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人们普遍相信皇帝身上龙气环绕，妖邪鬼魅近不得身。
乔余倒也没想被当成妖魔，但她还没编好自己到底是哪方神女，也无心挑战皇权，更不想应付看不顺眼的狗皇帝。
眼看又是一年过去，以贵妃亲哥为首的误国狗官愈发壮大，新的任务即将开启，乔余硬是克制住了搞事的心，拖到嘉定帝离京，才在太皇太后面前开演，把神女也不能冒犯人皇的揣测坐实，也为她日后丢马甲做好铺垫。
与会被龙脉国运轻松骗到的嘉定帝不同，太皇太后是个很务实的政治家。
作为代替幼帝摄政十七年，大赵实际上的第四位统治者，太皇太后对跟王朝抢人的佛寺宗教并无好感，对鬼神之说也不怎么感冒。
但她这样的态度，反倒方便了乔余行骗。
太皇太后不会容忍宗教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也不会在乎乔余这个神女是佛祖菩萨座下的弟子，还是来路不明的野神。
只要她对赵朝没有恶意，有洛河水患的战绩打底，以太皇太后对百姓的怜惜看重，不怕对方容不下一个只能依托女童才能显灵的“神女”。
乔余本人亦对系统信心大增，说起话来都格外有底气。
在她看来，洛河水患就像是为年幼的太子安排的一堂课，让正好在附近的小太子目睹百姓在天灾面前的无力，将所见所得化为成长的养分。
此事过后，受到教育的贺川才得以蜕变，从父亲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小殿下成长为合格的王朝继承人。
大概是为了让天选皇帝安心发育，此后十年，赵朝都称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地方偶有灾情，原本那个正常的皇帝与二把手丞相也能迅速摆平，并未造成什么风波，甚至还能将处理灾情当作对太子的磨炼，让赵朝国力稳步上升。
披着神女皮的乔余小嘴一张，未来近十年的风调雨顺，就成了大赵去年帮她拿下近万功德值所获得的奖赏。
肯定了过去一年拯救万民的功绩后，她话锋一转，又开始危言耸听，批评赵帝纵容庸碌之人尸位素餐，奸佞小人鱼肉百姓。
君王识人不清，奸臣祸国殃民，定会伤及赵朝根基。异族却有大气运之人降生，与大赵相织相缠。若无潜龙压制，任其壮大，恐有与大赵分庭抗礼之象，危害乃至动摇大赵社稷。
至于那个能压制异族，护住赵朝气运的潜龙是谁？
天机可不可泄露的暂且不提，反正跟皇位上的那个无关就是了。
乔余倒也不是故意卖关子。
区区神女，预言一下天灾，抨击一下小人，捞个有王佐之才的贤相赶紧上班也就罢了，怎么好干预帝位，妄议储君呢？
何况乔余深知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才最可信的道理，再次卡着时间晕倒掉线，心安理得地体验了一把做断章狗的快乐。
等再醒来，她就又成了遭受反噬，娇弱无力，只能天天喝粥吊着小命的乔五娘。
在为太皇太后分忧，帮乔余辅导功课的过程中，已经勉强认可对方为好友的贺川十分担忧。
乔余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对外只按照太皇太后等人告诉她的说辞，称自己体弱，换季时容易病倒，需要多修养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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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修养，就又是两个月。
病号需要休息，不用上学，太皇太后说的。
贺川却是一位非常负责的助教学长，每日都会带着做好批注的书本来探望乔余，妄图让她在病中也能受到知识熏陶，别落下太多功课。
乔余十分感动，发誓自己一定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于是每日的睡眠时间又多了一时辰。
在太皇太后的纵容下，乔余无视了贺川不赞同的目光，悠闲享受着她吃喝玩睡的堕落假期，吃瓜看戏好不快活。
如她所愿，在国运受损，异族势大的威胁下，嘉定帝终于从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傻逼剧情里短暂清醒了一下。
当蒋贵妃的枕头风失去作用，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的蒋家外戚便现了原形。
上至干到左相的贵妃亲哥，下到在地方当土皇帝的七品县令，全被愤怒的嘉定帝撸成了白身。
听到消息的乔余目瞪口呆。
见识到嘉定帝对蒋贵妃的宠爱后，乔余就没指望能扳倒蒋家，只是顺便提一嘴，想着能收拾几个替罪羊，让蒋家那群遍布朝野的蛀虫收敛一些就算胜利。
