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总是不定时的。
刚才还好好的,叶温臣才走没一会儿,天便暗了下来。乌云压得极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潮湿的凉意。
她没带伞。
雨天的车,格外难打,她只能先站到民政局大门的屋檐下避雨。
她给林予真打了个电话。
“真真,你现在有空吗?下雨了,我没带伞,又打不着车……”
电话那头有汽车的喇叭声。
林予真边转动方向盘,边问:“有空,我现在正好在路上。你在哪,我去接你呀?”
时念卿深舒了一口气。
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女孩子的友谊才是最靠谱的。
时念卿:“真真,真的太感谢你了……我把定位给你发过去。”
时念卿想都没想,就把定位发了过去。
发过去以后,她才反应过来。
她发过去的定位是民政局。
电话那头无疑是炸开了锅。
“时念卿!”
时念卿默默地调低了音量。
林予真:“民政局?时念卿,你过几天是不是就该告诉我,可以参加你孩子的满月酒席了吧?”
时念卿心虚地咬了下唇。
“你开着车呢,注意安全。具体的我车上跟你说。”
——
车上,她简单地和林予真叙述了一下领证的来龙去脉。
林予真表示听明白了,但还是对她主动提出要和叶温臣迅速领证的事感到震惊。
林予真关掉了车载音乐,问:“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要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共度余生?”
“两个人结婚又不一定是因为爱情。”时念卿拨弄了一下钥匙扣,“而且,也不是余生。”
“协议上说我和他的形式联姻只有一年,等两家的商业合作结束后,我们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婚姻。”
林予真按下雨刮器开关,又问:“婚礼呢?婚礼也不办了?”
“亏我还想着,去给你做伴娘呢。”
时念卿:“只是形式婚姻而已,办婚礼什么的,又费时间又费金钱的,没必要。”
“又不用你出钱,你给谁省呢?”林予真瞪了她一眼,“我说你这婚结的可真不值,房子礼金啥都不要,等于找了个AA制的搭子。”
“也不是一点没赚到吧……”
时念卿想了下,道:“至少婚姻期间,我有他家别墅的居住权。”
“他助理已经在我家门口候着了,就等着我回去搬家。”
林予真腾出手,给她比了个拇指。
“牛。”林予真发自内心地感叹,“其实你和你的搭子也并不是毫无相似之处的。”
“至少有一点,你俩在办事效率上还挺有夫妻相的。”
一个计划利用小半天的时间高效领证,一个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完成同居前的搬迁。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林予真转过脸,示意她看向方向盘的位置,“叶温臣的家在沪湾别墅区,离你上班的学校,可是隔着20km不止。”
“我早说,要你考个驾照。”
时念卿沉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
到巷口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时念卿站在巷口,雨水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面上积成了一团团浑浊的水洼。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今天以后,她就要搬离这个曾经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城中村巷,其实没什么不舍的。
更多的,只是感慨。
感慨她有朝一日真的如儿时梦想的一样,住进了大别墅。
不同的是和她一起住进去的不是母亲,而是一个仅见过三面的陌生男人。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搬家了。”林予真摇下车窗,冲她眨了眨眼,“再说,今晚可是你和你老公的洞房花烛夜。”
时念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予真已经利落地按上车窗,掠过她的身侧。
她叹了口气,走进了巷口。
她住的城中村巷是由三个老小区组合而成的,里面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大爷阿姨,基本上没什么年轻人。
一般这个时间点,大爷阿姨都聚集在小巷外的广场跳舞,所以小区应该格外安静才是。
但今天的小区似乎格外地喧闹。
尤其是,她的楼栋。
等她再走进些,终于明白了喧闹的来源。
搬个家而已,叶温臣的阵仗真大。
三辆纯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齐刷刷地停在她家楼下。穿着制服的搬运工们整齐有素地排成两列,将本就狭窄的巷口围得水泄不通。
围观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却又默契地在奔驰车前止步,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天然屏障。
这里头,不乏有她认识的邻居。
“哎哟,这是要拍电影还是要干啥?”烫着卷发的李婶抻着脖子,手里提着一个大西瓜。
李婶住她隔壁,母亲病后的几年里,没少照顾她,偶尔会添副筷子,让她跟着他们家一起吃晚饭。
“不能够吧……我看他们都在这好一会儿了,看着像是在等人。”杂货店老板叼着烟,烟灰簌簌地落在皱巴巴的汗衫上。
“等谁?这楼上一共两户,一户是我家,另一户是时丫头……”
“时丫头该不会惹上啥人了吧?”
