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自己这复杂混乱的身世,姚七福凑近亲了亲虚珥,“虚珥,我眼下该怎么办呢?该去往何处呢?”
此话刚落,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少女的话,“抓紧时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而后又是一片触人心惊的战火纷飞,百姓遭罪,民不聊生。
姚七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个到底是何意?难道这是往后京城所要经历的事情吗?
仰头看向月亮,姚七福以为她又不会阖上眼,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烦心事在堵着她。
可出奇地,她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有做。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暗处踱步出来,看到姚七福就这么撑着窗台而眠。
她刚才说的话,周迢都听见了。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竟活得如此艰难。
他好像明白在来龙云的路上遇难的那一次,她为何宁愿一个人强撑着,也不愿意攀附他一下下。
原来不是不靠他,而是不愿意靠任何一个人。
她这一路走上,经历了太多太多人的背叛与伤害。
所以她要变强,只靠自己。
周迢缓慢地抬起手,试探地划过她的左脸,很轻柔,像一片羽毛,姚七福有些痒,动了动,周迢赶忙缩回去。
庆幸她没有醒,周迢蹲下身,靠近她,就这么凝视着,好想将她的每一处都烙在脑海中。
好想抱抱她,可是他没有身份,她也不会愿意。
“阿福,盼你能够一世安遂。”
低喃的耳边,是他对她的祝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离拐角处站定,识相地没有站出来打扰他。
轻微地叹出一口长气,周迢想自私一点,他伸手摸了摸姚七福最在意的右脸。
手心感受到的硌人有多深,他的心就有多痛。
周迢身上也有很多伤痕,他也曾在军营里看到过许多血肉迷糊的伤口。
他早已经麻木,无论面对怎样令人作呕的伤,心里都是一片平静。
可当手碰上她脸的那一刻,他的泪水划过脸颊。
留下这样的伤疤,她肯定遭了很多很多的罪。
“阿福,辛苦了。”
瞧见阿福连睡着眉头轻皱,想伸手将她的眉头捋平。
然,手刚伸到半空,拐角处传开一阵轻咳,示意催促。
到底还是没有抚平她的眉宇,站起身,再多看一眼,而后平复好情绪,起身离开。
阿福,我会努力保卫住这个王朝,保护百姓的。
趴在窗台上,双眼紧闭的姚七福,睫毛轻颤。
–
翌日,姚七福惺忪会儿双眼,直起身子。
昨晚就这么趴着睡了一宿,手都麻了,脖子也有酸。
哪哪儿都不舒服,除了脑子,没了前几日的胀痛,很是放空。
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蓦然,余光瞥见窗边立有一抹倩影。
姚七福并不怎么想与她对话,没想到,公羊熹寞居然向她走了过来。
没有进门,就停在昨夜周迢的位置,“我们要回京城了。”
姚七福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却顿住了脚步。
公羊熹寞:“思来想去,我还是想来跟你说声抱歉。”
迟来的歉意有何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抚平她内心因她而留下的伤疤吗?
怎么?你说句“对不起”。
我回一句“没关系”。
这样就可以翻篇了吗?姚七福是心宽,但对于伤害她的人,她还做不到像圣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心好意地对待。
公羊熹寞知道姚七福是不会原谅她的,但眼下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也知道她没有理由难过,若是她和姚七福的身份对换,被昔日朋友背叛,甚至到了要性命的程度,她绝对会直接杀了。
可姚七福却放过了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从周迢处得知了吴玥的死讯,也知道后面吴玥还想要姚七福的命。
“阿福,我……”
话卡在喉咙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祈求原谅吗?她不配。说她没想到吴玥还会回去找姚七福,这明显是假话。
“你我二人,从此宛如陌路人,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姚七福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公羊熹寞站在窗口看向屋内,良久,苦笑着离开。
姚七福最狠心的,也就是说当陌生人了。
如此良善之人,碰到的人却都或多或少地伤害过她,真实不幸啊。
姚七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这个地方乱转,手里捧着虚珥。
“七福。”
有人唤她,姚七福抬起身,看见柏闵肖正向他走来。
发现柏闵肖手中的包袱,“你是要走了吗?”
