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宴定定望着小妹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了某些幸福往事，唇边荡起一抹宠溺的笑。
月光下，这个俊秀少年笑得格外好看。他唇角微扬，眼中闪烁的璀璨光芒，比夜空中的最亮的星还耀眼。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勾勒出他俊秀的脸庞和颀长的身形。微风吹拂，他衣袂轻扬，有意气风发之势，又有飘然若仙之姿。
宋颜心下一紧，担心这个下凡历劫的文曲星就这么乘风归去了。
她觉着，这个双商皆高的天才少年，高低得当个状元郎，出入朝堂，为民献策，造福一方。
金榜题名时，身骑白马去，饮遍庙堂酒，看尽汴京花。而非耽于乡野，当一个侍从杂役。
搜索原主记忆，宋颜发现，关于李家四兄妹，原主了解最多的，竟是李昭宴。
李昭海未从军时，跟原主念叨最多的，便是他的天才二弟。
念得多了，原主脑子里就存储了很多关于李昭宴的记忆：
李昭宴是个神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打小就爱往学堂跑，在墙角偷听夫子讲课，他听过一遍的内容，就能准确背诵下来。
彼时猎户父亲尚在，在他七岁时凑够了钱，供他读了一年书，他就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了年纪最小的童生。
兄妹四人的名字，也是他在父亲的同意下改的。
从李大郎，李二郎，李三郎和李四妹，变成李昭海，李昭宴，李昭河，李昭清。
海晏河清，是他的愿望，更是他的志向。
他听夫子说当今天子重文轻武，寒门子弟能通过科考走上仕途，于是刻苦学习，立志将来当个好官，守一方安宁，保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可惜李昭宴八岁时，父亲去世了，大哥也只有十三岁，刚学会打猎，无父无母的兄妹四人度日艰难。
李昭宴只得放弃学业，去求村长，破例让他在村塾当一名小杂役，不求工钱，只求些残羹剩饭，带回家给兄妹几个填饱肚子。
此外，他也想在村塾沾沾书香气。
可村塾里的乡绅子弟怕他抢风头，处处霸凌打压，还派下人严防死守，压根不让他靠近学堂……
一路走来，李昭宴吃了很多苦，也认清了科考之艰，不在才学而在权钱。
光是笔墨纸砚就要花费不少，科考书籍更是昂贵，普通人家需要举家族之力，十几个甚至上百个劳动力才能供养一个读书人。
而他只有兄妹四人相依为命，就算不上学堂，自学成才，他也无书可学。
他曾尝试通过借阅、抄写及合资购书等方式获取书籍，但屡屡碰壁，总遭士族乡绅子弟奚落戏弄。
至于有钱有权的家族，则拥有丰富藏书，还有私人塾师，家族子弟轻易就能成才。
更有甚者，买通考官就能通过考试，顶替寒门子弟就能金榜题名。
经历了一次次的挫败，李昭宴心灰意冷，断了科考梦……
对于这个天才少年，宋颜有些惺惺相惜。
她也是父母早亡，乡下舅舅为领她的救济金，占着她的抚养权，却不愿履行赡养义务，要她干活种地才给饭吃，活没干完不许她上学。
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免费，要不是她参加各种竞赛有奖金，她就没有机会读书了。
本来她舅舅舅妈是绝不允许她读高中的，说农村女娃都是读几年书就去大城市打工挣钱了，运气好还能嫁给城里人，卖个好价钱。
幸好她中考考了全市断层第一，某所私立高中奖了十万块，承担她高中所有花费，承诺若保送清北或者高考考了状元，再奖励一百万，她这才得以继续读书。
其实她高一就参加“超级大脑”得了冠军，还是全国诗词大赛的第一名，清北都向她抛出橄榄枝。
但那时她未满18岁，还需要监护人，那一百万奖金到不了自己口袋。为了不让舅舅继续吸她的血，她只好继续读高中。
学校老板看在她隔三差五拿大奖的份上，继续养了她两年，高考时也兑现了奖励一百万的承诺。
她拿到钱立刻请律师保护自己，还报了武术班学习防身技能，以应对舅舅一家的撒泼打滚。
然后她读了两年大学，就修够学分拿到毕业证。期间，她写的两本小说都卖了影视版权，投资的产业也回报颇丰。毕业后，她携巨款回家乡创办学校……
总的来说，上一世，她活得短暂却绚烂。
宋颜知道，她能从泥潭爬上云端，不仅得益于自身的天分和努力，还离不开惜才爱才的社会，以及雪中送炭的贵人。
李昭宴没有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夏，没有看过海晏河清万象升平的盛世，常遇落井下石之人，常见趁火打劫之事，自然不如她那般心如花木，向阳生长。
对于社会环境，宋颜目前无法改变。但她可以先当李昭宴的“贵人”。
况且，若李昭宴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对她开办学堂也大有裨益。
没错，她要在这个强权至上的时代，继续她的教育事业，努力促进教育公平，让寒门男女都有机会上学堂。
这个朝代，女子也是可以为官的。比起男女差距，其实阶级差距的鸿沟更大。
她要做的，就是为底层谋福利，无论男女，只要三观没问题，她都给机会。只不过，资源会向女性这个弱势群体倾斜。
“看够了没有？”见宋颜愣愣盯着自己，李昭宴的声音充满不悦，眉间尽是鄙夷之色，嗤笑一声，“也罢，过了今晚，你只能看牛头马面了。”
听到“牛头马面”四个字，宋颜瞬间回神，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思索应对之策，一边观察李昭宴的表情，想看他是否在恐吓自己。
此时恰逢乌云遮月，宋颜看不清李昭宴的表情，只被他周身泛着的寒意和杀气震住。
宋颜掂量了一下这具新身体的武力值，遗憾发现如今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脚还扭伤了，估计站起来都难，更别说决一死战了。
