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昆仑山巅的流云,倏忽数载。
栾树巨大的树冠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挂满的小灯笼蒴果散发出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几分寒意,却驱不散树下某棵树灵焦急等待的想念。
昆仑山门结界无声地荡开涟漪,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裹挟着山外的寒气与淡淡的血腥味,踏入了昭曦殿笼罩的温暖神光之中。
正是下山历练归来的青鸾、紫鸢,以及她们身后沉默如影的少年——落尘。
十七岁的落尘身量已然拔高,几乎与青鸾齐平,身形修长挺拔,兼具蛟龙的矫健与一丝被强行糅入骨血的凤凰孤傲。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衣摆袖口绣着暗金色的流云纹,低调却难掩其下蕴含的磅礴力量。墨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束起,几缕碎发拂过线条冷峻的侧脸,衬得那双淡金色的眼瞳愈发深邃疏离,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的青鳞,边缘流转着细微的光泽,那是他幼时脱落之物。
“呼——总算到家了!还是昆仑的灵气养人!”紫鸢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卸下背后鼓鼓囊囊的行囊,金瞳扫过熟悉的神殿,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光彩。她依旧是那副活泼跳脱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添了几分历练后的沉稳。“栾树!栾树!我们回来啦!快!热汤!点心!饿死我了!”
“哗啦——!”
枝叶的剧烈摩擦声暴露了栾树的心焦。她最粗壮的一根枝条几乎要戳到紫鸢鼻尖上:“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小半年,担心死我了!快快快,根须温着的灵泉露,还有新晒的雪芝糕…欸?小尘尘脸色怎么这么差?”
落尘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有劳挂念,栾树。”他径直走向殿内一角,那里有他惯常打坐调息的玉台。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疲惫。
青鸾则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存放药草的玉柜前,取出几株散发着清冽寒气的冰魄草,动作利落地开始捣药。翠色蛇瞳扫过落尘的背影,冰玉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更重了些。
紫鸢一屁股坐在栾树盘虬的根茎上,接过栾树根须递来的灵泉露猛灌了几口,这才抹抹嘴,打开了话匣子:“栾树你是不知道,这次下山可精彩了!也…够呛!”
“哦?快说说!”栾树枝叶好奇地凑近,小灯笼们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我们先是去了青要山外围,”紫鸢压低了些声音,瞥了一眼远处闭目调息的落尘,“影昏大人传讯说那边有被污染的妖兽作乱,疑似跟青要山的‘天漏’有关。好家伙,那些妖兽跟疯了一样,皮糙肉厚还带着股腐臭味!小尘尘那招‘流焰踏沧’可帅了!身法快得像鬼,脚下踩过的地方直接冻出冰坑,拳头砸上去还带着能把人骨头烧化的金火!就是……”她顿了顿,金瞳里闪过一丝担忧,“就是每次打完,他脸色都白得吓人,那股子阴冷劲儿压都压不住,得靠师姐的冰魄草强行镇着。”
青鸾捣药的动作不停,冷冷补了一句:“蛮力有余,控制不足。引煞伤己,愚不可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落尘盘坐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绷直了一瞬,没有回头。
紫鸢连忙打圆场:“哎呀师姐你就别说他了…后来我们追查污染源到了‘无回涧’,那地方!啧啧,怨气浓得化不开,水里全是扭曲的黑影!我们差点着了道,幸好小尘尘额头上那个金纹突然亮得刺眼,把扑过来的怨灵给烧了个干净!不过…”她声音更低了,带着后怕,“那天晚上在涧边扎营,小尘尘他…又魇住了。”
栾树枝叶一颤:“又…又做噩梦了?这次…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紫鸢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动静大得吓死人!浑身冒那种青黑色的气,还夹杂着火星子,嘴里喊着…喊着什么‘师尊……别……痛……’还有什么‘剑…不要…’”她模仿得绘声绘色。
“声音凄厉得…我听着都心揪!师姐用冰魄草凝成的寒气罩都快被他震碎了!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压下去…自那以后,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全靠硬撑。”她说着,担忧地看向落尘的方向。“师尊不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栾树所有的枝条都垂落下来,发出沉重的叹息:“唉……这孩子……我就知道!他这噩梦的毛病,打从凤炎大人去南禺山净化他那倒霉催的出生地开始,就断断续续发作,近来是越发厉害了!偏偏大人不在……他这心结,怕是只有大人……”
就在这时——
殿外结界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一股浩瀚、灼热的威压瞬间降临!
赤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陨星,轰然坠落在昭曦殿前。
光芒散去,露出凤炎的身影。
雪衣依旧,白发如瀑,只是那赤金色眼瞳深处,仿佛沉淀了南禺山沉积万年的污浊与疲惫,光彩略显黯淡。周身流转的涅槃神火也微弱了许多。他风尘仆仆,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广袖边缘甚至沾染了些许难以祛除的暗紫色污痕。
“师尊/凤炎大人!”紫鸢和栾树惊喜地叫道。
凤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紧闭的殿门上,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他呢?”
