想未来,陆晨却着急赶他们走,“你们现在就去吧,也省得太晚,不好收拾了。”
“不急。”陆大国没动脚,小声道:“你那些粮食被充公了怎么办?还能不能弄到一些?”
“……”一提到这事陆晨就烦。
那批粮食并不仅仅是他的。
现在粮食被充公,他跟上面的人也不好交代,想要继续稳住这条线,这批粮食的钱还得他补上。
这样一来,欠条以及粮食的钱,加在一块要破千了。
真的是越想越头疼,就这么短短几日,他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你二叔听说你能弄到粮食,就托我来问问。”陆大国一副显摆的样子,“以前就你二叔看不起咱家,现在不还得求到我这里了?”
说着,他掰着手指数着,“对了,还有会计家,要是多弄点粮食给他,他承诺给你大哥分个好活……还有你大姑,被你姑父赶回娘家要粮,都是亲戚咱们也得帮帮……”
陆晨听得心里不安,赶紧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能弄到粮食?!”
陆大国却一脸奇怪,“你本来就能弄到啊,他们听说你手里的粮食多,就想着让你帮帮忙,都是自家亲戚,必须要帮。”
那么大一笔粮食能弄到一次,自然也能弄到第二次。
瞧着也挺容易,那干嘛不帮着亲戚弄点?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更有面。
“……你是猪吗?!”陆晨怒红了眼,张大嘴对着他咆哮。
他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事,就是将爹妈一起带到城里!
掉落红包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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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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