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字据还要按手印？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奶奶？不怕遭到天谴吗？”
孙秀芳的手指几乎戳到周何生脸上，后者一偏头避开。
“这就叫逼迫了吗？”周何生嘲讽地笑起来，“原来您只是想要簌簌的手艺，却不想供她读书。您这么说话怎不怕天谴呢？同样是孙女，春花就能上学，而我的妹妹就不行。凭什么？就因为二叔二婶会讨好您，而我父母老实，所以连我们兄妹俩都要受欺负，即便我们已经搬出了家，您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薛敬乾怕孙秀芳一时气急败坏，在他家里撒泼，毕竟她手段多样，是个尽量避免招惹的人物。
当初为了女儿的婚事，没少被这个老妇人当面辱骂。
几乎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尽了，如果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真心相爱的份上，绝不会将女儿推入这样的家庭。
“何生！少说两句，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奶奶，是客人。”薛敬乾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无奈。
周卫华也劝道：“孙秀芳！你能不能消停点？簌簌自己闯出了一条路，为什么非得带着你们家的老二老三走？他们毕竟是长辈，跟一个小辈争这点财路不觉得丢脸吗？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有话快说，我还等着吃饭呢。”
看着桌上平时难得一见的好菜，周卫华实在不喜欢孙秀芳挑这个时间来薛家闹事。
千事万事，吃饭为大。
怎么就这么不懂眼色？这么大年纪岂不是白活了？
村长的一句话提醒了孙秀芳，让她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
“今天我没空跟你们计较，等以后再找你们算账。”说完转向何棋棋，语气变得温和许多，与之前的泼辣判若两人，“这位同志，辛苦您远道而来收购我们的洋芋，怎么能让您吃这些粗茶淡饭呢？走吧！跟我回家，我家锅里炖着鸡，特意为您准备的。”
如果何棋棋没见过孙秀芳的真实面目，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善良的老妇人。
但现在她知道，她脸上的慈祥都是伪装。
周卫华差点被孙秀芳的话逗乐。
居然敢说簌簌精心准备的饭菜是粗茶淡饭？他真想问一句，您家的粗茶淡饭是什么样子？
“老人家！我吃不惯鸡肉，这种简单的饭菜更适合我。”何棋棋心里冷笑，“您的鸡肉还是留着给家人享用吧。”
请她吃鸡肉？还特意杀的鸡？这老妇人真的有那么好心吗？
看看门外，并没有红雨降下，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
这老太太是不是想用一只鸡收买自己？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收买的吗？很傻很天真？
何棋棋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女孩，发现她张大嘴巴，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奶奶。
粉嫩的小舌头吐了出来，然后调皮地缩回去，一副想笑却又忍住的样子，十分俏皮。她不经意地朝他这边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何棋棋感觉心跳莫名加速，血液似乎逆流，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以前面对那些顽固的老人时都能应对自如。为什么会见到这个女孩就如此紧张？掌心甚至出汗？
简直要被自己的情绪打败了。
何棋棋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再回头看女孩时，她已低头走开了。
“同志！请跟我走吧！不用多说了。”
孙秀芳疯狂地伸手试图拉住何棋棋，脸上充满了不满。仿佛今天如果不跟她走，就会没完没了，热情得过了头。
但她会乖乖听话吗？要是早有这样的觉悟，也不会被派到这个地方来了。
“老人家！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也同样。无功不受禄！您的鸡还是留给自家享用吧！我不配也不愿意吃。”
正常来说，人家说到这份上应该放手了。
但这老太太偏偏不依不饶，追着何棋棋满屋子跑，非要拉他去自己家。
何棋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撞邪了，被一个老妇人缠得满屋乱窜，狼狈不堪。
可恶的是，这老太太竟然是那个女孩的奶奶，逼得女孩无书可读，无家可归。
逼女孩也就罢了，为何要来逼自己？何棋棋觉得这老太太实在是太过分了。
如此急于把她拉到家里，肯定没安好心。
“站住！”何棋棋不再对这个蛮横的老妇人客气，板着脸怒吼，“站在那里别动。老人家！您这样黏着我，到底想得到什么好处？”
何棋棋的话语直截了当，毫无掩饰。
孙秀芳首次体验到被人当场羞辱的感觉。
