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的生辰,裴砚一直记得很清楚,在沈渊还没答应他的追求前,裴砚就已经把他的生辰八字打听得一干二净。
离沈渊生辰还有一个月时,裴砚就开始计划怎么给沈渊过好这个意义重大的日子。
看戏听曲儿?不行,太俗。
给他做一顿寿星宴?不行,裴砚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
就这么烦恼了一个月,沈渊的生辰如期而至。
这一个月里,大梁的朝廷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帝突发心疾,从此身体状况一蹶不振,加上精力不济,鲜少在朝会上出现。丞相之位由于梁帝忌惮一直空缺,但眼下朝中群龙无首,拜相之事刻不容缓。
而优势最大的竞争者,无疑是当下才华和政绩都名扬大梁京城的裴家公子,裴砚。
裴家世代清官,裴砚更是早早展现出惊人的政略才华,年仅十岁就能有理有据地针砭时弊,更是在十三岁就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五岁科举一举高中,从此步入仕途,一路政绩斐然,深得百姓爱戴。
朝臣们都是人精,早早看清局势后纷纷来找裴砚站队,送礼示好,说媒讲亲,几天下来裴府的门槛都要被来客踩平了。
裴砚来者不拒,除了以早有未婚妻为由婉拒了说媒的,剩下的通通都迎进府里畅聊一番。
直到有一天,府里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客人。
“沈大人,稀客啊。”裴砚听到下人汇报后连忙赶到大门外,亲自把沈渊接了进去。
最近南疆不太太平,沈渊身为镇军统领,奉命去驻扎军营待几天,镇镇场子,沈渊满打满算已经离京小半个月,他身上的披肩上残留着不少落雪,看着像刚回京就往裴府里赶。
裴砚唤下人给沈渊取一件新披肩,嘴上没个正经:“沈大人这么急来见我,这是想我了?”
沈渊看了眼上一个客人留在桌上的礼品,半调侃回去:“看起来裴大人不缺人想。”
裴砚的视线跟着沈渊落到桌上,他走过去,翻了两下礼盒里的东西,发现都是些千金难买的名贵药材,才依稀想起来上一个来的好像是太医院的院使。
看来平时贪得不少呢。
裴砚笑了笑,随手把礼盒扔给下人,坐下后给沈渊倒茶。
“沈大人应该听说了京中的事吧?”裴砚把半满的茶盏推到沈渊面前,对他勾了勾唇角,“不恭喜我么?”
沈渊盯着这双弯起的狐狸眼,沉默了一会,忽然正色道:“裴砚,离这些阿谀奉承的人远点,好不好?”
裴砚愣了一下,笑开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现在风头太盛了,圣上的性子如何,你不清楚吗?”沈渊神色严肃,接着分析道:“这几天投靠你的人多得连我在南疆都略有耳闻,你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别人参奏一个结党营私就能毁掉了。”
“况且几位皇子尚且年幼,就算让你坐上了这个位置,是让你施展才干还是给皇子当垫脚石的,可想而知。相位固然诱人,但一旦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权势再重要也比不上性命吧?”
“权势当然重要啊。”裴砚应道,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沈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什么?”
“没什么。”裴砚站起身,轻松地说:“别说这些了,沈大人难得大驾光临,还是来聊聊三日后你生辰怎么过吧。”
裴砚就这么忽悠着,嘴上说着明白,实际上依旧我行我素,沈渊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沉默地看着裴砚游走在昔日里他们最看不起的佞臣之间。
直到沈渊生辰那天,朝会上,沈渊参奏了南疆的一个县令,说他私自增加征税,克扣军饷,才导致南疆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南邻国才会看准时机多次进犯。
给这个县令治重罪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朝中本无人有异议,直到裴砚站了出来。
他说这县令其实也是被陷害的,真正克扣军饷的是他手下负责统计账目的官员,用假账把县令蒙在鼓里,事发后害怕暴露,于是把一切都栽赃给县令。
裴砚说着还拿出了记账官员的证词,以及明显对不上数的账本。
沈渊深感荒谬,当场就忍不住反驳道:“裴大人,需要我找人去把县令家中地下室藏着的粮食运回京中吗?”
