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上,李老头正在讲着课文…
俊宇的手机屏幕突然震动几下…
那手机屏幕幽幽的白光,把他嘴角藏都藏不住、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的笑容照得清清楚楚。信息是发给备注成“老爸”的:
“爸!!!!(后面跟了三颗蹦跳的红心)圣雪!!真找着了!!就!在!我!旁!边!(一个兴奋到扭曲打滚的哭脸表情)正听课呢!嘿嘿嘿,晚上!今晚上咱就带她回家!一秒钟都别等!”手指头悬在半空停了那么半秒钟,又噼里啪啦地追补了一条:
“爸,那个啥……我是这么琢磨的……咱是不是……(一个搓着小手的害羞表情)得给圣雪整个‘归家轰趴’?这丢了多少日子了,不得好好显摆显摆咱家稀罕她啊?您老觉得咋样??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狗头)”
这信息几乎是手指尖刚碰到“发送”按键的下一秒,“嗡——嗡——”课桌板就跟犯了癫痫似的在他腿底下猛震起来——老爸这是秒回!俊逸感觉心脏“怦”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赶紧把手机往抽屉更深处死死地又塞了塞,只敢用一只眼,跟偷瞄老师一样,贼快地往下扫:
“老爸:!!!(三个血红血红的巨大感叹号,后面追了个激动得吐着舌头、原地转圈的狗头,狗毛都糊成一团了)好!太好了啊!!!(一连串疯狂打滚撒花的表情)
老子这就让你凝姨麻溜儿动起来!必须整!整大的!别操心!
下午让你王叔开车,就候在校门口接你们6个!下课铃声一响就奔出来!你们几个小子给我把眼睛擦亮了,保护好我闺女!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后面跟了一把明晃晃闪着寒光的菜刀表情)”
“俊逸:(一个敬礼的严肃脸)收到!长官放心!誓死保护我方圣雪!(再紧跟一个呲着大牙乐翻天的憨憨表情)”
嘴角是彻底放飞了,要不是靠意念控制,估计都能笑出声。讲台上,李老师刚撂下粉笔头,转过身。俊逸就跟触电了似的,“蹭”一下绷得笔直,眼神跟装了弹簧一样“唰”地弹回黑板,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老师我最认真了”的标准好学生模样,只是桌子底下,那捏着手机的手指头,还残留着刚才飞速盲打留下的、微微发烫的触感。
他身子不动,就眼珠子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斜——瞄了一眼挨着他坐的圣雪。女孩正低着脑袋,一笔一划在那本子上划拉着什么,那眼神,专注得好像要把黑板上那些化学符号连笔带纸一起刻进眼珠子里似的。一缕阳光正好打窗帘缝里钻进来,薄薄的金线落在她密密长长的睫毛上,在瓷白色的小脸上投下一小片弯弯的、几乎看不清的、小扇子般的阴影。
俊逸心里头猛地一热乎,又跟着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溜溜,往她那边悄悄挪了半寸,用手肘,带着点试探性地、非常非常轻地碰了碰她胳膊肘。圣雪像是被小虫子蜇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眼睛里带着点安静的疑问。
俊逸赶紧把嘴巴凑近她耳朵根子,压着嗓子,那声音抖得厉害,兴奋的气流都扑在她那小巧的耳廓上了:“嘿……刚跟爸说了……告诉他找着你啦。咱爸……(他忍不住吸了下鼻子)爸他老人家……乐得差点蹦屋顶上去!好悬没把自个儿眼镜磕碎了!”
圣雪浓密的睫毛快速扇动了两下,没吱声,只是那捏着笔的小手稍微慢了一点点,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俊逸憋着那股快冲出喉咙的乐呵劲,呲着牙花子乐:“然后呢……我不是寻思么……我就跟爸说了啊,今晚上,必须得……得整点动静!给你来场‘回家大趴体’!热热闹闹的!你猜咱爸咋回的?嘿!咱爸那是……”
圣雪这下彻底停住了笔,把小脸整个转了过来,清得像山溪水一样的眼瞳里,“噗”地一下点燃了星子般亮亮的光。俊逸觉得那光暖洋洋的,照得他心口那块地方都软趴趴、晕陶陶的。
“爸连顿儿都没打!拍着胸脯就应下了!说这就让凝姨在家可劲造!保准儿给你个惊喜,排场大到不行!放学你啥心都甭操,阿叔的车就在门口等着咱,稳!稳得跟泰山一样!”俊逸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前面同学的脖子上了,但他浑然不觉。
圣雪听着听着,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上翘,像是平静无波的深水潭里被悄悄丢进了一颗小石头,细细密密的、柔软的、暖乎乎的涟漪从嘴角漾开,一直荡到了眼睛弯弯的弧度里。
她没夸张地大叫大跳,只是轻轻地、像确认一件特别重大承诺似的,用力地点了下头,小巧的鼻尖泛起了淡淡的、害羞的粉色,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气声:
“……嗯。”就
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字,一个点头,俊逸却觉得沉甸甸的,里头塞满了突然冲上来的惊讶,被暖水包裹般的感动,还有一丝……像是终于放下千斤重担后、沉甸甸的踏实劲儿。
然后她像小兔子一样猛地又转回去,抓起笔,在本子上“沙沙沙”写得飞快,只是那笔尖落下去稳多了,绷得紧紧的小肩膀也不知不觉松软了下来。
坐圣雪另一边的任萱萱,刚才俊逸凑过去跟圣雪咬耳朵的时候,她那对小耳朵就跟精密的雷达似的,“唰”地立起来,捕捉着一切信号。虽然听不清具体细节,但俊逸那副憋笑憋到全身发抖的激动劲儿,还有最后那句她总算听清了的——“回家大趴体”——这几个字就像惊雷一样在她脑子里炸开。
“天——嗷——呐——!”
