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福,七福,在吗?”
姚七福从桌面上抬起脑袋,直起身子,望向门口的声源处,眼神带着点迷离。
还在回忆刚才的那个梦境,那个女子会是谁呢?与周迢是什么关系?
“七福,七福?在不在?”
外头声音再次打断姚七福的思绪,“来了。”她清了清嗓音,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柏闵肖,绕过他看向身后的天色,只在最东边瞥见一抹火红。
“我来与你商定茶叶与泥塑的事,还记得吗?”
姚七福先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茶,结果发现得先烧水,可她有些疲惫,“要喝水吗?”
柏闵肖看出了姚七福的窘境,“不用了。”
姚七福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他的对侧面,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自然是记得的,我本来也是打算今日去找你商议此事。”
柏闵肖颔首,发现姚七福眼底乌青,脸色苍白,“七福,是不是没休息好?”
姚七福抿了抿嘴,揉了揉胀痛的晴明穴,“昨晚做了一个梦,有些累。”
“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柏闵肖语气里带着点歉意,姚七福摇头,放下手,“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怕他不信,扯出一抹笑,“真的。”
柏闵肖是知道姚七福的性子的,哪怕真的是他打扰了她休息,她也会宽慰他说是自己的问题。
姚七福,是个不愿让他人担忧的人。
但这变相地阻止了许多人,能够走进她内心,看到真实的她。
不再多打扰姚七福休息,柏闵肖起身走到门口,“那你快回去再睡会儿吧,我就是来和你说此事,既然你还记得,那就一切按原来说的做,行吗?”
看姚七福笑着应下,柏闵肖将准备给她的茶叶拎出来,“这是碧螺春,上次看你喜欢喝,我就你和带了点儿。但你这几日休息不好,就不好喝了,它提神醒脑的作用可大了。”
姚七福点头手下,待柏闵肖走出视野后才收回视线,关门上锁。
脑子嗡嗡地叫,眼睛也有些酸痛。
姚七福在去水缸里舀水时,发现她的眼睛肿了一圈,眼周泛着淡淡的乌青。
她抚摸上眼,想起昨夜梦中周迢狼狈的倒在地牢里。
周迢,她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他。
也许这个梦,就是让她如常所愿的吧。
但姚七福并不觉得只是这样,是不是与少女的话,以及战火纷飞的梦有关?
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姚七福煮了一壶茶,手都放在柏闵肖给的那包茶叶上了,但想起来茶叶会提神,对她眼下需要休息的人来说,确实不太好。
算了,就喝白开水吧。
待水开后,姚七福放凉了一会儿,而后一饮而尽。
水还是有些烫,姚七福喝完感觉背后都泛起了密密的细汗。
捧起虚珥,钻进被窝里强迫自己必须睡着,不然她连续半个月没让大脑休息,她怕猝死。
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有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得先养好身子。
这一觉睡得还不错,一直到隔天的晨分,姚七福被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吵醒。
泥馆并不处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反而更加靠近些城郊处。
姚七福被吵得再也睡不着,反正应该睡得七七八八了,也就索性起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滋润几分喉咙。
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热闹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也不排斥。
不准备出门,就在窗口这里看看,能看到最好,看不到就当呼吸新鲜空气了。
捧起虚珥放在窗台上,姚七福就这么四处眺望。
然后,她看见了一长队的红色。原来是有人结婚。
可,姚七福转念一想,古人不是一般选择在黄昏时间成亲的吗?
结婚结婚,第二个字左一个女右一个昏,足以说明古人不像现代人,在白天举行婚礼。
难道娶的不是正室,不对,这个理由也说不过去。
姚七福想不出来,也就不打算再继续消耗自己的脑力去思考了。
正要关上窗时,她眼帘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正坐在马背上,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剑刃锐利,气质不如往常亲和,而是极其具有压迫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人不就是让她眼睛肿成熊猫眼的周迢吗?
