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亦具此先天罡之气，以气练功，由功化罡…
这几日小凤一直在闭门苦修，寅时时分她才睁开眼。她体内的真气在这几日已经基本上能够打通任督二脉，化虚为实。
她起身来到院中，随意挥出一掌。真气化为有形的劲力撕裂着空气般延展而出，化为了一股实质性的锐利之极的摧毁性力量。
“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你能练成这样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林萧拍着手走了过来，笑意很是明显。
小凤轻笑一声：“是罗玄的武功秘籍威力大罢了。”
“你…”林萧抿了抿嘴，似乎难以开口。“其实都已经这么久了，你又何必…”
小凤却直视他问道：“你也觉得他死了？”
林萧没有逃避她的眼神，语调平稳说道；“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他停了停负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实话，其实在武林大会前他的伤势就已经很重，最后他自己足足用了十分的内力打了自己一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没多少时日了，就更别说…”
“如果没有人害他，又怎会如此。”小凤看着林萧的目光深不见底，她双手紧紧握着，忽然从袖口处滑出七巧梭，然后她便挥影闪动，四面八方立刻掀起阵阵雪花。
小凤手中的七巧梭或左或右，在空中洒下一片片耀眼的亮光，照向林萧的双眼，这一招一式虽然看不出毒辣的态势，但撕裂空气的尖啸刺破耳膜，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他是这整个武林的第一人，他武功超群聪慧过人，却中了奸逆小人的歹计，”小凤目光一寒，森冷的劲气更加让人觉得难受，“这就是你们说的正道武林，这就是你们所维护的社会秩序…”
林萧见她到后来的招式越来越偏离，气息也开始不稳，只得运起功力身形一跃扣住了她右臂，“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体内的真气会逆流的。”
“你滚开——”小凤的目光突然闪出一股阴狠之意，语气也变了，反手就推开了林萧。
林萧落地的片刻，神色顿时凝重。身形骤然跃起，两掌横截住她，柔中带着刚，既不想伤她又要让她停下来。
“你干什么，”小凤被他一把抓着双臂，很是动怒。“我练功而已，你凭什么干涉我。”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林萧脸色冷了下来，“招式偏离，气息不稳，眼神中竟然还有一丝阴狠。你别忘了，你答应过罗玄什么。”
小凤的心猛地一沉，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可是他又答应过我什么，”她合上双眼，声音里满是悲凉，“罗玄，你又可还曾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萧看着她，放开了手。他从未见她如此脆弱过，就算是罗玄跌入悬崖生死未卜时她也不曾这样。“你记得待会儿要好好调息，辰时我会让人把整理出的文案拿到你房间里，下午就出发前去河阳。”他知道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而现在也就只有这些事能让她分心些。
半个时辰后，林萧派人送来了文案。小凤坐在桌前，手心里满是冷汗，过了很久她才取出第一本缓缓地翻开，才看了第一页她就颓然地放下了。
她低垂着头，左手撑在桌上抚着额头。然后取出了她从哀牢山带出的竹笛，细细地抚摸着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小凤独立在窗边，一曲横笛随着朝阳徐徐飞扬。笛音百转回肠，诉说着这难解的情缘，悠扬中带着忧伤，勾勒出她对罗玄的爱和思念。
往事如风，尘缘如梦。
哀牢如雪，烟雨如空。
东风乱，冬雪望穿，天涯望断，生死何惧！
吹到最后一段时，小凤明显感觉胸口越来越憋闷，却没有停下，曲调也变得越来越急，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受控制般逆流起来。体内疼痛不断在加剧，针尖般细小的真气开始越走越快，也越走越粗，可小凤手中握着的竹笛却是越握越紧。
当吹完最后一个音时，她脑内传来一阵轰鸣，接着便是吐出一口鲜血，“我原以为我是做得到的…”她开口，字字泣血。
“可…”
“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和你生活下去。”小凤眼角滴下一滴泪，闪烁着这些日子她苦苦压抑的情感，“罗玄…”她直起身子，看着窗外遥远的地方低声呼喊着：“我一直都未对你说，那日你身着白衣吹着这竹笛，就一直印在我心底。在河阳我不是要故意跟你置气，我只是想让你哄哄我，后来种种之事我并未怪你，我只是担心你…”
巳时时分，外面日头已升起，温暖的阳光仿若轻柔目光，注视着晶莹的雪粒。屋檐上有水滴坠落，一滴又一滴地击打在青色的方砖上，洇出一片如墨团般的深泽。
小凤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一些衣物，因为此次去河阳只需一两天，林萧找了个奶娘同时她也把天相留了下来。走之前她去看了看孩子，馨儿和琳儿还在熟睡中，她轻轻在她们额头吻了吻，低声道：“你们要乖乖的，娘亲一两天就回来了，干爹会照顾好你们的。”
她已经看过林萧送来的所有文案，莫先福是武林中人，他的事由上官天鹏办理，一月以来查获了几十人，但都不是最后主谋。
一路上她跟林萧只赶路并未说话，直到到了一个驿站时，林萧才开口道：“莫先福的事你怎么看？”
“他是一刀毙命，全身只有一个伤口且这个伤口是从正面下手，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小凤并未看他，只是答道：“一是杀他的人是个武功比他高出很多的人，二是杀他的人跟他认识，不，不只是认识，应该很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防备。”
林萧眉梢动了动，“三帮四派的人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们不是一向如此吗？”小凤嗤笑一声，觉得很是稀松平常。
“看来你对武林正道的人有很深的芥蒂啊，”林萧牵过换好的马，小凤接过缰绳道：“史谋遁的嫌疑很大，”她微微沉吟后便再度开口，“不仅是因为他跟莫先福熟识，更是因为我查到从莫先福出事到查出他跟蒙古勾结，都是史谋遁第一个发觉的。”
