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似乎是在较劲,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姚七福选择移开了视线,无奈闭上眼。
罢了,再相信一次吧。万一,这个世界,她的身边,真的有好人呢?
姚七福移步到柏闵肖身旁,缓缓坐下,看着面前的那盏冒热气的茶,抬眼看一眼柏闵肖,半晌双手接过,微抿口。
说句不走心的话,大冷天喝上一口热茶,心情确实能好上不少,冰冷的心都因茶水的温度,热上了几分。
柏闵肖看着姚七福的举动,嘴角噙出一丝笑,身姿摆正,看着茶水上方若有若无的白气,思绪开始回忆:“还记得,我在医馆堵你那天吧?”
姚七福将茶盏轻放在桌面上,轻轻“嗯”了一声,手转动茶盏,神色不冷不淡,好像并没有很认真地在听柏闵肖说的话,只是随口一答。
柏闵肖看她神情淡定,知道她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无所谓。她,只是不敢让人轻易得知她的真实想法罢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我在等你走远之后,便将梁伯扛走了。”
“梁伯?”姚七福转动杯子的手霎时一顿,“你劫走梁伯,为何?”
然,脑子便很快反应过来,有了答案。
既然梁芸他们都是她身边的“卧底”,那梁伯作为他们的老大哥,自然不会清白到哪儿去。
柏闵肖看她恢复转杯的动作,想来她定是想明白,便端起茶盏浅喝了一口。
“我是打算先处理掉梁伯,然后找个你不在馆子的时间点,将剩余几人都带走。”
处理掉?柏闵肖这话说得可真轻松。仿佛梁伯一行人的生命在他眼中,轻贱得像手中的猎物一般,想杀便杀了。
也是,在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古代,平民的生命,在贵族的眼中可不就是,轻如草芥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何时会不在馆子里?”
柏闵肖似乎被姚七福问出的这个愚蠢问题给整笑了,笑畅快后回答:“这不件简单事,我派人跟踪盯着你几天,你所有的行踪轨迹,便皆会牢牢掌握在我手中。”
姚七福掀起眼皮,他说得没有错,但姚七福却感觉全身浑然一冷。
原来,她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她仿佛不过是他们的猎物,一头已经入陷阱的猎物。
柏闵肖这回儿没注意到姚七福情绪的转变,继而说道,“咱们分开的当天下午,我的马车正巧经过泥馆,我打算看看你的情况。可不想还未进去,便听见泥馆里头传来一阵声音。
我彼时坐在马车上,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为了心里踏实,我依旧选择下马车。刚要踏进泥馆,便被一个妇人拉住了衣袖,她狂对我说,‘姚掌柜,姚掌柜遇险了!’
那妇人一看便是不常见血的寻常百姓,嘴里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脸色也被吓得苍白。我闻言,跑进泥馆,却不想看见的是一片血迹斑驳,翻遍整个泥馆都找不着你和梁家村几人。这时候,我才确认你真的被抓走了。 ”
听完她被发现失踪的整个过程,姚七福并未表现得出有多在意,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在听的过程中,时不时举杯喝口茶,整个人轻松得不正常。
柏闵肖看向她,忍不住问,“我说完了,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姚七福摇摇头,将杯子放下,继续转动杯盏。
若是真要说感谢的话,那待她有命出去,她想去跟那位妇人说句“谢谢”。
其实从柏闵肖的表述中,她大抵猜出来妇人是谁了。
她的泥馆有一位常客,几乎每天都会到店子里来一遭,起初在看到她新推出的卡通泥塑时,周围所有人都夸她创作新颖,捏塑灵动,让她一直活在赞美声中。
可唯有妇人,她来了之后,只是撂下了一句“烦请娘子,莫毁了张师傅泥塑的声誉”后,便很久没来。
刚开始姚七福并未听懂这句话,当周围的人都在称赞你的时候,一些不太好的声音便会被自动压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来到泥馆,想要一个普通泥塑,可那时的泥馆摆出的几乎都是卡通和影视泥塑,老伯对于这些好看的泥塑并不感冒,逛了一圈没找到自己中意的后,便讪讪然离开了。
看着老伯落寞离开的神色,以及老伯说他是为了给吊着一口气的儿子要一个古朴泥塑,寻了好久都没找到,听闻京城有家泥馆可能会有,他毅然地走了好久的路,独自来到这里。
姚七福不忍老人空着手离开,邀请老伯在京城住上几天,只要给她三天的时间她可以捏造出一个老伯想要的泥塑。
但老伯说他等不了,他要陪儿子最后一段时光,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那一刻,姚七福好像突然明白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振兴泥馆要注入新鲜血液,必然是重要的,但她也不能将张伯的所有泥塑都替换掉。
说实话,她的泥塑赚得是年轻人的钱,那老年人呢?她不能只顾及一个受众群体吧,泥塑在古代作为小玩意儿,也可以是很多老年人小时候的玩物啊。
于是,自那日时,她仿照着记忆中张伯捏塑的形象,重新捏了几个泥塑,而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妇人重新又回来了,这时她的眼里充满了欣赏。
想到有一次,妇人兴许是要来店里找她,但她有事出去了,当时好像是周迢招待得她,还因为周迢穿得女装不伦不类,让她也被莫名其妙训斥了一顿。
想到这里,姚七福嘴角上扬,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一个在乎她的人。瞧,第一个发现她失踪的妇人,说没有一点关心她,她是不相信的。
在这个没有亲人的世界里,能得到陌生人一点点的关心,姚七福心里暖得就像这被茶水的温度。
柏闵肖不知道为何姚七福会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印象中她并不是爱笑的人,想来是想到了什么吧。没深究这一点,发现姚七福杯里的水不多了,他拎起茶壶,微微侧身,给她倒水。
“话说,你真的不想知道周迢的真实身份吗?”