时念卿深吸了一口气,从围观的一众人群里挤了进去,“李婶,晚上好。”
李婶愣了下,“念念,你回来啦?”
“这些人是……”
“他们来帮我搬家的,抱歉,打扰到大家了。”她轻声回答,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余光里,她看见杂货店老板的烟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婶,我也是今天才决定的,所以没来不及跟你打招呼。”
平日里李婶确实很照顾她,她对李婶多多少少是有些舍不得的。
“夫人,您把钥匙给我就成,搬家的事情交给我们。”站在搬运工前头,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应该是叶温臣的助理,“叶总让我先送您去新家,他说用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时念卿将钥匙从包里取出来,金属碰撞声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脆。
她把钥匙递给了助理,“我屋里除了电脑外,没什么贵重物品,但书本资料一点都不能落下。”
助理:“当然,您放心。”
围观的人群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像一群被惊动了的麻雀。
“这阵仗,是嫁入哪家的豪门了……”
“我记得她,她好像是个老师,还是市重点初中嘞。”
“老师又咋样,能傍上豪门,下下辈子都不用工作了吧……”
她正愁该怎么解释,李婶适时地帮她呵散了人群,“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干了?不去跳广场舞了?”
“看啥看,没见过人搬家啊?”
人群像被惊散的鱼群,倏地散开了。
“李婶,谢谢。”时念卿温声道,“谢谢你这些年对我,还有我妈的关照。”
“我可能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过来住了,阳台上的绿萝......您要是喜欢,就搬去您那儿吧。”
李婶看了眼锃亮的奔驰车,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墨色旗袍,叹了口气:“丫头,不管去哪,都要好好的啊。”
“要是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回来,李婶一定帮你把绿萝养得好好的。”
时念卿鼻尖一酸,眼眶里盈出了一泓泪水,轻声道:“好。”
戴眼镜的助理适时地上前半步,镜片后的目光礼貌而克制。
“夫人,车已经准备好了。”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立即有工作人员为她撑开一把黑伞,恰到好处地为她隔开围观者的视线。
时念卿在簇拥之下上了车。
透过车窗,她最后看了眼斑驳的楼道口,那里还贴着去年春节她和李婶一起写的福字,如今已经褪成了浅粉色。
就像是一场梦。
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好梦还是噩梦。
——
澄江,沪湾别墅区。
法式路灯在黑色铁艺灯柱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将灌木丛勾勒出锐利的轮廓。轿车碾过柏油的路面,发出一阵沙沙的摩擦声。
这里的视野很开阔。透过车窗,可以看见隔江的霓虹灯,在水面上投下流动的彩影。
别墅错落有致,每一栋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显得疏离。
这里,与先前拥挤的城中村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夫人,到了。”
助理将车停靠在一栋三层的别墅前,引擎熄火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时念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夫人,您先进去,叶总在里面等您。”助理替她按下门铃,“我回去帮您盯着有没有什么遗落的物件。”
铃音响了三声,门开了。
不是她想象中的佣人或是保姆开的门,也不是叶温臣,而是一个气质极好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保养的很好。
有点眼熟。
“是念卿吧?”女人微笑着,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快进来。”
——
进去的时候,叶温臣坐在沙发上。
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块儿,坐的懒散又随性。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在他自己家。
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了。
叶温臣抬眸,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浓密的睫毛在顶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愣着干嘛,喊人了吗?”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像羽毛般轻轻掠过她的耳膜,“上次在曦曦的婚礼上不是见过么,她是我嫂子。”
“当然,现在也是你嫂子了。”
她慢慢回过神来。
她身侧的这位中年女性,原来是叶阮曦的母亲阮媛媛,也就是他的嫂子。
当然,此时此刻,也是她的嫂子。
那她这是……见家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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