小凤牵着马缓缓走着，“怎么会那么巧，事事都是他先发现。加上史谋遁和莫先福是同伙，也许中间他们出了一些利益矛盾，史谋遁杀了他然后再贼喊捉贼…”
林萧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等她说完才道：“也许河阳的事也跟他有关，你还记得张觉吗，他可是南海剑派汾阳分坛的坛主。”
“我一直都很奇怪，张觉是他南海剑派的人，为什么三帮四派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小凤突然回头问道。
“史谋遁这个人你不了解，”林萧冷冷笑了声，不太像平日里谦和的他，“他潜藏魔教数年就是为了要完全除去魔教，在武林正道的心中谁都会叛变，但他却是不会叛变，否则当初在魔教层层诱惑下早就迷失了。”
“就因为这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大概如此吧，”林萧走上前来，“别想太多，若真的跟他有关，武林的人能放过他，朝廷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日头偏西，天色已经黄昏。河阳西岸边的人渐渐稀少。静默中，迦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若他所料不错，聂小凤从少林寺离开后便会来河阳，因此他中途改道直接来了河阳。
暮色渐渐浓了下来，河水变得乌青，白日虽是艳阳但已进入孟冬，河上升起的凉意让人不禁瑟瑟发抖。迦若却是一直站立在岸边，似乎一点都不冷。
刚才拜月教驻河阳的指挥使来报，史谋遁已经在前往滇南的路上，途中必是要路过河阳，他不管是张觉使的计也好还是其他也罢，敢公然用那件事威胁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刚好你也到河阳了，”他声音提高了些，“这就算为打罗玄那一掌还你的大礼吧！”
…
天刚蒙蒙亮，浑身落满薄霜的信鸽便扑腾着双翅进了屋。林萧眼珠微动，上前将信笺取下，眼里有着思索…
“派去少林寺的人传来的，”他把信递给了小凤，然后按了按眉心沉思着。
“这么说来，莫先福寄这封信给虚空就是提醒他要注意史谋遁，”小凤思忖着。
虚空做事也是很仔细，林萧派去少林寺的人暗查了两日都没有查到什么结果，但就算再仔细在莫先福莫名其妙死了后他也会心慌。
终于在第三日，查到了虚空擅自跟蒙古人联络，进而也就查到了他跟莫先福的事，但还是无法解释是谁杀了莫先福。
跟蒙古人勾结无非是为了钱财，若是分赃不均是会有此，但这一切好像是有人在刻意安排着，她刚下山就得知莫先福被杀一事，接着就是那封信。
如果真的是史谋遁，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把这一切都推到莫先福身上，借由自己的手去查明一切，而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小凤推断至此，胸中怒意翻腾，一下子拍桌而起：“史谋遁这个奸诈小人，竟然这么对待自己称兄道弟的人。”
“我们现在只是推断，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事都跟史谋遁有关，”林萧取过桌上的长剑，看着门外道：“去见见河阳城的安抚使，他应该查到了些什么。”
天已大亮，刘整身为河阳城新上任的安抚使，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穿上战袍来到城楼上察看着。
身侧的副将通报着：“大人，林统领已经在府内候着了。”
刘整冷峻的视线望了望远方，然后才道：“知道了。”
林萧还在跟小凤说着刘整的事，就见他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见到林萧便行了一个大礼道：“下官参见林统领——”
“刘大人，快请起，”林萧忙扶起他，微微露出笑意道：“今日来找你不只是为公事，也是为了些私事，就不必拘礼了。”
小凤冷眼瞧了刘整一眼，他身形修长，样貌本来很是普通，但因穿着战袍因此一股威势从中散发，但小凤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因此在林萧身后哼了一声道：“说正事吧！”
林萧这才笑了声，纷纷坐下后才道：“有关当初河阳失陷一事，你又再次调查后有何发现？”
刘整冷峻的神情再次恢复，他道：“这半个多月我上任后便马不停蹄地查探着，虽然过了这么久很多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但还是被我查出了些东西。”
小凤眸子中露出一丝希冀之色，望着刘整等他继续往下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翻开几页后递给了林萧道：“我们大致排查了当初中毒人的情况，发觉大多老百姓只是全身发软提不起任何力气，在蒙古军攻城时活了下来。而中毒死亡的人绝大部分是武林人士。”
林萧点了点头，看过小凤道：“这点倒是很奇怪，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借这个机会，除去聚集在河阳城内的武林人士？”小凤眼神一亮，“罗玄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不尽然，”林萧唇角微抿，眸色渐渐冷冽起来。“假设张觉给我跟罗玄的消息是真的，他们是想在城内造成瘟疫的假象，然后不费一兵一卒取得河阳，那么分批处理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小凤接过林萧的话道：“假设他给你们的消息是假的，蒙古人的确是想这么做，那张觉给你们透露这个消息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证明罗玄太过自负？”
刘整插了一句：“如果是一半真一半假，又或者他不只是一个人布的局呢？”
厅外有人来通报说有人找小凤有事相谈，并递给了小凤一个信物，“是他？”小凤一看递过来的那张纸就知道只有可能是迦若，因为上面只写了他的名字，这世上恐怕除了他自己也不会有谁敢这样写了。
“你们继续谈，我出去见见他。”小凤虽有些奇怪，迦若为何在这种时候要见他，但还是决定去见见他。
“你一个人行吗？”林萧起身握了握手中的长剑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小凤看着他，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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