无奈之下，宋颜只得认怂，“什么牛头马面？二弟你别吓人，我不想做冤死鬼啊！”
“冤？”李昭宴冷哼，“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你了？”
“我只迷晕小妹，偷了抚恤金，其它都不是我做的。”
“你劣迹斑斑，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麻子一个无所事事的混子，哪来的十两银钱？一个普通农户一年的收成，折算成银钱，最多十两，除去地税二两，户税三两，杂税和劳役二两，所剩不过三两银钱。”
见李昭宴没有开口，宋颜继续说，“我怀疑，王麻子受人指使，或者与人合谋。给我两天时间，我定能找出幕后之人。”宋颜说得信誓旦旦，实则心里没底。
不管怎样，先保住小命再说。
“不必，王麻子之事我自会查清。”李昭宴居高临下看着宋颜，“若想活命，交出抚恤金，说出奸夫下落。”
“什么奸夫？偷了抚恤金我认，莫须有的罪名可别安我头上。不过抚恤金被抢，我实在交不出来啊！我刚出门就被打晕了……”
见李昭宴不为所动，宋颜低下头，将刚穿好的外衫扯到肩膀，露出纤长的脖颈，“不信你看我后颈，肯定有两道伤痕，一道是你用手劈的，一道是被木棍打的。”
李昭宴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着调，孤男寡女月色朦胧，竟直接在他脚下俯首宽衣……
非礼勿视，李昭宴立刻背过身去，红着脸呵斥，“胡闹！成何体统？！”
只是，他目力极佳，过目不忘，那抹艳色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宋颜是现代人，还是母胎单身28年的钢铁直女，加上前世是搓衣板身材，自然没想到她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古人就是迂腐，露个脖子都不行。
不过李昭宴这略显慌乱的表现正合她意，不似先前那般沉稳莫测难以击破。
既如此，她就继续出击了，“体统？你们污蔑我偷人私奔的时候，可没讲体统啊！”
闻言，李昭宴有些气愤地转过身来，发现宋颜仍衣衫不整，又拂袖转过身去，“污蔑？你向来举止轻浮，每次外出都勾搭外男，这次携款潜逃，还说不是跟情郎私奔？”
宋颜气笑了，“证据呢？只因我劣迹斑斑，就可以把全部屎盆子扣我头上？”
听到粗鄙的言辞，李昭宴眉头微皱，“你被困在家，若无奸夫，如何弄来迷药？何况你名声不好，人缘也差，一般人可不会帮你。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狡辩。”
“什么人证？”
“多的是看过你私会情郎的人。”
“呵，你怎知他们不是在编排我？”宋颜想起前世的遭遇，一口气堵在心头。
搬弄是非者，或羡慕嫉妒求而不得，或拜高踩低欺凌弱小。
偏偏这种人，古来有之。
想到这里，宋颜有些为原主抱不平。原主虽然爱看美男，但她只是欣赏美色，没有实质性越轨，却被别人编排成浪荡货。
在原主的记忆中，时常有人趁李昭宴兄弟不在家，站在李家院墙外编排她和某个野男人私会，说得绘声绘色，连她穿什么里衣，做什么动作，都能编排出来。
“我是爱看俏郎君，但发乎情止乎礼，至今还是处子之身，不信你看，我的守宫砂还在。”
宋颜故意伸出手臂，拳头堪堪打在李昭宴腿窝处，李昭宴条件反射踉跄了一下。
宋颜偷笑，她是故意的。
按古人迂腐的想法，肯定觉得看女子手臂是轻薄行径。何况她是李昭宴大嫂，李昭宴肯定不会回头看，但至少会信她几分。
毕竟古代女子重名节，一般不会拿这种私密事做文章。
可惜她不是一般人。她也不信“守宫砂”这种缺乏科学依据的东西……
不对，她还真有！
像是为了提醒她，脑中闪现一个细砂大小的红痣，就在她左边小臂上。
“你不看也行，可以找个婆子来验我的身子，只求你验了身之后还我清白。”宋颜故意将话说得暧昧。
“住口！”李昭宴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生怕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再说出些有失体统的话来。什么“你验了身”……对着小叔子说这些，真不害臊。
“休要胡言乱语，你当知道，我的脾气可没传闻的那般好。再不从实招来，你小命不保。”
宋颜叹了口气，“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杀了我非但无济于事，还惹一身骚，倒不如报官处理，兴许还能找回你想要的。”
她刚才装晕时，听李昭宴提到那个京城来的新县尉。从高位被贬，断案神速……应该是个好官吧？
再说，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她起码能活到那个时候，活着才有转机。
不过，既然李昭宴提到那个新县尉，说明还是很忌惮官差的。
那么李昭宴说要杀她是假的吧？还是说，他已想好毁尸灭迹之策？支开弟弟妹妹是怕他们碍事？
在宋颜愣神之际，李昭宴已转身蹲下与她对视，幽深的眸子射出寒光，似乎要将她的双眼剜出洞来。
饶是有些阅历，面对有死亡威胁的人，宋颜还是有些怵的。
她被李昭宴盯得头皮发麻，但不想失了气势，便挺直胸膛与之对视，丝毫没想起上衣还没拢好。
李昭宴瞬间破功，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宋颜的上半身严严裹住，“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抚恤金下落。”
宋颜点头如捣蒜，心想李昭宴再心思深沉，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伙，不算难缠。
下一秒，却被李昭宴扼住喉咙，“那就，下去陪我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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