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年,我那条蓝色内裤呢?”
陈祈安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周泊年正在和员工开线上会议。
由于是在家里,周泊年没顾虑太多,开着麦克风没带耳机,因此刚刚那句话也被顺理成章收进去了。
陈祈安对此一无所觉,还理直气壮催道:“肯定被你放哪去了,快帮我找找。”
他穿着一套小狗样式的连体睡衣,头发很蓬松,带着微微的卷度,几乎和睡衣融为一体,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毛茸茸的。
周泊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生气。他把视线转回屏幕,视频房间里没人发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双手放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大概是在那个没有上司的小群里议论吧。
周泊年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今天先这样吧,散会。”然后退出了房间。
闻言,陈祈安脸上表情一垮。
眼睁睁看着周泊年走到自己面前,陈祈安瘪瘪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开会。”
“算了。”周泊年在心里叹了口气,陈祈安一装可怜,他就拿这人没辙。
惹恼周泊年是一件毫无代价的事,陈祈安于是又翘起尾巴:“那你现在有空的话,帮我找找呗。”
“自己的衣服自己找不到?”
嘴上这么说,实际行动起来,周泊年还是纵容着他。
推开陈祈安的房门,里头乱糟糟一片,就像刚被江洋大盗洗劫了似的。
陈祈安跟在他屁股后面,身体摇摇摆摆:“衣服都是你收的。”
周泊年彻底无奈了:“我全部挂在你房间的。”
陈祈安敞开衣柜:“但我就是找不到啊。”
“找不到你就带别的。”
“可是我就想带这条,”陈祈安耍赖,“帮我找找嘛,周泊年,求求你了,你最好了。”
他语调上扬,一双下垂眼里盛满期盼,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脑袋蹭上来了。
周泊年想跟陈祈安说,自己不吃这套,但是很遗憾,他真的吃。
他摇摇头,从鼻子里哼出口气,弯腰翻了起来。
衣柜里挺干净,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但谈不上整洁。
上衣裤子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堆成了山峦起伏的样子。
周泊年任劳任怨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收拾出来,分门别类放好,一直捡到最底层,才在某件外套的夹层里抖落出陈祈安惦记的那条蓝色内裤。
他顺手折了两下,递给陈祈安:“收好就不会找不到了。”
陈祈安一脸无所谓:“反正有你在啊。”
周泊年一愣,盘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我能照顾你一辈子吗?”
“……”陈祈安睫毛低垂,“哦。”
周泊年问这个问题,就是有答案了。
也对,他们俩非亲非故,周泊年允许他住进家里,又处处容忍他,全都是出于善良。
周泊年就是这么一个有着泛滥同情心和过度责任心的人。
至于对象是谁,不重要。
陈祈安抱着膝盖,坐在周泊年对面,中间隔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
里面同样是一堆烂咸菜一样的衣服。
暂时没有要紧的事,周泊年干脆好人做到底,勤勤恳恳地给陈祈安收捡起了行李。
他将烂咸菜的褶皱一道道抚平,叠成大小相近的方块,整齐码进箱子里。
原本邋里邋遢的箱内空间瞬间清爽多了。
陈祈安默不作声地固定好搭扣,闷闷道:“谢谢。”
“干嘛?”周泊年瞥他,“平时不是很心安理得吗?”
陈祈安嚅动嘴唇:“你是在骂我吗?”
他表现得有点委屈,周泊年打量他半天,突然笑了:“不是,你可以心安理得。”
陈祈安很容易满足。就像现在,周泊年给他一个笑脸,他就会重新变得开心。
他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赶紧起身:“我得走了。”
周泊年扯了扯他的裤脚:“睡衣。”
“我知道,”陈祈安说,“我马上换。”
“嗯,”周泊年也站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
上学期,陈祈安加入了一个教授的课题组,研究方向是农村空巢老人的新型养老模式。
这种科研项目,闭门造车也不现实。教授联系了隔壁某县的一个乡镇,说要过去做田野调查。
对方表示欢迎,不但愿意提供采访对象,就连吃住也一并安排了。
出发时间定在今天下午四点,课题组成员先在学校东门集合,再一道乘中巴前往当地。
陈祈安换上外出的衣服,推着行李箱出来,就看到周泊年一条腿屈着靠在玄关柜上,面无表情地敲手机屏幕。
估计是处理工作消息。
陈祈安难得体贴地说:“你要是很忙,我打车去也行。”
周泊年摁了锁屏,将手机收进口袋:“走吧。”
陈祈安还在耿耿于怀:“你不是不想照顾我吗?”