“对。”柏闵肖说,“我打算回京城了。正要去找你,没想到就遇见了。”
姚七福点点头,听见柏闵肖问,“七福,你,会回去吗?”
回去吗?当然要回去。
和京城相比,龙云更不适合她待着。
而且那个战火纷飞的梦,总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回的,你等我,我去收拾一下。”
柏闵肖在姚七福的房间外面等着,姚七福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几身衣服而已。
最重要的东西,她一直牢牢地挂在身上,绝对不会让人拿走。
“好了,走吧。”
两人一路往外走,也没有人拦,待跨出大门时,姚七福举头看向牌匾,才知道她是住在公羊府。
回想在龙云的这些日,其实并没有多做停留,但总感觉这里有很多的牵绊。
兴许是因为这里的人,身世,以及那个墓穴吧。
“我们需要去拜别一下海老板吗?”
海观帆,在两人初来乍到的时候多番照顾,姚七福还是记得的。
“不用了,”柏闵肖说,“他受到了惊吓,已经举家搬离这里了。”
“惊吓?”姚七福没反应过来,“什么惊吓?”
柏闵肖看她一眼,而后说道:“姚炳坤被抓住了。”
姚七福心一紧,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写满了“为何”二字。
“他协助恶人,让龙云百姓处于危险之地,按本朝律例规定,已经由官府扣押了。”
是啊,姚炳坤作为龙云的一县之长,却让恶**害了这里的百姓,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会有下场的。
“为官者,便是为百姓谋福利,而不是从百姓身上,谋取利益。”
姚七福淡淡地说道,望向窗外,景色不断变化,街道上的人依旧很少,在路过一个小摊时,她认出来,这是麦由的。
柏闵肖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直接说道,“麦由,自尽在一处墓穴的穴口了。”
墓穴?哦,想起来了,怀生与姚炳坤要带她去的地方原来是墓穴,吴玥居然连着两次要让她死在那里。
她没有问人到了何处,反而是问了那个墓穴。
“穴口被封住了,说来奇怪,那穴口的石头硬得很,怎么搬都搬不动。”
姚七福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
“搬不动好,里面的人才不会被外界的俗人打扰,能够长久安息。”
柏闵肖颔首,二人没再说话。
马车已经驶离过了龙云的地界,姚七福借助风吹起的车帘,看到石碑上的三个字,放在荷包里的手收紧了半分,而后松开。
坏人得到了处置,一切都要回归正轨了,只是这个美丽的小镇恐怕人会愈来愈少吧。
不过这个也不管她的事了,她往后的人生里不会再来这个。
兴许在年老躺在摇椅上,回忆年轻的时候,会偶尔想起,世上有个地方,有个善良的女孩儿,笑起来有一双醉人心窝子的梨涡。
大家都说她傻,但其实她很聪明,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儿。
–
这次回来京城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姚七福其实并不想回到泥馆,只因心里得到张伯是幻象中的傩面具男。
说他是导致前世姚七福和虚珥悲剧的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可,她暂时还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加上,泥馆有她的一些东西,她还是选择回去了一趟。
将虚珥轻柔地捧出来,本来是打算将她放进匣子里,让她安稳永久沉睡。
可是转念一想,虚珥最喜欢热闹了,她还是想挂在身上吧。
这样,心里边也会觉得,虚珥只是睡着了,说不定啊,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冷不丁地苏醒,嘴巴甜甜地唤她“阿福,阿福”。
夜早已深,京城的夜晚其实挺热闹的,丝毫不亚于现代的夜生活。
但不知道是不是姚七福的错觉,她总觉得京城好像有哪里变了,可又说不出来。
舟车劳顿半个月,姚七福也确实累了,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便捧着虚珥放在了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而后自己钻进去,开始睡觉。
这一次,姚七福又睡不安稳。
少女再次警告她,“快点开始,不然真的要来不及了。”
和之前一样,场景又是一片战火纷飞。
姚七福被扰得根本睡不着,索性起床,拿起虚珥,走向窗台,举头望月。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格外频繁地抬头赏月。
倒不是因为喜欢,自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思乡。
她只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做,无聊而已。
没有别的事做?对了,她已经回到京城了,这是泥馆,她可以捏泥塑啊。
刚好,本来是打算将泥塑盲盒与柏闵肖的茶叶结合起来的,柏闵肖也同意了,但因为去找许怀生的事耽搁下来。
