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入梦者和NPC都听见了那声坠落的巨响。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凑到了左边的玻璃窗，探头探脑往楼下看。
林森站在原地，看着秦玄逆着人群朝自己走来，边走边说：“啧，摔得可惨了，碎了一地。”
林森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忍不住皱眉。教学楼不过四层，尸体真能碎一地？
王友义看着窗边拥挤的人群，转头问林森：“我们不去看看吗？”
林森说：“我要下楼看看。”
“就我们两个？”王友义吓了一跳，身子后倾，连连摆手，“要不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和其他人一起下去吧。”
林森奇怪地扫一眼王友义，说：“我说‘我’要下楼，又没喊你一起。”
“啊？”王友义愣住了。
林森没再说话，转身一人出了教室。
然而林森到底没能一个人下楼。因为其他入梦者一看他离开教室，就不约而同跟了上来。
逢魔之时，夕阳半坠不坠，挂在西山上。
林森走在最前面，领着一群人穿过昏暗的走廊，进入更昏暗的楼梯间。楼梯拐角处，白炽灯闪烁着，濒临报废。
下楼时，秦玄走在林森左手边，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十五个人，感慨：“人的一生都在从众啊。”
林森没理会秦玄——他不能总跟幻觉说话。
下四层楼梯，出了教学楼。再绕到教学楼的背面，迎面看见一排树篱。
昏暗的残阳余光下，林森只模糊看见一具摔烂的尸体躺在树篱后面。林森感觉有些奇怪，尸体怎么没有流血？
林森想要看得更清楚，就穿过树篱，径直往前走，渐渐走到距离尸体十米的位置。直到这时，林森终于看清楚了，那不是尸体，只是一个摔裂的塑料模特。
忽然，林森的胳膊被拉住了。林森回头看，拉他胳膊的人居然是秦玄。
林森：“！”幻觉这么严重了？甚至发展到了幻触？
“别过去，”秦玄的语气紧绷，“前面有鬼气。”
林森仍然在迷惑幻觉居然能拉住人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砰！”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珠子滚动声——“哗啦啦……”
林森立刻回头，就看见那个从楼顶落下来的塑料模特居然像炸药桶一样爆炸了。模特的胸腔腹腔裂成大窟窿，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滚出玻璃弹珠。这些玻璃弹珠里的花纹是血红色的，仔细看去，居然是一颗颗呆滞的血色眼睛。
玻璃弹珠朝四面八方滚去，织成一张大网，把十六个入梦者牢牢网在其中。弹珠里的眼睛直愣愣地朝着天，盯着他们所有人。
“糟糕！”秦玄语气懊恼地抱怨一句，朝林森贴近，然后消失。接下来，他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林森的脑海里：“鬼来了。你要小心，千万别踩这些弹珠。”
林森挠挠头，感觉秦玄钻进了他的大脑里……罢了，这只是幻觉。
就在这时，站在右前方的一米七御姐朝着塑料模特的方向走了一步，鞋子不慎碰到了一颗玻璃弹珠。
下一秒，“砰！”御姐的左眼爆了，血沫直接从她的眼眶里喷出来，形成一片血雾。
“啊！”御姐痛苦地捂着左眼，弯下腰哀嚎。
这一幕把所有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很多人开始颤抖，却没人再敢挪动脚步，就怕不小心碰到地上的弹珠。
御姐痛苦地哀嚎了半分钟，终于缓了过来。她站直身子，左手捂着左眼眶，右手在空气里比了一个“掏”的动作，然后掏出一把生锈的手术刀。
“旧物。”有人认了出来，喃喃说。
御姐右手握紧手术刀，颤抖而坚决地把生锈的刀刃捅进左眼眶。她哀鸣着，哭泣着，右手不熟练地一剜，就把一颗裂开的眼珠剜了出来。
“啪嗒。”已经是一坨烂肉的眼珠落在地上，混进了玻璃弹珠里。
御姐收起手术刀，放下鲜血淋漓的左手，露出的左眼眶里满是断裂的血管和神经。鲜血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淌。
秦玄在林森的大脑里点评：“够果决。要不然，左眼的伤口会波及到右眼。副本时间一长，失明了就麻烦了。”
然而，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一份果决。有人厌恶地“嘶——”了一声，更有胆小的家伙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青年最先吐出来。他吐了许久，终于不吐了，直起腰，露出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
也许是吐了太久，小青年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直接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啪！”这一下，小青年至少压到了几十颗玻璃弹珠。