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叹词,带着一股子被强压着的少女特有的尖利尾音,就跟平地炸了颗大炮仗似的,彻底撕碎了教室里那昏昏欲睡的粘稠空气。
“哗啦”一下,七八个本来在梦游的脑袋瞬间转向,连讲台上正用三角板点着一个复杂化学式的李老师也“咔哒”一声停住了,手指还悬停在半空,那眼神“噌”地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萱萱的方位,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任萱萱!”
李老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讲课被打断的明显恼怒,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火气,“喊什么呢?!这激动劲儿,火箭发射了还是捡着金砖了?课!还在上课!你给我站起来说说,嚷嚷什么?”粉笔头被他烦躁地按在黑板上,发出“嘎吱”一声难听的摩擦音。
空气“嗡”地一下冻住了。
萱萱那脸皮“腾”地就涨成了熟透的大红苹果,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她整个人恨不得瞬间缩成一团,直接钻进那个铺满了演算纸的课桌洞里。
手足无措,眼神慌得没处放,刚才还泛滥成灾的羡慕嫉妒恨,被老师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训斥瞬间给锤成了渣渣,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惊恐——完了完了,怎么管不住这张破嘴!怎么就喊出来了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凝滞得快要结冰的时候,教室后排角落,那个一直懒洋洋趴着,好像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的贤佑,慢吞吞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那动作一点儿也不快,慢悠悠地跟被按了慢放键一样,甚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散气儿,可一张口,那声音不高不低,却稳当得跟定海神针似的,瞬间就把那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似的气氛给戳破了:
“李老师……”贤佑的语气透着十二分的诚恳,还带着点替人顶缸的小小无奈,“真真儿对不住您了。刚才……就我们哥儿几个后头这块,”
他拿手指头虚虚点了点身后一片,“这不是小声儿商量点……嗯……私事么。”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楚地送进了全班,尤其是讲台上那位老师的耳朵里,“那啥,俊逸家那妹妹,就是刚转过来这位——圣雪同学,丢了有日子了,今儿个,可真找着了!
费老鼻子劲了!他家里头乐疯了,说啥今晚也得弄个大的,好好给姑娘压压惊,接风洗尘嘛。这不,商量的时候就顺嘴那么一提,说喊上萱萱一块儿去呗,人多点喜庆,姑娘家家的也有话说。估计萱萱啊……(他故意拉长了调子)一听这好事儿,太替她新姐妹高兴了,心窝子那火苗子‘噌’就点着了,这把彻底就没忍住啊……得,声音直接飙高音喇叭那档儿去了。
您消消火儿,消消火儿,真不是故意的!下回!下回保准儿我们‘咬耳朵’的时候,把声儿压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保证比蚊子叫还轻!”说完,他还非常应景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明晃晃写着“真给您添麻烦了,过意不去”。
这番话扔出去,那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李老师脸上那道绷得死紧、写着“怒”字的褶皱,“唰啦”一下就跟被熨斗烫平了似的松开了,紧锁的眉头也打开了闸门,瞬间舒展开来。刚才那点被打断思路的小火苗,被“失踪找回来了”、“天大的团圆喜事”、“压惊接风”这几个词儿“噗嗤”一盆凉水浇灭得干干净净,反而显出点自己差点“不近人情”的尴尬来。
他甚至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目光飞快地在圣雪那张略显苍白、带着点怯生生的陌生面孔上打了个转,眼神里的严厉换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和探询,紧接着马上就切回了班主任模式,不过那调门儿,绝对是软化了好几度,连带着还有点人情味儿溢出来了:
“哦……”李老师这一声拖得有点长,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点为人师表的架子,可嘴角那紧绷的线条终究是维持不住了,“唔……这么个事儿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全班解释,“嗯……是……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是该……是该好好团聚一下,乐呵乐呵……”他把目光又投向萱萱,声音刻意放软了几分,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不过……萱萱啊,”
他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片子,高兴归高兴,也不能上房揭瓦不是?这课上还没散呢,其他同学还得跟紧喽学习进度。下回再想激动得蹦高儿,也得先把音量……啊,还有举止,调得优雅点儿,听见没?”
眼神又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后排的俊逸、贤佑,还有侧着头的圣雪:“你们几个!说啥大事儿也得讲个场合!声音!都压着点儿!不许影响到旁听的同学!谁再影响课堂,下课办公室喝茶去!”