明日去找找他,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可能。
睡不着,姚七福到后院的槐树底下挑上来一筐的泥。
说起来,这个之前张伯储存泥的地方,还是周迢发现的。
再看看后院,仍旧保留着梁伯在时的痕迹。
仿佛他们只是出去办事,独留她一个人在家了一样。
被这个的自己想法惊到,姚七福摇了摇头,嘴角勾起讥笑。
她还是捏泥塑吧,否则自己的脑袋瓜子又不知道会想到什么愚蠢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昏暗的房间陡然一换,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姚七福打量四周,这个宫殿很大很光亮并且极度奢华,殿顶铺满了琉璃瓦,地面铺满了金砖,擦的无比干净,地面上立着的鎏金烛台能够清晰地倒映在地面上。
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倒影,身后也没有影子。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是爽朗的笑声。
姚七福没有抬头,因为她从地面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是……
姚七福猛然抬头,看向龙袍男子身后着官服的男子。
此人的眼里挂着似笑非笑的眼神,可不就是周迢的经典表情。
周迢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朝姚七福的方位看去,却没看到人,垂首,地面也没有人影。
难道是他最近太累了吗?
嗯,等忙完这桩子事,他就可以登上宝座,好好歇息了。
然转念一想,坐上了那个人人艳羡的宝座,只会愈来愈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吧。
嘴角划过一丝嘲讽,没关系,他可以将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他说铸造的王朝。
前提是,这个宝座是属于他的。
“父王,您唤儿臣来,有何指示?”
父王?等等,眼下在位的难道不是周迢的兄弟吗?怎么他称呼这个身着龙袍的男子为“父王”?
姚七福有些乱了,可不等没有时间给她思索。
姚七福看着面前方才还好好的身着龙袍的男子,此时居然在口吐鲜血,眼睛瞪得无比地大,双腿绷直。
周迢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待太子等人进来,颤抖着手探了下鼻息,而后演技大发地悲伤。
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最重要的是,立刻派人将周迢拿下。
“你们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敢陷害父王!”
“有何证据父王是我害死的?”
“这个宫殿除了你和父王,还有第二人吗?来人,将罪人速速给孤拿下。”
啊,还真有第三个人知道就是她姚七福。
不过,他们看不见。
姚七福看着这个指着周迢鼻子骂的人,很是眼熟。
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之前梦中抛弃王朝子民的那个皇帝吗?
所以,这个梦是想告诉她什么?
场景一变,姚七福看见周迢遍体鳞伤地倒在阴暗的角落里,她跑出去,蹲下来,想将他的碎发别过脑后,却触碰不到。
牢门被人推开,姚七福惊讶进来的居然是一名女子。
她不是公羊熹寞,但明显与周迢很熟悉。
姚七福打量了她一下,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应该是个大家闺秀。
只是这里不是宫里的大牢吗?怎么可能会有……
姚七福脑海划过刚开始带周迢去买衣服时,公羊熹寞说过的一句话,“十七王爷,与当今贵妃有染。”
所以,这个女子是现在新皇的贵妃?
女子看到周迢的狼藉,眼泪流了满脸,毫不嫌弃地抱起他,“阿迢,你逃吧,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怀里的周迢因牵扯到了伤口,被痛醒,他没有太听清女子说的话,但他认出了她的气味,知道是谁,“你不该来看我的。”
女子抽泣,“不要说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就放心走吧。”
周迢摇头,“我不走。”
“你不要这么倔,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活着还有一线生机。”
周迢兴许是被这后两句话打动,点了点头,女子费力地撑起他,将他送去了宫。
看着远去的马车,女子抹去了眼泪,转头看向皇宫,“阿迢,你一定要活下去,这个宝座我会替你守着。”
姚七福好奇女子的身份,跟着女子的步伐,没入黑暗中。
去探寻一段她未曾接触过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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