裴砚微笑:“沈大人大可一试。”
当初沈渊考虑到城中百姓受饿已久,便没有让人把粮食收缴,而是让随从的地方官员把粮食分发掉,而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裴砚已经让那县令在他走后把赃物转移了,说不定当时一同去调查的地方官员也被处理掉了。
沈渊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费尽心思去保一个国家和百姓的蛀虫。
这个人还是裴砚。
晚上,沈渊如约来到裴府时,院子里已经放满了裴砚亲手的做的花灯。
裴砚坐在各色的花灯中间,抱着最大的一个在打瞌睡,手上还缠着张布条,那是他做花灯时被竹条割出的伤。
沈渊看着这样的裴砚,忽然又想起今早下朝时,听到不少官员在偷偷议论那县令是谁谁谁的亲戚,给裴砚送了多少礼才能保下他,还有人在苦恼今后得送什么礼才能搭上裴砚这个大靠山。
裴砚被脚步声吵醒,看见沈渊后站起身来,抱着手里的花灯朝他走去。
“生辰快乐。”裴砚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花灯递给他,“这里的每个花灯上都写了一个我对你的祝福,剩下这个最大的,由你来亲手写自己的愿望。”
裴砚递给沈渊一支笔,“给,写完后我们一起放这些灯。”
沈渊没有急着写,反而是走到其他花灯旁,弯腰去看上面裴砚写的字。
裴砚写的祝福千奇百怪,有正儿八经的,比如“祝沈渊仕途顺顺利利”“祝沈渊吃得好睡得香”“祝沈渊平安喜乐,永远开心”,也有不正经的,比如“祝沈渊新一岁抱得美人(裴砚)归”。
裴砚跟在沈渊后面,边陪他看边给他介绍这些祝福的灵感和写下时的心路历程。
看完最后一个,沈渊重新拿起那个最大的花灯,却迟迟不下笔。
地上的花灯已经添好松脂并且点燃,此刻纷纷跃跃欲试地上下晃动,与系着它们的麻绳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快写吧沈大人。”裴砚笑着指了指那一片灯海,“再不写它们就要飞走了。”
沈渊看了裴砚一眼,终于提笔写下几个字。
“写什么了?”裴砚好奇地探头去看。
沈渊却眼疾手快地把花灯藏到身后,一本正经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裴砚只好失望地缩回脑袋。
两人一同给沈渊的花灯放好松脂点燃,随着裴砚的一声令下,麻绳被剪断,地上的花灯和沈渊手里的一同脱离限制,晃晃悠悠地飘向夜空。
灯海下,裴砚侧头对上沈渊的视线,认真地说:“沈哥,你要开心。”
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裴砚的示弱与安抚,也是裴砚对早上一事的态度——别管他。
裴砚在梦里看着自己堪称祸水典范的行径,忍不住扶额。
这样打了一巴掌再给一甜枣的事他一干就是三年,现在想来,沈渊只要他一双眼睛真是大人有大量了。
或许是做梦的原因,裴砚总感觉身体发凉,睡得不踏实。
裴砚身上只有一身夜行衣,京中刚入秋,还不是很凉,穿这一身刚刚好,可现在一冷下来,夜行衣明显不够看了。
裴砚冷得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发现缩起来还不够后,开始一点一点地往热源挪。
直到他的肩膀碰上另一个肩膀。
裴砚下意识就想抱住这个温暖的身体,却被人用手轻轻推开,裴砚还没来得及再次靠过去,身上就被盖了一张毯子。
裴砚迅速往毯子里钻,把自己裹成一个巨型粽子,还没完全钻进去,又被人捏了一下手心,下一秒,冰凉的手中就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裴砚终于醒了,睁眼一看,手里的正是上车时看到的手炉。
“现在到哪了?”裴砚挑起车帘,惊讶地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窗外的景色已由京城楼肆变成了荒郊野岭。
“出了京城大概四五个时辰了,这里离到西北军营还有三天车程,中午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小镇,我们休整一下,后面走的基本都是山路了,到时给你买点衣物,山里温差大,你身体底子不好,容易着凉。”
这声音沙哑得差点听不出来是沈承钧。
裴砚转身去看他,却发现沈承钧身上什么都没盖,就这么向后靠着车厢闭目休息。
裴砚看了眼手中的手炉,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把手炉塞进沈承钧的怀里,说:“我有毯子就够了,炉子你留着暖暖吧。”
沈承钧没接,闭着眼按住裴砚的手,把手炉塞进去,再握着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搭好,抓紧,重新塞回裴砚怀里。
裴砚看着重新回来的手炉,犹豫道:“你真不用吗?”
沈承钧淡淡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书房。”
——你有这个时间问,不如想想怎么解释闯进我书房这件事。
裴砚立马闭嘴,并感到肺隐隐又有要疼的趋势。
果然就多余担心这个人!
这两章回忆多了点,以后会少一些,多走主线。
ps.第六章改过,没看过的宝宝们可以去回看一下,以后尽量不会大篇幅改文了TT,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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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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