撂下这话,他猛地一转身,抄起刚才丢下的粉笔,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灌进那粉笔头里似的,使劲“咚咚咚”敲了敲黑板,声音恢复了讲课的严肃调子:“行了!眼珠子都给我转回来!盯住黑板!刚讲到哪了?氧化剂!这个反应里的氧化剂得失电子情况……”
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软塌塌地垂了下来。萱萱“呼——”地吐出一口压在肺管子里的热气,长长地、无声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还怦怦直跳的小胸脯。
她悄么声儿地瞥了一眼讲台,确认警报彻底解除后,立马把脸转向圣雪,那眼神亮得能当手电筒使,压着嗓子,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兴奋地叽叽咕咕:“哦莫哦莫哦莫!圣雪啊!你们家人……简直是……是神仙下凡吧我的天!(捂了下嘴)这办事速度!这份心思!‘回家派对’耶!(激动地跺了跺藏在桌下的脚)太……太有爱了吧!我要感动哭了!”这会儿她说话声儿轻得,就跟羽毛丝儿掉在地上似的。
坐在萱萱后面,也就是贤佑旁边一点的俊宇,刚才贤佑开口解围那会儿,他其实也想帮腔来着,就是慢了半拍,嘴没跟上趟儿。这会儿看风平浪静了,萱萱那副激动得快窜天猴上天的样子,他觉得俊宇和贤佑都已经把场子烘到这儿了,不趁机添把柴、续续火,都对不起这机会了。
“可不嘛萱萱,”俊宇也猫着腰,加入了这个需要小心翼翼的气声交流群聊,声音带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还没褪尽稚气的爽朗和自来熟劲儿,“光想想就觉得热闹翻天!明天又是双休日不用早起,今晚那必须得嗨起来啊!咱们……呃……圣雪家,看着就不小吧?
人少了不够味儿!人多才热闹!你也一块儿来呗?(他声音带着点随意的邀请)正好给圣雪做个伴儿,她才回来,肯定还有点拘束,有你在估计能放得开些。”
这话接得那叫一个顺溜,自然得就跟问“放学要不要一块去买辣炒年糕”一样。
萱萱本来还沉浸在对那个“神仙派对”的无限遐想中,俊宇这话像颗小石子,“咚”一声把她砸懵了。“啊?!”一声惊呼硬生生被她死死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带着破音的抽气。她猛地扭头看向俊宇,小嘴张得能塞个鸡蛋进去,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可那股子被巨大馅饼砸中的狂喜劲儿都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了:
“莫?!我……我真能去…去你家?参加那个派对?!”她感觉脑袋嗡嗡的,眼前全是欢快蹦跶的小星星,刚才被老师点名罚站的心理阴影早就被这份“天降大礼包”挤得渣都不剩,只剩下一种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过去的懵懂和狂喜。
讲台上的李老师,后脑勺像是真的也长了耳朵似的,也可能是萱萱这姑娘猛地挺直腰板、全身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我要幸福得爆炸了”的强大气场实在过于醒目,他写字的手在空中微妙地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连粉笔灰都似乎跟着定格了一下。
不过,终究是没有再回头,只是用粉笔重重敲打黑板的“咚咚”声,明显比刚才沉闷急促了几分,那意思,隔着空气都听得明白:高兴劲儿我懂,理解万岁!但再高兴也不能踩着我讲课重点高兴啊!眼神注意点啊喂!收敛!收敛一点!
后座角落里的贤佑,把这一切都无声地收在眼底,嘴角无声地向上扯了一下,又跟没骨头似的把自己重新“摊”回了桌面,下巴懒洋洋地搁在交叠的手臂上。
他眼神扫过激动得快要原地升空的萱萱,又瞄了一眼旁边始终认真埋头写字、但白皙的耳朵根那块儿明显比刚才更红了那么一点的圣雪,最后落回到前排那个笔直坐着、显得特别“道貌岸然”的大哥后脑勺上。
他心里头哼唧了一声:啧……得,晚上回家可有得吵喽。不过……想到凝姨那双魔法般的手捣鼓出来的、永远能暖到人心窝子里去的美食,想到家里那股子能把人吵得头疼却又莫名安心的热闹劲儿……他那扬起来的嘴角,竟然真就那么一点点地、诚实地凝固在了一个“有点小期待”的弧度上。
教室里这会儿就剩下了李老师略微带着点回音的讲课声,粉笔划过黑板规律到有点催眠的“嚓、嚓、嚓”,窗外那些被热浪蒸腾得更加刺耳的、仿佛永不知疲倦的蝉鸣,以及底下几十个学生,在那知识点的重量、隐藏不住的小兴奋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新奇夜晚的期盼搅拌在一起,酿成的一股子闷热又充满活力、散发着青春独特酸辣气息的午后空气。
那个计划里的“回家派对”,就像一个被大家伙儿合力吹起来、还沾着肥皂水光泽的、五彩的大泡泡,晃晃悠悠地悬在教室有点发乌的天花板底下,随着每个人的心跳轻轻晃荡。在这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燥热的下午,这根名为“期盼”的小绒毛,就轻轻地、持续地搔着少年的心尖儿,带出一股子忍不住想傻笑的痒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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