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茜纱窗时,鎏金熏笼尚有余温。
侍女青梧端着铜盆惴惴不安地走进内室,昨夜长公主大婚,嫁的确实那样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隔着屏风轻声唤道:“殿下,您醒了吗?卯时了,今日还要进宫拜见陛下和贵妃娘娘。”
无人回应。
青梧心下一紧,又唤了声:"殿下?"她想起那离国老王爷的传闻,不由得慌了神——公主该不会......她连忙绕过屏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芙蓉帐内,绯红织金锦被逶迤如云。
陆淮徵半倚着牡丹枕,玄色中衣松散至腰间,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他屈肘支颐凝望着怀中人,修长的指尖缠绕着少女的青丝,鼻尖满是浮动的馨香。
"哐当——"
铜盆砸地的声响惊醒了浅眠的郁宁。
她蹙眉睁眼,却被刺目的阳光晃得偏过头去。陆淮徵适时抬手为她遮住光线,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颤的睫羽。
"什么时辰了?"郁宁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像只餍足的猫儿。
"卯时三刻。"陆淮徵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若是困倦还可…"
"本宫不困。"郁宁挣扎着起身,却在触及他腰间时报复性的掐了一把。
陆淮徵闷笑出声,震得胸膛微微发颤。
青梧面红耳赤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眼睛,嘴里像吞了个大鸡蛋般张得老大。
她听见长公主懒洋洋的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本宫更衣。"
"是...是!"青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见陆淮徵已经将郁宁打横抱起,玄色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本王亲自来。"
郁宁唇角勾起,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口:"王爷这是要..."
"更衣。"陆淮徵将她放在妆台前的绣墩上,指尖挑起她腰间玉带,"殿下这身寝衣..."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太招人。"
青梧连忙低头,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散落的寝衣,却听陆淮徵道:"去取那件绯色织金云纹的来。"
"是..."青梧颤声应道,却始终不敢抬头看陆淮徵一眼。她跪坐在妆台前,抖着手为郁宁梳理青丝,鎏金篦子划过发梢时,镜中突然出现玄色暗纹——陆淮徵正倚着妆台系革带,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
他忽然抬眼,琥珀色眸子里漾着戏谑,与镜中的郁宁四目相对:"殿下看够了么?臣这张脸...可还入眼?"
郁宁捻起螺子黛,笔尖在黛盒边缘轻敲,不答反问:"淮安王对自己的容貌还能没有自信?"
平心而论,陆淮徵生得一副好皮相,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敢相信这般昳丽容貌下藏着个杀神。
他肤色极白,似常年不见天日的玉,偏生唇色殷红如血。一双凤眼斜飞入鬓,眼尾缀着颗泪痣,笑起来时妖冶得近乎邪气。
传闻他十二岁初上战场,长剑横扫三个北狄将领时,血溅了满脸,却衬得那张脸愈发惊心动魄。从此便得了"玉面阎罗"的名号。
陆淮徵低笑,指尖叩在妆奁上发出脆响:"我要送殿下一件礼物。"
郁宁正对着铜镜描眉,闻言一顿。心说这军中长大的莽夫能懂什么风情,莫不是要送些俗气的珠钗玉佩?
陆淮徵却已俯身,指尖挑起她腰间玉带。郁宁正要推拒,忽觉腰间一沉——竟是半枚玄铁虎符系在了禁步旁。狰狞虎首撞上羊脂玉佩,发出金玉相击的铮鸣。
"你疯了?"郁宁猛地按住他手腕,"五十万大军..."
"夫妻一体。"陆淮徵就势握住她指尖,"从今日起,北境狼骑见符如见主。"他指尖划过虎符边缘暗纹,"当然,也包括本王。"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是质问他的真心,还是感激他的信任?
"你不必..."她刚要开口,却被陆淮徵打断。
"时辰到了。"他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的腰肢,虎符硌得她生疼。
二人走出殿门,青梧这才起身,脑中一片空白。
公主的驸马什么时候变成淮安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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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辇碾过宫道时,郁宁摩挲着虎符暗纹:"王爷这般豪赌,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我,就不怕亏得血本无归?"她原本以为陆淮徵所说的拿百万大军做聘礼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竟然...
陆淮徵突然扣住她手腕:"我信你。"
闻言郁宁叹了口气。
陆淮徵突然倾身,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后:“昨日后半夜你家小殿下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差点烧了本王的王府。"陆淮徵从袖中掏出焦黑腰牌,"被木鸢卫拦下时,正抱着火折子哭骂'陆淮徵不得好死'。"他指尖碾过腰牌上烧焦的纹路,"四皇子这脾气,倒是随了殿下。"
郁宁垂眸,指尖掐入掌心:"安儿还小...不懂得你我之间的事,我替他向你赔罪。"她忽然想起那日昭华宫中,十四岁的少年抱着她的腰哭得撕心裂肺:"阿姐不要和亲!我这就放火烧了礼部,咱们逃出宫去!"