刹那，小青年一张脸变得惨白。下一秒，他声音尖锐地大喊：“有人推我！有人推我！”
林森看向小青年的方向，他的周围并没有站其他人。
很快，小青年的大喊变成了痛苦的嚎叫。那声音痛苦得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又是一声爆炸。小青年的胸腹像塑料模特一样炸裂开来，巨大的伤口里喷出鲜血和大量的玻璃弹珠。
“哗啦啦……”更多弹珠滚到地面上，让地面的弹珠之网更密。
浓郁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噗通，噗通。”小青年空荡荡的胸腔里只剩心脏还在跳动。他站在原地，不再喊叫，脸上的神色只有茫然。
下一秒，他向前扑倒，摔进自己的血迹和呕吐物里。
这一幕几乎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他们都全身僵硬如雕塑。
御姐低声说：“死人了，梦惊了。”
话音刚落，副本里的气氛霎时一变。坠落一半的夕阳迅速消失在西山后，天色迅速黑下来，天空弥漫着一层让人不安的红锈色。冰冷的风从楼宇间呼啸而过，摇曳着漆黑的树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从上面传来。林森抬头，就看见教学楼的每一层每一间教室的窗户后面都站满了漆黑的人影。人影只有眼睛和嘴巴是红色的，眼睛朝下弯，嘴巴朝上弯，形成一个个惊悚的笑脸。
秦玄在林森的大脑里说：“真刺激。”
林森低下头，仔细观察着周围，寻找着线索。找来找去后，林森突然在塑料模特的胸腔里发现一角白色。
林森微微眯眼，仔细观察，终于认出那白色的东西应该是一张纸。
一张纸放在胸腔里？林森忽然回忆起小青年的死状，他肚子里的所有器官都变成了弹珠，只有心脏还留在原地。嗯，那张纸上的线索肯定非常重要！
林森觉得自己有必要冒险。他低着头，仔细观察着地面的弹珠分布，寻找着朝塑料模特前进的道路。很快，他开始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往前走。
所有入梦者都朝林森看来。没错，是所有入梦者，死去的小青年转过头，用无神的眼瞳不甘地瞪着林森。
在这其中，只有王友义担心地喊了一句：“喂！你不要命了？”
林森停下脚步，因为他的余光刚刚瞟到一颗弹珠动了。
真的动了吗？林森扫了一眼地上的玻璃弹珠。夜色昏暗，他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趁此机会稍作休息。林森抬起头，对其他入梦者说：“塑料模特里有东西。”
然后，林森再次低头，继续往前走。地面的玻璃弹珠密密麻麻，短短十米，宛如天涯海角。
还剩四米的时候，玻璃弹珠肉眼可见地动了起来。弹珠就像金鱼一样，朝林森的方向游动了过来。甚至有弹珠轻轻撞着林森的鞋。
林森前进的速度更慢了。他只能等弹珠游动出一个空隙的瞬间，往前迈上一步。周围弹珠的密度越来越大，林森有时只能立起脚尖，迈着芭蕾舞的步伐往前走。
王友义看得大呼惊奇，“哥们，你还会跳芭蕾舞。”
“以前略微学过。”林森淡然回答。
就这样，林森越来越慢，立脚尖的时候越来越长。直到最后一米半，所有弹珠游回了塑料模特周围，铺在了林森脚下。
这一刻，林森再无往前迈步的余地。而塑料模特胸腔内的纸也清晰可见，那是一张折叠了两次的素描纸。
林森无声叹了口气，然后他深深弯下腰，以一个诡谲的姿势，往前探身，伸长手臂，指间险之又险地把素描纸夹了起来。
那一刻，所有入梦者都松了口气。
林森站直身子，打开手里的素描纸，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然后朗读起来。
“曾经有个倒霉鬼，我们就叫他小明。小明是个高三生。他高考那天，走出家门，下楼梯的时候踩中了熊孩子扔在楼梯上的弹珠，摔断了腿。所以第一次高考，小明断了腿，成绩0分。”
“小明复读了一年。高考那天，小明有些紧张，忘记了准考证。走到考场，他才发现自己啥都没忘，就忘了准考证。所以第二次高考，小明没有准考证，成绩0分。”
“小明复读了两年。高考那天，小明的考场有些远，他爸爸开车送他。这次，路上堵车了。所以第三次高考，小明没有及时到达考场，成绩0分。”
“小明复读了三年。高考那天，小明病了。”
“小明复读了四年。高考那天，小明疯了。”
就在林森读完纸上的线索，准备把素描纸重新折起来的时候，忽然脑后传来一阵风声。
林森不慌不忙，弯腰一躲。
与此同时，秦玄突然出现，左手捏住了朝林森扔来的“暗器”，右手牢牢搂住林森的腰，避免林森摔倒。
林森回头，看向秦玄，看见他手里捏着一张纸飞机。
“旧物。”御姐语气冰冷，“果然，有人在暗中杀人。”
此时此刻，林森却在纠结另一个问题，幻觉能触碰现实里的东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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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考试日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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