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
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江知照沉默合上书。
他朝后靠上背椅，指尖捏着鼻梁，深吸一口气，又担心被旁边的人听到，只能轻轻呼出。
整个下午，谢秋的那声嗯一直回荡在他脑海中，一边扰乱他的思绪，一边霸道占着他神经。
一个下午，复习的效果不太好。
好在闭馆音乐及时打断了他思绪。
江知照收拾好东西等谢秋，两人跟在出馆的人群里往家走。
深冬已至，下午六点的天阴朦朦的，寒风裹着冷空气无孔不入，江知照一出门就被吹了个满脸，往后缩了一步，撞到侧后方的谢秋。
江知照把围巾拉到鼻梁处，这才敢再次出去。
一路无言。
到江家别墅门口时，天比刚出校门时显得更阴沉，小区门口还挂着新年的彩灯、大红的福字，倒是在寒冬中显出一抹亮色。
“我进去了。” 江知照声音闷在围巾里，瓮声瓮气。
“嗯。” 谢秋喉结一动。
江知照现在一听到这声嗯就有烦躁，转身就要走，后面忽然又传来低沉的一声：“李奶奶这两天在念叨你，有没有空——去看看她。”
江知照眼睫颤了颤，“好。”
……
年一过，开学的日子便越来越近，江知照找了个出太阳的周末去了谢秋家里。
他从家里找了些补品也一并带过去给李奶奶。
李奶奶看到他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深了些，但对江知照手里的补品表示拒绝：“哎哟，小江你一个孩子，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江知照坚持递过去：“奶奶这是这段时间你帮我们照顾圆圆的谢礼。”
李奶奶不收：“不行，这些东西太贵了，我不能收。”
江知照只能说：“都是些普通的补品，不贵。”
最后李奶奶还是没拗过江知照，被江知照把东西放进了屋。
李奶奶半信半疑：“真不贵啊？”
江知照笑着说：“不贵。”
李奶奶看向谢秋。
江知照也看向谢秋。
谢秋垂眸看着桌上的补品，把刚撕下来的上万的价格标签往掌心藏起来，点了下头。
“你们这些孩子呀，真是……”
看完李奶奶，两人又把圆圆接出去溜一圈。
这段时间圆圆被李奶奶养得油光水滑，整个猫形都大了一圈。
有李奶奶每天带圆圆出去逛，几个月下来圆圆已经能正常出门溜达了。
两人绕着公园小路走，谢秋突然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江知照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说：
“收拾得差不多了。”
“学校那边有没有请好假？”
江知照点头，“我跟凉班说好了，开学那天我去补张请假条就行。”
又过了两秒，谢秋问：“要走多久？”
江知照摇头：“不知道，今年的规则比以往更严，时间跨度也更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谢秋沉默两秒，而后说：“我等你消息。”
江知照指尖陡然蜷缩，心跳莫名加速。
怀里的圆圆已经睡着了，软趴趴地埋在臂弯，这条小路蜿蜒寂静，谢秋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晰。
他忽然卡壳，不知道怎么会，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声：“嗯。”
……
明德今年大发慈悲，给高三的学生们放了两周的寒假，寒假贯穿整个新年。
十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开学当天一个个上学如上坟，走近久违的教室就仿佛进了监狱一般。
江知照拖着行李箱先去了趟教室，在教室门口碰到了一脸视死如归的木子良。
他看得好笑：“你们这表情像丧尸围城。”
木子良幽怨地眼神看向他：“难受、想哭。”
江知照挑眉：“那你只能努力憋一憋。”
木子良突然一个机灵，“不对，你怎么还在学校，不是应该去光华大学了吗？”
江知照抖了抖身旁的行李箱：“我过来补个假条，今天是报道，早晚去都可以。”
班长凑过来说：“我刚才看宋彦从凉班办公室里出来，好像往校门走了，估计也是来补办假条的。”
说到宋彦，有人忽然想起：“你们听说了没，孟子辰转学了。”
刚才还如丧考批的一群人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时候的事？”
“这都高三下学期了吧，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这个时候转学，能去哪儿？”
“我爸跟孟家之前有合作，是出国留学去了。”
大家一阵唏嘘，有羡慕孟子辰家庭好的，不想学了就可以出国，也有可惜孟子辰努力了这么久，临到最后竟然要放弃的。
江知照没凑进那群人里，他把行李箱放到教室后门口，空手进了教室。
上学期他还有几本教辅落在教室里。
这会儿谢秋已经到了，正翻着书。
江知照没想打扰他，便轻手轻脚地过去，小心抽出自己的书准备离开，刚转身就被谢秋喊住：“东西忘拿了。”
江知照数了数怀里的书，“都拿完了。” 一个熟悉的水杯抵到他眼前——是他的水杯，跟谢秋那个是同款。
“哦哦，” 江知照伸手接过，把水杯也带了出去。
然后他又去了一趟凉班的办公室。
“放轻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 凉班欣慰地拍着他肩膀，“你刚才上来没碰到宋彦？怎么不跟他一起？”
江知照拿过假条解释：“我来得比较晚，正好和他时间错开。”
他们明德今年就这两个孩子入选，凉秋华只是觉得同一所学校的一起也相互有个照应，但随即一想两个学校都在淮城，有什么事孩子们也可以直接回学校说，便也作罢，只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在学校有困难及时跟老师说。”
“我知道了，谢谢凉老师。”
和老师们道别，江知照返回教室后门拉起自己的行李箱。
此时班长他们也走了过来，
“知照，我们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易琳琳快哭了，眼眶里含着泪水：“呜呜，我后面的位置会给你留着。”
江知照简直哭笑不得，“我只是去比赛，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朝大家挥了挥手手，想了想，又特意朝谢秋的方向挥了两下，没看对方表情就转身离开了。
江知照走后，木子良趴在桌上闷闷不乐，一旁的易琳琳也没了往日的笑容。
谢秋还是一贯地没什么表情，回到位置继续看书。
十分钟后，木子良忍不住往后看了眼。