“在殿内休息,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落尘他……”紫鸢急切地想汇报噩梦的事。
凤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在南禺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感知到手腕那头异样的情绪波动,只是这边净化不能中断,他无法抽身赶到。
“知道了。”凤炎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没有多言,径直走向殿门。推门前,他脚步微顿,瞥了一眼自己沾染污痕的袖口,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指尖一缕微弱的金焰燃过,污痕瞬间化为青烟消散。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星辉和栾树根须散发的柔光。
落尘蜷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少年英挺的眉峰紧锁,牙关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即使在睡梦中,他的身体也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像受伤濒死的小兽。
梦,是淬毒的钩子。
落尘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他先是看见一片无垠的雪原,红月如血盆大口悬于苍穹。一个女人在陡峭山脊上挣扎,腹部狰狞的伤口淌着血,每一步都绽开冰花。她怀中紧抱着一颗青鳞蛋,眼中是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疯狂……是落姬,他的母亲!
画面陡然撕裂,
场景切换至幽深水府。暗红的血水翻涌,破碎的宫殿如同巨兽残骸。族人扭曲的面容,猩红的瞳孔,癫狂的嘶吼与自相残杀的利爪!青玄染血的背影,将母亲推向祭坛光柱时那最后回望的、染血嘴角的弧度……“昙儿!走啊——!”
“不——!!!”
灵魂被撕裂的尖啸在梦中回荡。这还不够!
血红的视野猛地聚焦,一柄玄青古朴的长剑,带着斩断天河的威势,贯穿无尽黑暗,狠狠刺来!剑尖之后,是一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却仿佛盛满破碎星辰的瞳孔,冰冷,决绝,带着……他无法理解的痛苦。
“对不起...”神明低语似泣似叹,手腕却决绝压下——
颅骨碎裂的剧痛与神魂撕裂的冰冷瞬间席卷,真实得每一寸鳞片都在战栗。
“……不……师尊……别……痛……”含糊的呓语溢出齿缝,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凤炎立于榻前,赤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倒映着少年痛苦挣扎的身影。那一声声梦中呓语像冰冷的针,扎进他刚刚从南禹山污秽战场归来的疲惫神魂。
突然——
落尘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力从梦魇深处硬生生拽起!
“呃啊——!!!”
他紧闭的眼睛徒然睁开,周身气息骤然狂暴,青金色的龙鳞虚影不受控制在皮肤下浮现。淡金的瞳孔瞬间被怨煞染上赤红,看向凤炎的眼神不再是依赖和懵懂,而是充满被撕裂灵魂的滔天恨意。
“落尘!”凤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试图用神威压下他暴走的力量。
“凤炎——!!!”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裹挟着不属于十七岁少年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凄厉龙吟,狠狠砸向静立床前的神明。
落尘赤红的双瞳死死锁定凤炎,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脸上青筋暴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着血肉挤出:
“为什么?!三百年前苍南……你为何要杀我?!!”
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昭曦殿。
殿门外的紫鸢和栾树瞬间僵住,脸色煞白。青鸾捣药的手也骤然停顿,翠瞳紧缩。三百年前……苍南战场……杀“我”?落尘怎么会……?
凤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没有解释。没有否认。
轰——!
落尘体内被强行压制的怨煞之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浓烈到化不开的青黑色魔气混杂着零星失控的涅槃金焰,形成狂暴的龙卷,瞬间充斥了整个内殿。家具陈设被掀飞,玉器碎裂声不绝于耳。落尘的身体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赤红双目如同两轮血月,死死盯着凤炎,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放肆!”凤炎终于彻底震怒,赤金瞳孔中最后一丝疲惫被焚尽,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结九幽的凛冽杀意与滔天神威!
他不再犹豫。
一步踏前,无视狂暴的怨煞龙卷,雪衣广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凤炎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焚世金焰,精准无比地点向落尘赤红双目之间的眉心——
“给本座——醒来!”
冰冷如昆仑玄冰的声音炸响!
“嗤——!”
指尖触及烙印的瞬间,仿佛滚油泼雪,狂暴的怨煞龙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疯狂向内坍缩。落尘额间的凤凰神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源自凤炎本源的涅槃神力被彻底激发,化作无数道细密而坚韧的金色神链,瞬间刺入落尘体内每一个角落,强行捆缚、净化、镇压那失控的怨煞洪流!