“我没说吧,”周泊年皱了下眉,不高兴归不高兴,怎么还随便篡改他的话,“我只是说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有区别么?”
“……”周泊年觉得陈祈安简直是在胡搅蛮缠。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陈祈安不可能永远住在他家,等他大学毕业了说不定会去其他地方发展,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家庭。
他们共同生活的时间很大概率只有这么几年而已。
但周泊年不是要和陈祈安争个对错,他摸出车钥匙:“你在这儿一天我就会管你一天。”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陈祈安抬眼,正好和周泊年对视上,投射而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陈祈安抿抿嘴,心想,自己可能是过分了一点。
赖在周泊年家一年多,对方烦他也是正常的。周泊年太体面了,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得寸进尺,总是忍不住要求更多。
周泊年不说,他也应该有自觉的。
陈祈安错开目光:“真的没关系,我自己去吧。”
周泊年盯着他的头顶,眉毛拧成一团。早知道陈祈安会介意,他就不说那句话了。
他将手指插进陈祈安的头发里,轻轻梳了几下:“我顺道还要去趟公司,没必要多打一辆车。”
指腹按在头皮上,酥酥麻麻又有点舒服,陈祈安说:“这样啊。”
“嗯。”
既然不是专程送他,陈祈安没再坚持:“那我们快走吧。”
他扭动门锁,又被周泊年叫住:“等下。”
“怎么了?”陈祈安回头。
周泊年拉开抽屉,取出一条串着卡通玩偶的手环:“手给我。”
陈祈安听话地伸手。
周泊年将手环戴到陈祈安腕上,拍拍他的手背:“好了。”
陈祈安抬手去嗅:“什么味?”
“驱蚊的,乡下蚊子多。”
陈祈安撇嘴:“我又不是小孩。”
周泊年推门出去:“蚊子也不是只咬小孩。”
“我是说,你可以选择更成人的款式。”
周泊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他的确看到有那种相对朴素的产品,不过最后还是挑了这个。
多合适啊。
“桃宝搜防蚊手环出来第一个就是,”周泊年面不改色地说,“这还分成人和儿童吗?”
“好吧。”陈祈安转着手腕,果然还是有点幼稚。
但毕竟是周泊年特意买的,他也没什么可嫌弃的。
周泊年,真的很细心啊。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陈祈安把行李搬进后备箱,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其实周泊年家离他学校很近,往常陈祈安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只是今天拖着行李,不太方便。
十几分钟后,迈巴赫在F大的东门前停了下来。
陈祈安下车拿完行李,绕到驾驶位跟前。
车窗已经降到底了,周泊年嘱咐道:“到了发个信息。”
陈祈安:“我知道。”
周泊年“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你不是要去公司吗?”陈祈安提醒。
“现在去,”周泊年回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中巴,“你上车吧。”
“嗯,”陈祈安有点依依不舍,“我走了。”
依依不舍什么呢?
他也弄不明白。
陈祈安一步三回首地朝中巴车走去,等周泊年的迈巴赫驶出辅路,汇入车流,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才空落落地转头。
原本,他以为自己到的算晚的,结果一看中巴,上头半个人也没有。
就连司机都蹲在绿化带的路肩上抽烟。
陈祈安左右张望,总算在门卫房檐下的阴凉处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何歆坐在行李箱上,低头刷手机。
在陈祈安离校走读之前,何歆曾和他当过一个学期的室友。因着这层关系,哪怕是现在,何歆也是他在整个F大关系最好的朋友。
当时报名课题组,还是他拉着何歆一起的。
“何歆!”陈祈安挥挥手,小跑过去。行李箱的滚轮快速旋转,碰到水泥地上的凸起,咔咔作响。
听见动静,何歆仰起脸,回了他一个招呼。
陈祈安用手撑着何歆的肩膀:“干嘛不去车上等?”
“车里不通风,太热了。”
“那让司机开个空调就是,”陈祈安也不拖拉,立马冲马路牙子大喊,“师傅!”
喊了两三声,司机施施然扭头。
陈祈安:“能麻烦开个空调吗?我们上去等,谢啦。”
司机将烟头往草地上一扔,从绿化带上跳下来,懒懒散散地抬脚。
没两步,同一个声音再度响起:“师傅。”
陈祈安指了指他的脚下:“烟头。”
大家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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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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