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得上赵芷雨,卫暄改头换面,过起了修心养性的生活。
书肆酒肆、柜坊戏楼、游园宴会,全都不去;
斗鸡养鸟、赛马打球,插花弄玉,全都不玩。
他那两个弟弟好不容易等到了出宫建府,原以为三兄弟终于能一同去潇洒玩乐,没想到他们的八哥比坐禅的高僧还要清心寡欲,像变了个人似的,哪也不去,啥也不玩。
要过三年寡淡生活,按理来说是很难熬的。
可卫暄惊讶地发现,他的时间是真正的弹指而过。
四季变换快得如同昼夜交替,日出日落又在转眼间飞逝。
只要孤身独处,他根本感受不到一盏茶或一柱香的时间。
若要数哪个时刻过得清晰又漫长,那便是他与太子共庆的生辰宴。
他十七岁,太子三十一岁,正是夺嫡之战爆发的那一日。
眼看太子举起酒杯凑向唇边,卫暄内心万分矛盾。
若他阻止太子饮下毒酒,改变接下来的局面,他就不必继承帝位,可以继续安心当他的瑾王。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然而,这并非他一人的梦。
赵芷雨也在这梦里,只是她此时还住在冀安侯府,不在他的身边。
这是他们两人的梦,是为了达成他们共同心愿的梦。
若她知道这个事情,她会怎么选?
他思前想后,那杯酒已经沾上了太子的嘴唇。
最终,卫暄什么都没做,消极地等待着噩梦的再现。
出乎意料的是,他等了好久,太子都没有毒发,等到宴席结束,他还愣怔地看着活得好好的兄长。
其他哥哥谈笑宴宴,一派和睦,似乎也没有争储的苗头。
为此他思索了许久,最后意识到,也许赵芷雨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皇后。
她更愿意陪着他过自由快乐的日子。
往后的时间更是转瞬即逝,他还没想起他是什么时候纳采问名、纳征请期,完婚之日就如约而至了。
迎亲当日,他担心这梦里的时间飞速而过,天未亮就焚香沐浴,换上九章衮服,戴上九旒冕,进宫拜见皇帝,再行祭礼。
这日的时间并没有捉弄他,所有繁复的礼节,所有焦急的等待,都是真真实实,跟着更漏一点一点地慢慢流逝。
好不容易熬到了礼毕,卫暄骑上五花金络马,领着卤簿,鼓乐齐鸣,浩浩荡荡赴往冀安侯府。
城里的百姓最爱看的除了大节灯会,就是迎亲队伍了,更何况今日成婚的是八皇子瑾王,车马雕金堆玉,规制隆重,仪仗盛大,吸引了不少人争睹,几乎堵住了大街小巷。
卫曙和卫昕不知何时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和一群侍从,追上了卫暄的队伍,激动地喊着要给八皇兄助威。
卫暄担心这些人爱开玩笑不分轻重,好心办坏事,心里本来是抗拒的。
但他转念一想,赵以城那家伙肯定会设很多关卡,不让他轻易娶到赵芷雨。
前些时候他已经尽力为自己建立了良好的形象,今日是关键的日子,不容有失,再端什么正经装什么高尚都是多此一举,娶到意中人方是目的。
多个人就多分力量,就算是浪荡纨绔,他也收了!
于是,他们气势赫赫地来到了冀安侯府,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座小山似的土堆,将系着彩绸的大门堵了个严实。
卫暄等人:“……”
第一步就不让人玩下去了啊。
跟来看热闹的百姓却是看得开心,又是大笑又是鼓掌,看起来都巴不得这位意气风发的瑾王娶不到老婆。
眼见这土堆明明堵得没了路,一个瘦小的童子却从门樘旁边的缝隙间钻了出来,给他们送上一把用来种花都嫌小的铲子。
“殿下,我家大郎说,您铲完了这堆土,就可以进来迎亲了。”
后头看热闹的百姓又是一阵爆笑。
卫暄也扬起嘴角笑了笑。
不就是铲土吗,哪家新郎君迎亲不铲土了?
转头给夏枯草一个眼神,夏枯草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就走到最后一辆车上,取出了十来把精光闪闪的大铁锹。
众人也是没想到啊,这样一辆宝马香车,里头居然藏着挖土用的铁铲!
有了合适的工具,铲土就容易多了。
在夏枯草的指挥下,这群孔武有力的侍卫没花多少时间,就将大土堆清理得一干二净。
门前童子一见这形势,立即朝着里头大喊:“新郎君要进大门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小童蜂拥而上,伸长手板两眼放光,冲向卫暄索要红包。
纵然早有准备,卫暄仍有些措手不及。
赵家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小孩了!
卫曙和卫昕也是没用,直往后缩,一点儿也不想被这些孩子缠上。
还好夏枯草反应快,马上掏出装满铜钱的小布袋,飞快地分给了这群小饿狼,解救了卫暄。
等这群孩子跑散,冀安侯才带着二弟、儿子和侄子,来到门前恭迎卫暄。
卫暄谦逊有礼地与赵广忠和赵广奕答拜,一抬头就看见了不怀好意的赵家四兄弟。
大郎赵以城发出恶狠狠的目光,二郎赵以捷露出阴森森的微笑,三郎赵以关直接给出一个白眼,四郎赵以令则拨出了匕首,耍出了亮瞎眼的银花。
看来不对付的人不只有赵以城一个。
但他绝对是带头的那个。
赵广忠刚想请卫暄进内院,赵以城就出面阻挠了。
“新郎君别急,想我赵家三代都是武将出身,不管是谁,想娶赵家女儿,须得过比武一关。”
赵广忠轻斥:“胡闹!”