她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说：“同志！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只是想请你到我家吃顿饭。”
周卫华看着孙秀芳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仿佛她是个笑话。
请她回家吃饭？谁信呢？难道她家的饭菜特别美味？
周何生和簌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露出了鄙视的表情。
秋莲的母亲和秋莲偷偷笑着，觉得孙秀芳真是胆大妄为，无缘无故地邀请这位同志去家里吃饭，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如果真有这份好心，怎么会把簌簌兄妹赶出家门？对自己的孙子女都不关心，却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起来，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打死她们也不会相信。
薛敬乾心中暗忖：孙秀芳这是转性了？突然变成了好人？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我不去。”何棋棋冷着脸重新坐回桌旁，向簌簌伸出手，“给我打饭，我饿了。”
簌簌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也没说什么，迅速给她盛了一碗饭送过去。
何棋棋尝了一口饭，手里拿着筷子说道：“我已经开始吃了，您也不用费心了，赶紧回家吧。”
孙秀芳意识到这位同志不会跟她回家了，也明白刚才和儿子、孙女商量的计划泡汤了，于是干脆赖在饭桌上，打算蹭一顿薛家的饭。
面对孙秀芳不请自来的厚颜无耻，薛敬乾一家三口只能无奈摇头，对于这样胡搅蛮缠的亲戚，除了认命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怎么？不是说你家里炖着鸡吗？还来薛家蹭饭，既然那鸡是给这位同志准备的，还不快回去把它炖好了端过来。”
村长周卫华实在看不下去孙秀芳的无理取闹和贪小便宜的行为，脸色阴沉地讽刺道。
薛敬乾夫妻二人一生老实，女儿秋莲也很乖巧真诚，根本不是孙秀芳这种人的对手。
虽然他们没说话，但心里并不愿意孙秀芳留下来吃饭。
毕竟现在生活不易，多一个人吃饭就意味着下顿可能就得喝粥。
“端什么端？我才没那闲工夫。”孙秀芳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就夹猪头肉，毫不客气地说，“等我吃饱了有力气再说。”
其实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那盘香味扑鼻的猪头肉，如果不是怀揣任务，早就动手开吃了。
周何生的动作比她快一步，用筷子挡住了她的手。
他带着嘲笑的语气问道：“奶奶！这里是薛叔家，不是我们家。还有客人和村长在旁边，您就这么上桌合适吗？再说了，您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吃饭？不是不同意我和秋莲的婚事吗？要在这儿吃饭可以，先把事情说清楚。”
秋莲感到惊讶，何生以前从来不敢这么对他奶奶，无论她怎么任性，他都只是默默忍受。
秋莲的母亲也在心里叫好，骂得好，这个老泼妇，在自己家里耍威风算什么？今天要是不治住她，以后天天上门闹，谁能受得了？
薛敬乾原本想开口让何生不要这么不尊重长辈，但想到孙秀芳根本不值得尊敬，也就懒得管了。
反正他们家这些破事村长都知道，那位同志即便看了笑话也无所谓，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孙秀芳自找的，能怪谁？他们安安静静地在家吃饭，她非要来闹，阎王爷来了都没辙。
孙秀芳被周何生的话气得火冒三丈，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说什么清楚？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现在进了薛家，我吃顿饭怎么了？你这个不孝子孙，能把饭给别人吃，为什么就不给我吃？”
“给别人吃我乐意。”周何生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连尊称都省略了，直接改成了“你”，“给你吃我还得考虑考虑。你说你都看不得我好，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再说这一桌子菜都是簌簌做的，你打了她之后还能吃得下她做的菜吗？”
孙秀芳不管这些，伸手抓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有什么不能吃的？我是她奶奶，她做菜孝敬我不是应该的吗？倒是你，周何生！你不让我在薛家吃饭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格。”周何生表情严肃认真地说，“关于我和秋莲的婚事，你捣乱了多少次？到现在还没定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要我入赘还是娶秋莲过门？这件事定下来了，我会高兴地请你来吃饭。如果不定下来，你凭什么吃薛家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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