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有多长？
长到足以让一个只有装神弄鬼才能在王朝统治者面前说得上话的小姑娘，成长为能与皇帝一起上朝听政，权倾天下的乔皇后。
二十年有多短？
短到乔余还来不及长成她本来的样子，好好跟家里人说几句话，就失去了她的至亲。
安远伯府长子早夭，三女一子中，乔余作为幼女，跟两个姐姐年龄相差极大。
她出生没多久，姐姐们就先后嫁人，二姐更是跟外放的姐夫远走他乡，根本没有相处的机会，只有一个比她大六岁的亲哥，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被不知轻重的哥哥当球滚了一回后，乔余就打消了跟哥哥培养感情的念头，坚决不给他把自己当玩具的机会。
那时乔余想，等她再长大一些，等哥哥懂事了，等姐姐回京，他们还有的是时间相处，不必急于一时。
可神女这个身份的影响力远比乔余想象的要大得多。
正如乔家人只是太皇太后的族人，而非亲人。
有的路一旦踏上去，就只能她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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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水患的消息刚传入京，乔余就被太皇太后派来的人接到了寿康宫。
混出名堂的和尚道士来了一波又一波，念咒祭祀跳大神，各种法子都试了个遍，没一人能请出神女。
乔余被这群高人折腾得忍无可忍，晕了两天，吓得她爹连夜进宫面圣，在皇帝跟前哭了一场才算消停。
身家性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还好，她到底是赌赢了。
乔余不知道乔家跟皇帝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又达成了什么默契。
从那过后，只是偶尔被老人家接去小住几天的乔余就开始了在皇宫上一对一辅导课的寄宿生活，只有休沐日才能回乔府跟家人团聚。
因宫中两大巨头下了封口令，神女之事并未传开。
莫说旁人，就连假装没有记忆的乔余本人都不知情。
父母只告诉乔余，姑曾祖母很喜欢她，想留她在身边亲自教导，要她进宫后乖乖听话，多学些东西。
乔余本以为这是托辞，进宫后才发现，太皇太后似乎是真想教她。
这个架空世界的历史于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蓦然拐弯，在她的知识盲区里形成了更空白的大赵，也为她保留了足够多的经典教材。
遗憾的是，三百千在这个时空还未出现，面对全新的识字教材，她只能拿出上辈子苦读十二年备战高考，大学期末突击复习的卓越毅力埋头苦读，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聪慧人设。
此后数年，乔余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太皇太后为她量身安排的私教课堂中。
唯一值得宽慰的，大概就是不止她一个人受苦。
乔余入宫后没不久，被苏黛托付给心腹宫人照看的六皇子贺川也在太皇太后的要求下，搬到寿康宫给曾祖母做伴，成了住在乔余隔壁，能帮她答疑解惑，查缺补漏的学习搭子。
最初的剧本里，太子贺川就是皇帝老爹和太皇太后修复关系的润滑剂。
乱套的2.0剧情中，被丢弃的贺川也在太皇太后身边住了好些年。
命运的齿轮转了几圈，兜兜转转，他俩还是要有这么一段缘分。
乔余自是乐见其成。
系统认证的盛世明君，天崩开局还能逆风翻盘捞到中宗庙号的狠人，这不就是她打复活赛的天选队友吗？
一个是太皇太后养大的皇子，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侄曾孙女。
有这份羁绊在，他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抱好金大腿，还怕凑不够她要的功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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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早日回家，乔余顾不上男女大防，世人眼光，死缠烂打地跟在贺川身后跑，只为了跟人搞好关系，求一个合作机会。
但贺川这人不愧是言情文里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挑战帝王top3第四人的番外崽，比他爹娘要难搞多了。
许是自小没有母亲陪在身边，过早感受了人情冷暖，只比乔余大三岁的贺川比她这个刷绿漆的成年人还不像孩童，稳定像一潭死水，任她怎么搅动，都掀不起丝毫波澜。
面对乔余几次三番的示好，贺川始终不为所动，避如蛇蝎。
乔余实在拿他没辙，只好打着帮在道观清修，不便与其相见的苏黛的名头给贺川捎些东西，才能跟他搭上话。
尽管贺川大多数时都只听她念叨，偶尔回应她几个字，很少袒露什么，一点都没有为突如其来的母爱感动的样子。
但乔余一番添油加醋，就成了他挂念母亲，但不善表达，又顾忌对方心情不敢靠近，只能睹物思人，并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当故事讲给苏黛听。
乔余讲故事的功力相当不错，伪装的手段却不算高明。
苏黛听了两次，就猜到了那个让她听得都不由心疼的朋友是谁。
有乔余在中间两头行骗，感受到儿子孝心的苏黛对贺川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她还是不太愿意跟人见面，却也经常抽空为他做两件衣服，偶尔还会写几句话，请乔余帮忙带给贺川，让乔余最初的谎言变成了现实。
一来二去的，贺川大概是被缠习惯了，任由乔余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不再做没意义的挣扎。