上扬的嘴角,在听到这个高敏感的名字后,缓缓变成一条直线,柏闵肖自然捕捉到了一丝变化,将姚七福的杯子满上后,又为自己的满上。
这一壶茶水,应该够他将所有都交代清楚。
“周迢,乃当今十七王爷,在所有想让他的江湖杀手,亦或者是其他皇子眼中,他应该是一副死尸才对。
但这样一个本该连尸骨残骸都要被白蚁啃食得渣都不剩的人,却安然无恙、活蹦乱跳地在你一介小小泥人馆馆主的身边,待了近半年的时光,七福,你说是早就预谋好的计划,还是一场意外?”
茶壶被掷放到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姚七福始终低垂着的眼眸,让柏闵肖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情绪,他用茶盖拨开茶面上的浮珠,轻轻吹了吹,而后才优雅地喝上一口。
姚七福是知道周迢的危险性的,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周迢在被追杀。
可令她最没想到的一点是,周迢竟然是一位王爷。
“听说这十七王爷荒淫无道,竟然敢抢当今皇上的宠妃,与其,行苟且之事,而且还被宫里太监给抓了个正着。”
脑海中涌现出当时带周迢去莫春那儿买衣服,莫春跟她说的这个小八卦。
她那时不过随便听听,从小看到的电视机和小说里,姚七福觉得光鲜亮丽的皇室家族里,其实背后宛如一只只阴沟里的老鼠,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多着呢。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莫春说的主人公,居然会是周迢!
那他当时有没有听到,百姓对他的评价?
不过想想周迢吊儿郎当的样子,应该不会将他人之言轻易地放在心上。
然,他真的可以做到吗?姚七福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还是他伪装得太好呢?
姚七福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自己的心,她在将柏闵肖和莫春的话连在一起后,她的第一反应,对周迢的不是害怕,而是担心。
意识到这一点,姚七福苦笑,心呐,你可别陷得太深呐,不然倒时候,我可该怎么救你?
柏闵肖没有在姚七福的脸上看到预期中她的表情,在他的想象中,姚七福在得知周迢的身份后,先是会大吃一惊,然后是不敢置信,接着是无奈接受。
是无奈地接受,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坦然地接受了周迢的真实身份。
是隐藏太好,还是他低估了她对周迢的情意,让她可以毫不在意周迢的真实身份?
“你说了这么多了,该我问问你了。”
姚七福掸了掸杯壁,屋子里回荡出“叮”的声音,似乎在宣告他的话说完了,该到姚七福问话了。
柏闵肖挑挑眉,“请问。”
姚七福将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收回,两只藏在袖口里的手,交叉到一块儿,直视上柏闵肖的眼睛,“你和张伯,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一个问题,柏闵肖一顿,他以为姚七福会问自己,为何会接触她?或者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可她却直接点明了他是和张伯有关系的,看向姚七福的眼眸微眯。
“你是如何知道,我与张伯认识的?”
姚七福没回答,“是我先问你的,你需得先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了,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若是有半句谎话,便是不得好死。”
柏闵肖看着气场顿时不一样的姚七福,稍稍愣住,直觉感觉他,眼前的小娘子,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么好拿捏。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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