陆淮徵哼笑:"本王才没那么小气。"
他忽的凑近:“待会儿紧张么?”
郁宁眼波流转: "见到父皇要哭得梨花带雨,见到兰贵妃要谢她保媒之恩。"
陆淮徵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回了四个字:"演技精湛。"
"王爷不也是?"郁宁指尖划过他喉结,"昨夜那出'误入洞房'的戏码,演得可还尽兴?"
她软软倚在陆淮徵肩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一想到兰贵妃那张脸气得发青的模样,本宫就高兴。"她指尖轻轻绕着陆淮徵的衣襟,语气轻快中带着几分得意,"王爷可瞧好了,宫里的南曲班子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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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龙涎香浓得呛人,郁宁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儿臣有罪!"她重重叩首,"求父皇赐白绫,全儿臣清白!"
陆淮徵单膝点地:"臣亦有罪。"他解下佩剑掷地有声,"昨夜公主大婚,臣在前厅多饮了几杯,误入洞房..."他抬眸直视景乐帝,"已与公主有了夫妻之实。"
"荒唐!"景乐帝拍案而起,药碗在案几上震得叮当作响。
兰贵妃适时上前:"陛下息怒。"她染着丹蔻的指尖轻抚帝王后背,"只是...这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室威严..."
"贵妃娘娘说得是。"郁宁突然抬头,泪眼婆娑,"儿臣愿以死谢罪!"她作势要撞向殿柱,却被陆淮徵一把揽住。
景乐帝怒喝:“来人!把他们押下去!”
"臣请陛下开恩!"陆淮徵眼神示意小太监抬上一块鎏金匾额,匾上"丹心"二字龙飞凤舞,是先帝御笔亲题。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当年先帝赐匾时说,许臣家一个心愿。"他指尖划过匾额边缘暗纹,"臣父一直未用,今日..."他郑重道:"臣愿用此匾,换一个与公主相守的机会。"
殿内一片死寂。
连郁宁都没想到他还有这出。
先帝一生无子,景乐帝是从王室子弟中挑选出来的嗣子,现下陆淮徵把先帝搬出来......
兰贵妃突然惊呼:"公主腰间..."她指着那半枚虎符,声音发颤。
景乐帝浑浊的眼珠骤然迸出精光:"那是..."
"北境虎符。"陆淮徵坦然道,"臣已将它赠予公主。"他握住郁宁的手,"从从今往后,臣与公主夫妻一体,定当尽心辅佐陛下。"
这几乎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兰贵妃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千算万算没料到这小妮子这般有本事,竟然勾搭上冷心冷情手握重兵的淮安王...她此刻牙都要咬碎了。
郁宁适时抬眸,泪光中映出帝王动摇的神色。
老王爷也在殿内,见此情形适时上前:"陛下..."他抚掌大笑,"既然公主与淮安王两情相悦,本王也不好夺人所爱,昨夜也算阴差阳错…本王便带这位姑娘回离国。"他揽过身旁昨夜服侍的女子,"也算全了这段姻缘。"
那女子低眉顺眼,却在转身时与陆淮徵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是木鸢阁安插的暗卫。
"也罢,朕准了。"景乐帝颓然坐回龙椅,"只是..."
"父皇!"郁宁突然破涕为笑,"儿臣还要谢过兰娘娘。"她转向兰贵妃,"若非娘娘保媒,儿臣也遇不到王爷这般良人。"
兰贵妃强笑道:"这是公主的福气。"
"说到福气..."郁宁抚过腰间虎符,"听闻北狄使节下月入京,兴许也要求娶公主。"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兰贵妃,"三妹妹的婚事,娘娘可要早做打算。"
兰贵妃手中纨扇应声而断。
"够了!"景乐帝斥道,"都退下!"
几人行了一礼,正要踏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景乐帝剧烈的咳嗽声。兰贵妃连忙上前,染着丹蔻的指尖轻抚帝王后背,却在抬眸的刹那与郁宁四目相对。
一瞬间,兰贵妃只觉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郁宁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哪里还有方才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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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透宫墙时,郁宁驻足望向昭华宫方向。
陆淮徵把玩着她腰间禁步,玄色大氅在晚风里猎猎作响:"要去看小殿下?"