他一转头，易琳琳也跟着往后转，不小心碰到后面的桌子，连带着谢秋的桌子也晃了一下。
“你们说江神现在在干什么？” 易琳琳撑着头问。
“在车上。” 谢秋翻页间隙接了一句。
木子良回头，“谢神，江神走了，你难道不伤心？”
谢秋不轻不重地说：“他会回来的。”
木子良更没劲了，“等江神拿着报送名额回来，看我们还苦哈哈地准备高考，羡慕死了。”
易琳琳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行了别哭了，明天就要开学考了，快复习吧。”
“啊，这么快，怎么没听老师们说。”
“哪次考试老师告诉过我们。”
众人丧了不到一小时，被即将到来的开学考砸了个头晕眼花，再也顾不上其他的，纷纷投入到复习中。
……
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树荫下，江知照过去拉开车门。
他哥今日特地休假送他去另一边的大学。
今天只是报道，学校规定的到校时间是下午五点，因此他们一路上也不急，到光华大学时才堪过中午。
大门口已经有学长学姐举着保送营报道处的牌子，江知照拖着行李箱过去立马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学弟你是来参加今年保送营选拔的吧，走，学姐带你去报道处。” 一名学姐热情地拉过他行李，领着人进校门。
江知照跟着学姐在教学楼间穿梭，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停在一栋小楼前。
“喏，这里就是你们今后住宿的地方，报道处就在公寓的中庭。”
学校为参加保送营的学生特意安排了住宿，就在教室公寓的旁边。
这栋楼原本也是教室公寓，但因建筑时间太长，从前年就开始翻修，去年年中终于翻修完，特意留给他们参加选拔营的高三生。
学姐又指着前面那栋教学楼说：“之后你们就会在这栋教学楼里进行学习和选拔。”
最后，学姐临走前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油哦，学弟。”
江知照终于拿回自己的行李，笑着道谢：“谢谢学姐，我会加油的。”
告别学姐，江知照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楼，在宿舍楼前，他停下脚步，纠结片刻，拿出手机拍下大门，然后点开谢秋的聊天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而后他便关了手机，往里面走。
宿舍楼中庭被各种颜色的柜子分成两几块，一边是咖啡区，一边是阅览区，旁边还有酒吧台，报道处的老师们就坐在阅览区的一块长桌前。
江知照过去登记了名字，领了宿舍的钥匙就坐电梯上楼。
他的楼层不高，就在二楼，下了电梯转身就能看到他宿舍的门牌。
只是这会儿宿舍里似乎还有其他同学，大门敞开，里面还隐隐传来说话声。
江知照过去推开门，就见三个男生靠在书桌前交流，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人时都安静下来。
“同学，你也是我们宿舍的哇？” 一个黑皮肤的男生率先问道。
江知照推着行李走进去，“你们好，我叫江知照。”
打击回神介绍自己。
“你好，我来自隔壁云城，叫张科。”
云城跟淮城相交，两个城市经常互通，被称作兄弟城市。
“我是王识遥，是北方人。”
“左鸿运，我来自边疆城市，一直对内陆很向往，光华是我从小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在这里读大学。”
江知照说：“我就是本地人，明德中学。”
几人互相介绍完，各自都熟悉了，凭借江知照多年来的住宿经验，这几个都挺好相处。
下午五点半，群里通知所有人员到教学楼里集合。
“江知照，我们一起过去。” 张科性格开朗，见另两位是外地人，担心他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便主动带着他们一起。
他们到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位置。
江知照他们找了个不远不近的空位。
不一会儿，一位老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学长学姐，其中就有江知照报名时见过的陈辰。
“各位同学大家好，” 台上的老师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马尾扎在脑后，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股威严。
“首先恭喜你们经过层层选拔进入光华大学报送营的选拔，本次进入保送营选拔的一共有一百二十名同学，大家都是各自学校或者各自城市的佼佼者，在这里，我们会全方位考察你们的知识水平、应变能力，甚至是运气，最终只有十名同学能得到我们光华大学的保送名额。”
话音一落，下方顿时窸窸窣窣。
张科一脸完了：“看来我是没什么指望了。”
旁边王识遥问他：“你上学期平均排名多少？”
张科：“我在云城是第一，但我们云城只是个小城市，跟那些大城没法比。” 说着，他手肘拐了下江知照：“说起来，你在明德排名多少？”
江知照轻声：“第一。”
张科到抽一口冷气，“那你肯定能拿到这个名额。”
江知照摇头：“大家都是第一，我也没底。”
老师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而后将讲台交给后面的几位学长学姐。
那几位学长学姐讲的则更侧重于学校生活，大家毕竟还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除了学习，美食也是值得探索的一环。
等到那几个学长学姐讲完，老师做最后的总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随即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大家可到食堂去吃饭，一个小时后回到这里，进行立刻理科摸底考试。”
“啊——”
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老师又说：“放心，这次摸底考试不计入总成绩，所以大家放轻松。”
台下众人脸色惨白惨白，别说放轻松，都快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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