但他跟苏黛还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没有丝毫加深接触，培养感情的迹象。
不过这个时代，贵族女眷就没几个亲自抚养儿子的。
苏黛虽然几乎不跟儿子见面，但她能亲手缝制衣物，关切问候，作为母亲便算是尽责。
乔余这个中间人也很少主动在苏黛面前多嘴。
贺川的好感诚可贵，美女的心情价更高。
很难伺候的合作对象跟非常好哄的漂亮姨姨，乔余心中自有偏向。
他俩的母子关系在她眼中当然不算建康，但贺川本人满意了，乔余便也松了口气，将心力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为了不让未来的明君因糟心的原生家庭意外长歪，能顺顺当当地继承皇位，帮她上分，乔余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才七八岁的贺川似乎还没生出争储夺嫡的野心。
自认是个成熟大人的乔余却不会就这么干等着，早早就开始为她看好的候选人增添筹码。
都没到上学年纪的乔余显然没那么大的能耐。
但糊弄住了太皇太后的神女可以。
她一边厚着脸皮对贺川嘘寒问暖，无比关切，一边昧着良心对皇帝大夸特夸，十分崇拜。
乔余的彩虹屁对贺川没什么效果，用在狗皇帝身上却出乎意料地好使，让她骗到了不少基建资金。
说起来，这位皇帝也是个妙人。
先皇英年早逝，幼帝匆忙登基，太皇太后临朝称制。
按照剧本，及冠后一步步从太皇太后手中夺回权利的嘉定帝能开创治世，当是个颇有手腕的明君才对。
谁曾想，这位虐文男主角自从跟女主闹掰后，就有了往昏君方向发展的苗头。
不知是有意跟女主赌气，还是替身文男主不忘初心。
苏黛离宫不久，本该守着儿子怀念爱妻的鳏夫男主嘉定帝就又有了新宠妃。
那位蒋贵妃显然不如苏黛懂事安分，一得宠便急着给娘家不成器的兄弟姊妹谋好处。
而嘉定帝为了彰显对新人的宠爱，竟当真应了下来，金银财宝赏赐无数，还提拔了好几个酒囊饭袋的外戚做高官，离原著写的那个明君越来越远。
姊妹兄弟皆列土，学生时代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乔余还没什么感触。如今自己穿来古代算了笔帐，才懂什么叫劳民伤财。
理智告诉乔余，她不应该对别人的钱有占有欲。
但一想到狗皇帝没钱搞基建加军费，却有大笔大笔的钱给没用的贵妃亲戚封赏，她就觉得大赵要完。
边关外敌虎视眈眈，不赶紧趁老天赏脸不作妖的时候攒家底打兵器，难道还指望那群拿了皇帝上千万赏赐的废物能在北狄大军打过来时捐献家财，给草原可汗当赔款吗？
虎女无犬父，乔余只敢私下骂骂咧咧，她爹乔晟就虎多了。
自蒋贵妃得势以来，乔晟参蒋家人的折子堆起来都比她高了，奈何嘉定帝不听。
在蒋贵妃诞下皇子后，蒋家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俨然已经成了连皇室宗亲都要避其锋芒的新贵。
油灯下，听闻嘉定帝又要带爱妃爱臣去行宫狩猎的乔余思前想后，总觉得劝这玩意儿迷途知返的成功率都不见得有她自个儿造反来得高。
再想到那位小小年纪，就尽显蠢坏本质的七皇子，乔余暗暗下了决心。
嘉定帝的爱情故事里，只说太皇太后是跟男主争权的老太婆。
可嘉定帝继位时只有三岁，那时的大赵处境也不算好。
权臣野心勃勃，欲挟天子。
恶邻贼心不死，屡犯中原。
幼帝懵懂无知，什么都做不了，是太皇太后当机立断，铲除乱党，又以胞兄和侄子为将，两路分兵，威震北狄，为大赵打出了二十余年的太平。
北狄再次来犯，是贺川披甲亲征，守住了大赵国门。
至于嘉定帝？
乔余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这男主实在多余。
所谓的嘉定治世，不过是前二十年靠太皇太后和乔家，后二十年靠丞相和太子。
唯一值得说道的，大概就是他眼光不错，又有自知之明，知道垂拱而治。
执政中后期，嘉定帝先是重用了对女主苏黛痴心一片的贤臣男二，又以磨炼为由，让太子贺川小小年纪打童工，才成就了“上承寿和，下启清泰”的美名。
至于到底是谁上承治世，又是谁下启盛世，那你别管。
乔余起初还有些疑惑，堂堂男主怎么会这么拉。
但再仔细一想，都虐文男主了，还能保留脑子的确实不多。
十来岁被权臣外戚掣肘的少年皇帝是美强惨没错，但嘉定帝似乎惨得有点过头。
皇帝及冠亲政好几年，还能把退休养老的太皇太后和由武转文的乔家当大敌。
大权在握快三十了，还能因为吃醋误会不长嘴跟宠妃闹别扭，让妃嫔害死挚爱。这脑子能是个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千古明君才是真见鬼了。
不过这人实在命好，赵仁宗安皇帝乍一听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但乔余用她贫瘠的历史知识回忆了下前朝的几位安皇帝，很难不怀疑贺川师徒给人上谥号时明褒暗贬，这才遭了大报应，让嘉定帝放飞摆烂，给他俩挖坑。
能文能武的太子贺川被边缘化了，捞到文正谥号的贤相也被小心眼皇帝打压了。
要不是贺川实在年幼，又根基不稳，难登大位，她搓几颗重金属毒丹送走狗皇帝的心都有。
于是次年，乔余再次趁嘉定帝不在皇宫，让神女限时返场，为贺川继位争取更多资本。
安帝是美谥来着，当儿子的多少要给亲爹一点面子，不过给的也不多，赵朝设定是在唐朝之后，前朝几个安帝都不是很厉害。
汉安帝是邓绥后面那个，晋安帝是白痴，唐安帝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是唐朝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有这几位在前头，美谥的含金量也就那样了（摊手jpg.）
仁宗这个庙号他是真不配，纯属命好，后头包给他换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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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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