"王爷若是不耐烦..."
"正好瞧瞧本王的小舅子。"陆淮徵截断她的话,指尖勾住她一缕青丝,"省得他天天咒我不得好死。"
郁宁拍开他的手:"王爷十二岁便上阵杀敌,竟怕个孩子?"
"怕得很。"陆淮徵突然拦住她的腰肢,踏着宫灯碎影往昭华宫去,"怕他哪天往我茶里下毒。"
郁安正在院中习箭,听见脚步声欣喜回头:"阿姐!"却在看到陆淮徵时瞬间沉了脸,竹箭直指他咽喉:"你来做什么?"
"安儿!"郁宁按住少年颤抖的手腕。
陆淮徵却嗤笑出声,两指夹住竹箭轻轻一折:"四皇子这力道..."他指尖碾碎箭簇,"给本王挠痒都不够。"
"陆淮徵!"郁宁瞪他。
"都十四岁了还当孩子惯着?"陆淮徵突然按住郁安的肩膀,玄铁护腕压得少年踉跄半步,"本王像他这么大时,都单挑过三个北狄将领了。"
郁安猛地挥拳,却被陆淮徵反剪双手按在石桌上。
少年眼眶通红:"放开我!"
"王爷。"郁宁微笑注视着他,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淮徵松手轻笑:"逗猫呢。"
郁安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扯着郁宁的衣袖将她推向殿内,"阿姐,我想吃桂花乳酥酪,你给我做好不好。"
郁宁片刻犹豫,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放心吧。”陆淮徵心说这小子还挺上道,他一把勾住郁安的脖颈,对郁宁证明道:“本王可不欺负小孩。”
看着郁安恳切的目光,郁宁心一软答应下来:“好吧。”之后就一步三回头走进了屋内。
待那抹绯色身影消失在廊下,陆淮徵脸上的戏谑瞬间褪尽。
他拎起郁安后领,像拎只炸毛的猫崽,少年挣扎着挥拳,却被他轻松制住:"小屁孩..."他忽然凑近郁珩耳边,声音淬着寒意:"知不知道昨夜若是离国那老匹夫进了洞房你阿姐会怎么样?..."他掐住少年的脖颈,"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竟然还去烧我的府邸,胆子真肥啊你。"
郁安涨红着脸,将茶盏砸在陆淮徵脚边:"乱臣贼子!"
陆淮徵冷哼一声后松手。
少年跌坐在地,却见陆淮徵俯身拾起碎瓷。
"木鸢阁三千暗卫,每日都在刀尖舔血。"陆淮徵甩开他,"你以为你阿姐凭什么坐稳这个位置?"他俯视着跌坐在地的少年,"凭你在这昭华宫摔茶碗?"
郁安僵住。
陆淮徵凑到郁安耳边:“四皇子殿下,是你连累了她。“
“如果你真聪明,就知道该怎样做。”
郁安低下头,握紧了拳。
郁宁端着漆盘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陆淮徵倚着海棠树把玩箭簇,郁安垂头站在三步开外,指尖还沾着泥。
"安儿,来尝尝看。"她将青瓷盏端到石桌上,温声唤道。
少年走近,郁宁抬手拂去他衣襟落叶,"秋深露重,记得添衣。"
郁安突然抓住她衣袖:"阿姐,我..."少年眼眶通红,"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郁宁揉乱他额发,"安儿最懂事了。"她将酥酪推到他面前,"阿姐不在记得按时喝药,太傅布置的功课也要..."
"走了。"陆淮徵揽过郁宁腰肢,"再晚宫门该下钥了。"
郁宁被他带着转身,却频频回头:"安儿,阿姐过几日再来看你..."她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好好用功..."
郁安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嗯。”
少年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掌心酥酪被他捏得粉碎。
-
青砖宫道蜿蜒如蛇,郁宁步履渐缓。
陆淮徵忽然蹲下身:"上来。"
"王爷这是..."
"脚踝都磨出血了,当本王瞎?"他反手将人背起,"明日还要接着演鹣鲽情深,瘸着腿怎么骗人?"
郁宁伏在他背上,鼻尖萦绕着檀木的气息。
暮色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仿佛真成了对寻常夫妻。
"小狐狸。"陆淮徵突然开口指尖刮过她鼻尖,"下次再逞强..."他咬住她耳垂,"我可要罚你了。"
郁宁轻笑,指尖在他胸口轻点:"王爷舍得?"
"舍不得。"陆淮徵将她往上托了托,"所以..."他忽然转身,将她抵在宫墙上,"今夜得好好教教殿下,什么叫夫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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