“呃啊啊啊——!!!”落尘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痉挛,赤红的双瞳中疯狂与痛苦激烈交织,玄劫的操控与凤凰的净化在他识海深处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
凤炎眼神冰冷,指尖金焰源源不断地输出,维持着那霸道无匹的净化封印。他凝视着落尘痛苦扭曲的脸,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带着绝对的威压与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响起——
这不仅是对眼前陷入魔障的落尘所说,更是穿透无尽空间,直接轰向那藏身蛇窟的幕后黑手:
“玄劫!”
“收起你这套下作的把戏!三百年了,还是只会躲在阴沟里,用这等污秽不堪的幻术与怨念,操控稚子心魂,撩拨陈年旧伤?”
凤炎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厌恶,如同在掸去衣袍上最肮脏的尘埃:
“本座如何行事,轮不到你这断爪残躯、苟延残喘的老泥鳅置喙!落辰之死,是战场抉择,是神魔宿命,更是他身为北渊战神的尊严!岂容你这等只知阴谋暗算、掳人子嗣的卑劣之徒妄加揣测、肆意亵渎?!”
他指尖的金焰骤然炽烈,几乎要将落尘眉心的神纹烙印点燃:
“想借这孩子的口质问本座?想用三百年前的旧血染红你的蛇窟?痴心妄想!”
凤炎微微扬起下颌,赤金色的眼瞳仿佛穿透了殿宇穹顶,直视那无尽虚空之外的黑暗巢穴,宣告着不容置疑的主权与警告:
“他是落尘,是昆仑的落尘!是本座用骨血金髓喂养、涅槃神力烙印的弟子!他的噩梦,本座来驱!他的心魔,本座来斩!他的命……”凤炎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寒光四射:
“——更轮不到你这阴沟里的蛆虫来觊觎染指!再敢将你的污秽爪子伸向昆仑,伸向他……”
凤炎指尖的涅槃神火猛地一收一放,虚空都仿佛被灼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本座不介意再断你一次爪,让你那肮脏的蛇窟,彻底化为神州大地的尘埃!滚!”
随着凤炎最后一声“滚”字落下,指尖涅槃神火的金芒缓缓内敛、平息,如同退潮。
落尘赤红的双瞳如同燃尽的炭火,迅速褪去那骇人的血色和疯狂,恢复成原本的淡金,只是里面盛满了极致的疲惫、茫然和劫后余生的空洞。他身体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从半空坠落。
凤炎广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将他轻轻放回凌乱的软榻上。
落尘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额发,眼神涣散地望向站在榻边、雪衣如神祇的身影。刚才那场恐怖的噩梦、被操控的愤怒质问、撕心裂肺的痛苦……悉数退去,留下冰冷的余悸和一片狼藉的识海。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刺痛,最终只发出微弱的、带着无尽委屈和依赖的气音:“师尊……我……”
“闭嘴。”凤炎的声音依旧冰冷,没了刚才那焚天灭地的怒火,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他垂眸,看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和额间那散发着微温金芒的神纹烙印,赤金色的眼瞳深处,复杂得难以言喻。手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覆盖在落尘汗湿的额头上。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涅槃神力缓缓注入,如同温暖的潮汐,冲刷着落尘识海中噩梦残留的冰冷碎片和狂暴余波。
“睡。”
低头看着少年紧抓自己衣袖的手指,凤炎薄唇紧抿,眼中杀意如同寒星般闪烁,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昆仑清冷的夜风里。
孽障。
睡吧。
殿内,只剩下少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被紧紧攥住、沾染了尘埃与血污、却依旧不染纤尘的雪白衣袖。
蛇窟深处·极乐殿
巨大的暖玉池中热泉汩汩,水汽氤氲。池边铺陈着厚厚的、不知名异兽皮毛制成的软毯。
一张宽大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玉榻上,斜靠着一位邪魅俊美、身着玄黑华袍的男人。
数名仅着轻薄纱衣、身段妖娆、面容冶艳的蛇族美女环绕着他。有的用柔若无骨的玉指将剥好的、晶莹剔透的灵果喂入他口中;有的依偎在他身侧,用丰腴的身体有意无意地磨蹭;还有的跪伏在池边,用灵巧的蛇尾尖轻轻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魅惑的香气。
“圣子~再饮一杯嘛~这可是用千年蛇涎果酿的‘醉生梦死’呢~”一名眼角带着妖娆红纹的美女娇笑着,将盛满琥珀色酒液的夜光杯递到玄劫唇边,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
“就是就是!圣子神威盖世,这点酒算什么?”另一名□□半露的美女娇声附和,蛇尾缠上玄劫的小腿,轻轻摩挲。
玄劫嘴角噙着一丝慵懒而掌控一切的笑意,竖瞳微眯,享受着这极致的感官愉悦。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勾起喂酒美女的下巴,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红唇:“小美人儿真会说话。本座今日心情甚好,待会儿……”
他话音未落,
玉榻不远处,几个同样衣着华丽,气息却远逊于玄劫的“宾客”(实则是被他力量征服或慑服的蛇族头领、以及少数被腐化的外族)正搂着各自的“玩伴”调笑饮酒,气氛糜烂。其中一个长着三角眼、脸颊带着鳞片的蛇族头领,正搂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蚌精,对着玄劫的方向谄媚举杯:
“玄劫圣子龙精虎猛,享尽无边艳福,实乃我辈楷模啊!哈哈哈!这‘醉生梦死’对圣子而言,怕是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来,小的再敬圣子一杯,祝圣子……呃?!”奉承话戛然而止。
“噗——!!!!”