卫暄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要闯过,便大大方方地应下:“既然是本王求娶赵家女儿,自然要按赵府的规矩来。”
赵以城刚想说一句算你有胆,结果迎面就飞来四名身怀绝技的高手,朝着他们四兄弟摆出请教的姿势。
卫暄重金聘请的贴身侍卫,终于派上了用场。
赵氏兄弟被人反过来挑衅,心中大叫一声岂有此理,当场束紧腰带,与这四人打了起来。
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卫暄等人趁机走进内院,却迎面遇上了一群严阵以待的女眷。
冀安侯夫人笑脸盈盈,让丫鬟捧来十几张面盆大的麨米饼,请卫暄吃掉。
卫暄看了那些大饼一眼,伸手将膀大腰圆的卫曙拉了过来。
“九弟,辛苦你了。”
卫曙:“……”
其实他跟过来只是想凑个热闹。
不过为了兄弟义气,他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他拉上他的狐朋,调松了腰带就开吃。
另一边,赵广奕的夫人刘氏让人捧出了几个大碗,又拿出两尺长的木箸,要卫暄将碗中泡在水里的几把莲子全部夹出来。
卫暄瞄了那木箸的长度,一把将探头探脑的卫昕扯了过来。
“十弟,有劳了。”
卫昕:“……”
行吧,为了八哥的终身幸福,他也拼了!
他拉上他的狗友,撸起袖子就去夹莲子。
等卫曙吃完麨米饼直打嗝,卫昕夹出莲子手打颤,赵氏兄弟也打完架回来了,脸上肿一块青一块,衣服也皱巴巴的。
而卫暄依旧潇洒俊逸,纹丝不乱,他抬手示意,便有人提来一只绑好的活雁。
卫暄接过大雁,顶着赵氏兄弟忿忿的目光,往新娘子的房前走去。
奠雁后,他看着新娘子仍然紧闭的房门,沉思了起来。
进入这个梦境,他没有事先告诉赵芷雨,不知道她突然困在这个梦里,是否意识到这只是个梦?
当她得知自己被赐婚,要许配给瑾王,她又有什么感想?
她是疑虑还是期待,是忧心还是高兴?
但不管怎样,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认出他的声音,再多的焦虑也会散去。
也许她还会冲出来扑进他怀里。
想到这里,他带着微笑向房门作了个揖。
“娘子,请恕为夫来迟。”
房门没开,新娘子也没有如期冲出来。
赵以令发出一声嗤笑,赵以城更是用力地哼了出声。
卫暄没有心情管自己丢脸不丢脸的,他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赵芷雨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她认不出他的声音?
就算她一时认不出来,她应该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她的八郎吧?
卫曙和卫昕见哥哥请不出嫂子,便助力高喊:“新娘子,快出来啦!”
他们的狐朋狗友也在起哄:“新娘子,快去拜堂啦!”
乱哄哄地催促不是卫暄的作风。
他制止他们叫喊,在空地上踱步了几个来回,便有诗成:
“盈盈素洁捧素心,翠叶柔枝玉冰清。
和月出尘姿雅淡,揉曦烂漫影娉婷。
敛首不争牡丹艳,枕香犹胜海棠情。
妆成扉开轻移步,相知莫离伴此生。”
卫曙和卫昕等人立即拍手叫好,赵氏兄弟却不屑一顾。
赵以城:这什么诗,风花雪月的,孟浪轻浮!
赵以捷:文绉绉的有个屁用,那蠢丫头一半都听不懂!
赵以关:牡丹和海棠早就谢了,这人脑子不好使啊!
赵以令:张嘴就莫离伴此生,也不嫌肉麻?
卫暄咏的既不是牡丹也不是海棠,而是赵芷雨最喜欢的茉莉。
他也担心她听不懂,故而在最后一句提及了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茉莉茉莉,莫离不弃。
然而,赵芷雨可能真的没听懂,也可能是纯粹忘了他说过的话,竟一点反应都不给出来。
赵氏兄弟幸灾乐祸地瞧着,卫暄沉下心来,又踱了几步,再接再厉。
“北山有璞玉,跋涉千百寻。
恬然数风雨,随意著香尘。
隐耀怀美质,钟灵溢秀痕。
何须添雕饰?天然本至淳。”
卫曙和卫昕等人又连连称赞,赵氏兄弟却在心里疯狂吐槽。
赵以城:这人竟然说小雨上妆还不如不上妆,妈的!
赵以捷:这不是换个法子说那笨蛋是个黄脸婆?姓卫的,你等着!
赵以关:什么本至蠢?竟然说我妹妹蠢?岂有此理!
赵以令:催催催,连妆都不给上了?姐姐别开门!
仿佛感知到兄弟的怨念,新娘子仍躲在房里不露面,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
虽然是庶出,但女主在兄弟中间可是妥妥的团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5章 同心之愿(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