嘉定帝这般不留情面，倒是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直到两年后，蒋贵妃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帝王真爱，蒋家则倾尽家财，为陛下修建普华寺，演完神女回家休息的乔余才明白，是她草率了，嘉定帝对这一家子确实是真爱无疑。
来探病的胞兄乔毓不以为然：“蒋家人贪心不足，敛财无数，搜刮的民脂民膏可是都进献给陛下了。”
乔余嘴角轻抽：“抄家大罪还能破财消灾，会不会太离谱了？”
乔毓轻笑一声：“蒋贵妃约束不力，愿代为受过。陛下不忍贵妃娘娘被不成器的族人连累丧命，只好免其死罪，改为罚抄家产，修普华寺度化万民，为大赵祈福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乔余就来气。
虽然出现的时间似乎不太对，但赵安帝确实有修佛寺的前科。
哪怕是在他任用贤臣，垂拱而治做明君的故事里，赵安帝也以怀念爱妻，为女主苏黛祈福的名义修建了普华寺，是后世非常出名的5A景点，也是赵安帝深爱苏皇后的证明。
如今苏黛还好好活着，普华寺却还是出现了。
甚至他还打出了普度众生，为大赵百姓祈福的名头。
这面大旗一出，乔余都不知道要怎么劝。
佛教作为赵朝统治者麻痹百姓，维护秩序的政治工具。哪怕是对神佛最为排斥的贺川，也只是抑制佛教发展，不允许寺院跟王朝抢人，而不是彻底否定佛教。
皇帝广建寺院，劳民伤财，是昏君之举。
但若是只修一座豪华佛寺，又是为了保佑大赵昌盛，谁都挑不出错来。
而后世人只会知道普华寺是天下第一寺，乃至第一座为百姓修建的佛寺，看不到因徭役饿死累死的白骨。
莫说现在还不能被称作赵安帝的嘉定帝，搞不好连蒋家都能因为修建天下第一寺，从压榨百姓的大贪官洗成心系万民的大善人。
一想到自己一番胡说，屡次打压，非但没能按死蒋家，还让他们转换赛道，蹭到了个史诗工程的投资人，乔余就气得不行。
左右屋里没有外人，乔余也懒得在亲哥面前假装恭敬，当场粉转黑：“不是要蒋家赎罪吗？陛下怎么不把蒋家人丢去工地劳动改造，还要征几万役夫白干活？”
“扯什么给大赵百姓祈福，陛下下旨修的圣地，住处能含糊吗？以为给行宫换个名字，就没人知道他想干嘛了？”
“去他爹的好而不争，修己宁民，有点心眼全用来对付自己人了是吧？囚犯劳改还不用荒废田地打白工呢！”
乔毓翻书的动作一顿：“什么好而不争，修己宁民？”
乔余：“……”哦豁，一不小心把人谥号秃噜出来了可还行。
乔余狡辩：“据说是太宗皇帝在世时，对子孙的期望。”
其实是她在系统资料库看来的谥号解析。
怕乔毓继续追问不好作答，她忙换了个话题：“外面都说六殿下遭了妖人诅咒，等普华寺修建完成，不会还有给他祈福驱邪的业务吧？”
乔毓若有所思：“也说不好。”
作为太皇太后安排给贺川的伴读，乔毓能了解到的信息远比常人要多。
他思考片刻，道：“除了寂空和尚，钦天监也曾言六皇子命格极凶，苏娘娘入道观清修，便是为殿下祈福。普华寺既是为赵朝百姓而建的皇寺，为殿下祈福也是应当。”
只一瞬间，乔余就想到了这件事能获得的好处：“这么说来，六殿下很快就能成为陛下最疼爱的皇子了？”
乔毓摇头：“你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在说好话。”
乔余：“……有得就有失，旷世奇观劳民伤财，这锅不也得分他一半嘛？”
已过十二周岁，长成稳重兄长模样的乔毓叮嘱她：“这话你跟我嘀咕也就罢了，可别在六皇子面前乱说。”
乔余撇嘴：“那我哪敢啊。他那人多难搞，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毓失笑：“抱歉，这我还真不知道。”
乔余不由瞪大眼睛：“阿父直言不讳，你怎么一点没学到，尽睁眼说瞎话呢？”
乔毓一本正经：“大概是因为你哥我勤奋刻苦，不需要殿下没收点心，也能认真做完功课吧。”
回家时被老师塞了一堆书，还一本都没看的乔余：“……你们这样揠苗助长是会起反效果的。”
乔毓：“那跟姑曾祖母说一声，以后就不学了？”
乔余秒拒绝：“那不行。”
“贺川都快把《韩非子》学完了，我必不能学得比他差！”
乔毓好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跟六皇子比什么？”
“不能比吗？”乔余扭头盯着他，目光不善，“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他学会了我不会，我脸面往哪搁？”
乔毓鼓掌：“有志气，没想到我妹妹还是个女诸葛呢。”
乔余摆摆手：“登月碰瓷就不必了，能学到姑曾祖母的一半就差不多了吧。”
乔毓掌声骤停，神情有些古怪：“你这志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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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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