他这是在……
视线定格在他的衣着上,不是红色,就着一身的玄色。另外她发现周迢的马两侧配有剑。
往后看去,姚七福看到了一个戴着白色面具遮挡住他半张脸的男子。
这个面具又是何其地眼熟。
姚七福收回视线,她大概知道这场亲,是谁和谁了。
不是周如也和那个未谋过面的外族人,而是两个王朝。
公主和亲的场面的确异常隆重,姚七福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不敢妄想让公主去寻求自己的幸福。
而且周如也同样明白,身为公主,享受了十几年百姓给的荣华富贵,那就要做好随时为百姓奉献自己的准备。
她说她很幸运,能够避免两国交战,能够保护她的子民。
将窗户关上,姚七福摸了摸虚珥,脑子和心里一片空白,尤其是心口处像是被人挖出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放空自己,姚七福走到昨晚的桌边,发现自己已经捏了好几个泥塑的轮廓,只剩下面部表情没有捏塑出来,以及最后的填色。
虽然和柏闵肖说的是和茶叶一起卖,但两人都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这场合作,以茶叶为主,姚七福的泥塑说的现实一点,就是当做赠品。
不过她也不介意这一点,既然是赠品的话,好像可爱一点,开心的一点的泥塑比较好吧,颜色就大胆一点,用明亮的颜色。
也许是自己性格的问题,姚七福从前捏的泥塑往往都有股忧郁的神态,颜色也是暗沉的。
这样下来,一个哪怕表情是笑的泥塑,凑近看,会发现泥塑眼底却更像是在哭。
在现代拜的师傅不是没有说过她这一点,但养成了的习惯很难改变。
虽然这一点不好,但也算是一种特色,师傅也就随她去了。
姚七福端详手中的泥塑,笑得眯起了眼睛,嘴巴弯弯,嘴角处还有一对小点点。
身子往后倾,往后一些看,就会觉得这对小点是一对梨涡。
摸了摸泥塑的脑袋,姚七福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放到一旁,等待阴凉。
接下来姚七福还做了四五个泥塑,等到天已经彻底黑下去,她的手和眼睛都泛酸了才放下。
昏昏沉沉的,又继而睡了过去。
这次,姚七福在梦里找到了她最近几日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女子委身于新皇,背地里将皇宫的消息传达给周迢。却在一次传送中,被皇家侍卫发现。
下场是什么,想想都知道,死路一条。
可让姚七福意外的是,新皇居然没有赐死女子,而是继续将她当做宠妃。
难道是想利用她,逮住周迢?不是没可能,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
与昔日的宠妃不同的是,新皇不来了,女子的宫殿冷冷清清的,没有妃嫔来巴结,晚上也很安静。
说是被打入冷宫,也不见得,毕竟女子还是享有宠妃的待遇,俸禄餐食都一如之前。
只是女子什么都不吃,脸颊消瘦下去,姚七福觉得她怕是活不上久。
直到有一天,女子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丫鬟禀告给了新皇。
姚七福看到了威风凛凛的新皇,在这一刻十分的狼狈。
他的龙袍衣角被划破,发冠凌乱。
这是第一次,姚七福看见一个帝皇在听说妃子晕倒,如此地惊慌。
新皇要求太医治好女子,否则就要他们全部陪葬。
啊,真是小说里帝王的经典语录。
从前姚七福看到这句话,只会觉得可笑,但这一次,她觉得是因为女子对新皇重要,他害怕失去,所以要用狠厉的语言来胁迫他人。
他是帝王不舍得低下头祈求,便这能像这样说狠话。
不得不说,古代的医术是真的厉害,女子喝了一碗黑咕咕的汤药,半烛香的时间,就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过头,不愿面对新皇。
新皇脸上的欢喜一转即逝,喝令所有人退下去后,直接生掰过女子的脸,“你不要得寸进尺。”
女子没看他,话也没有回应,了无生气。
“你就这么想要死吗?”
女子仍旧没说话。
新皇崩溃了,他紧紧地抱住女子,“阿悦,你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被唤“阿悦”的女子听到这话,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我要你死,你能给吗?”
新皇放开她,怔怔地看着,良久,一字一字说道,“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吗?”