斜倚在玉榻上、正享受着美人喂酒的玄劫,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心口!
他猛地向前弓起身子,一大口散发着浓烈腐朽的黑血,如同失控的喷泉,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黑血泼洒在眼前喂酒美女妖娆的脸蛋、胸脯上,暖玉榻、皮毛软毯甚至是池水中也都不可避免。
“嗤嗤嗤——!!!”
黑血所到之处,剧烈腐蚀声令人牙酸,美女脸上娇嫩的皮肤瞬间冒起青烟,发出凄厉的惨叫!暖玉榻被蚀出坑洼,皮毛软毯焦黑卷曲,池水更是翻滚起恶臭的泡沫。
“啊——!!!”被黑血溅到的蛇女们惊恐尖叫,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远离玄劫。
整个极乐殿的靡靡之音瞬间死寂,只剩下腐蚀声、惨叫声和粗重的喘息。
玄劫弓着身体,单手死死捂住剧痛无比的心口,另一只手撑在榻上,指节捏得惨白,甚至抠进了坚硬的玉石中。脸色煞白如金纸,额角青筋暴跳,竖瞳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缩成了两条细线,心口处几片镌刻着暗金符文古老黑鳞,赫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边缘焦黑卷曲!
“圣…圣子?!”旁边的蛇族美女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随即,那几个刚才还在谄媚的“宾客”中,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充满幸灾乐祸和恶意的嗤笑。
“噗…哈哈哈!”那个三角眼的蛇族头领第一个没忍住,看着玄劫狼狈吐血、美人惊逃的样子,又看看他心口那几片焦黑裂开的鳞片,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圣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说这点酒是‘开胃小菜’吗?怎么转眼就……喷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玄劫惨白的脸和心口裂开的鳞片上扫来扫去,充满了鄙夷,“啧啧啧,看来这无边艳福…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啊!您…是不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獐头鼠目的外族附和道,搂着怀里的女妖,故意大声调笑,“瞧把美人们吓的!圣子,您这身子骨…怕是被这温柔乡掏空了吧?要不…歇歇?这‘醉生梦死’和美人儿,让兄弟们替您分担分担?”话语里的轻佻和嘲讽毫不掩饰。
“我看啊,不是酒的问题,”又一个宾客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眼神瞟向那些惊魂未定的蛇女,“怕是昨夜…操劳过度?被新纳的那几房千娇百媚的小妾…给‘榨干’了精气神?哈哈哈!”
“可不是嘛,这正房走了也有几十年了,再不纳妾……恐怕过几年…就威猛不如前了哈哈!”
污言秽语和放肆的嘲笑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扎在玄劫的神经上,比心口的反噬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混……账……!”玄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他猛地抬起头,竖瞳缩成细线瞬间锁定了那几个放肆嘲笑的“宾客”,恐怖的凶戾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爆发!
“呃!”几个刚才还在嘲笑的家伙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浑身骨头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发出呻吟。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圣子”的恐怖,酒瞬间醒了大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玄劫死死盯着他们,竖瞳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一切。他缓缓抬起那只沾着血的手,指尖一缕极其危险、带着湮灭气息的黑色能量在凝聚。
然而,心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神魂的虚弱感,让他凝聚的力量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让他强行压下了立刻将这几个蝼蚁碾成齑粉的冲动。
他不能在此刻过度消耗力量。凤炎…还有那个该死的凤凰烙印!
玄劫收回手,伸出猩红的舌头,缓缓舔去嘴角残留的黑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他阴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抖如筛糠的“宾客”,又扫过那些远远躲开、惊恐万状的蛇女,最后定格在虚空,仿佛穿透了无尽岩层,看到了昆仑之巅那个雪衣赤瞳的身影。
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充满血腥味和极致恶意的狞笑,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响彻死寂的极乐殿:
“呵…呵呵……好…好一个凤炎!为了条小泥鳅…竟舍得耗损本源神力来伤本座……”
他舔了舔獠牙,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这份‘厚礼’…本座记下了!你越是在意…本座就越要把他…连同你的昆仑…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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