女子没有回答,转过头去,却被新皇再次掰回去,“那你听好了,周迢他活不了多久的,他必死无疑。”说到这里,姚七福看见新皇眼底染上恨意以及一丝快感,“不仅于此,这整个王朝,很快就会灭亡。”
阿悦很是震惊新皇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王超会灭亡?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面对不断拉扯他衣领的阿悦,新皇直接将她囚禁在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头,
“我没做什么,这个王朝本来就只剩下一个空壳,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里面早已腐烂不堪。周迢以为他出去带兵打战会打败我,获得皇位?哈哈哈,别做梦了,国库早已空虚,我是这个皇位最后的享有者,以后这个世界都不会存在这个王朝!”
女子听到这话,眼睛再次失去亮彩,彻底黯淡下去。
周围的场景一换,姚七福来到了战场,姚七福看见周迢在带兵打战,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守护住城池了,最后败给的不是敌国的战斗力,而是本王朝没有草粮。
许多战士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沙场,反而是死在了自家所尊奉的皇家手中。
最后,周迢奋力抵抗,而后死在沾染了鲜血的战场上。
王朝被南下的胡人虽占领,百姓被迫离家,更是沦为了胡人戏耍的最下贱之人,民不聊生。
“轰隆隆。”
姚七福被雷声惊醒,呆愣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缓过神。
原来在龙云做的那些战火纷飞的梦,是前世京城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少女说的“抓紧时间,时间所剩不多”的话,是要她阻止这场人为灾难的发生。
大雨倾盆而下,“啪嗒啪嗒”地打到窗户上,落在瓦片上。
姚七福抹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找来蜡烛,放在烛台上,点燃。
昏暗的屋内,终于明亮了。
可心里的阴霾,却没有被驱散。
姚七福坐在椅子上,屋外的雨声愈来愈大,丝毫没有变小之意。
她闭上眼,不断追忆到底要怎么救下这个王朝。
蓦然,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国库空虚。
是新皇对阿悦说的话。
姚七福不知道为何国库会空虚,明明每年老百姓上交的粮食,赋税都不低。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从古至今,一个王朝最不缺的,就是贪黑之人。
这些人拿着老百姓的钱,不断吸取老百姓身上的血,而后还要老百姓死于各种各式的人为灾难。
真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都称不上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然,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国库丰裕起来。
国库丰裕,就是需要钱嘛,而谁的钱最多,或者说谁最会赚钱。
那必定非商人莫属了。
而姚七福她就是商人,柏闵肖也算一个。
两个人的力量还太小,需要更多的人。
姚七福想到在龙云的梦中,因为给前线送物资而被敌人斩杀的郑颂年,与白氏布行老板。
说不定他们也愿意加入。
有了四个人,就会有十个人,然后是二十,五十,接着全王朝的人都会加入进来。
姚七福事不宜迟立马想立马去找到柏闵肖商议此事。
可是一出门,看见大雨瓢泼的世界,阻挡了她的脚步。
只是下雨还好,关键还有打雷。
姚七福不敢出去了,这个时候,高科技就彰显重要性了。
如果是现代,有手机,姚七福就不用出门,可以直接微信联系。
可古代不行。
无奈,只能现在家中等雨稍微下一点再出门。
时间飞纵,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迈入夏天的进程了。
屋子里有些闷热,姚七福打开窗户,坐回椅子上,手边放着的是虚珥,右手边正在煮一壶茶,自从上次与周如也饮茶后,她就爱上了碧螺春。
待水煮沸,姚七福拿来些前些日子柏闵肖送来的碧螺春,放入杯盏中,带着水汽的滚水浸没,原本呈螺旋状的碧螺春霎时舒展开来,在白釉茶盏中漂游。
听着雨声,品着茶,时不时看看虚珥,这简直是她最理想的生活。
姚七福已经想好了,待完成了这件大事后,她就觅一处竹林子,到里头过隐居的日子。
偶尔少了什么,就下山来卖泥塑,而后再回到她的“世外桃源”。
生活,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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