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天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轻盈的随风飞舞,缓缓飘落在屋檐、树枝枝头上,一夜之后,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屋前的老树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偶尔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跳跃,留下串串清脆的鸣叫声,为这静谧的冬日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
柳清舒现在每旬去狄明远的酒楼送一次货,今天是送货的日子。柳清舒换上了出嫁的时候,她娘给她做的厚实的新棉衣,枣红色为底的棉衣,领口与袖口绣着细腻的金色梅花图案,既保暖又不失雅致,她轻轻紧了紧衣襟,又仔细用头巾把脑袋和脸包的严严实实。
随后,她去后院,把驴牵了出来套上板车,又从堂屋中将装货的篮子拿出来搬上板车,两个竹篮子,一个装着豆腐干,另一个装的腐竹,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除了装货的竹篮,柳清舒还带了一床新做的棉被。今年天儿特别的冷,上旬去送货的时候,柳清舒买了十五斤棉花做了床很厚实的被子,今天送完货,她打算被傅琛送过去。腊月中旬,傅琛学堂就要放年假,十一月的月底便没放月假,傅琛没回家,柳清舒便想着送货的时候,顺便把棉被给送过去。
柳清舒坐在驴车的前端,手握着缰绳,驴车缓慢的走在被雪覆盖的小径上,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她目光温柔地穿过纷飞的雪花,望向远方那片被白雪覆盖的田野,不远处,一群孩子在雪地里嬉戏打闹,堆起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雪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在雪地里奔跑,追逐着飞舞的雪花。柳清舒被那份纯真的欢乐感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随着驴车的行进,小镇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天气越来越冷,赶集的日子,小镇上已经没有往日热闹,柳清舒驾着驴车缓缓驶进了狄明远的酒楼所在的街道。
雪依然在下,但比起清晨时分已小了许多,一片片雪花轻柔地落在驴背上,又悄悄融化。
柳清舒将驴车停在酒楼后门的小巷子里,后门半掩着,里边伙计们正忙碌着,热气腾腾的蒸汽从厨房的窗户缝隙中逸出,与外面的冷空气交织成一片朦胧的雾气。她轻轻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满脸和蔼的笑意的管事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是柳娘子呀,你可算来了,下雪了天冷,快进来暖和暖和。”管事说边侧身让开路,将柳清舒引进了酒楼的后院。
“柳娘子,你家豆腐干现在买得可好了,简直供不应求,”管事边整理货物边夸赞道,言语中满赞许。
柳清舒脸上绽放出温暖而谦逊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轻声回应道,“多谢管事抬爱,能得客人喜欢,实乃侥幸。”
管事乐呵呵的摆摆手,又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今天要再不来,明天就没得卖咯。”
“这不,一做好就赶紧给您送来了,”柳清舒边说着,边麻利的将驴车上的货物一一卸下,管事赶紧在一旁帮忙搭手,又招呼伙计将东西搬进厨房。
东西搬进厨房后,管事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柳娘子手艺真是没得说,这色泽、这香气,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
“方管事,您过奖了。”
管事脸上笑意更甚,引着柳清舒往账房走,“这会儿是账房应该不忙。”
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账房先生正坐在案前,低头快速拨动算盘核对着账目,听见脚步声儿,账房抬起头,见来人是管事和柳清舒,笑呵呵的开口道,“柳娘子来啦,是来结这个月的账的吧,快请进,今天外面冷的很吧?”账房先生语气温和,边说边从一旁取过一个热茶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多谢先生,”柳清舒感激地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暖意瞬间从舌尖蔓延至心田。
“应该的,应该的。”账房先生摆摆手,随即转入正题,他将算好的账拿给柳清舒,“柳娘子,你看看,这账对不对?”
账房先生还记得上个月,柳清舒第一次来账房结账。因着柳清舒是女子,账房多少有些轻慢,但老板特地吩咐过,账房虽不知道这位娘子跟老板家是什么关系,但也不敢真的怠慢她,账早早的算好,货款也准备好了。
“柳娘子,这是这个月的货款,你点点。”
柳清舒收了钱,仔细点了两遍,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先生,货款好像不太对。”
账房先生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满,他瞥了眼柳清舒,在心里腹诽,大字不识的无知村妇,懂什么算账,居然也敢质疑他算的账。不过,因着老板的关系,他不敢表现出来。
账房扯了扯嘴角,努力压抑心中的不快,淡淡的说道,“是吗?那我重新算算?”
账房漫不经心的拿起账本和算盘,仔细核对了一遍账目,他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珠子,嘴里轻声念叨着数字,随着算珠的噼啪声,空气中仿佛只剩下这单调而清晰的节奏。片刻之后,他手上动作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又将账目重新算了一遍。果真是算错了,账房抬起头,重新审视眼前打扮简朴的年轻妇人。
许久,账房略带歉意地说:“柳娘子,确实是我疏忽了,算漏了一笔,实在抱歉,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改过来。”他将银钱补足,笑呵呵的递给柳清舒,“这是补给您的货款,您再点一下。”
柳清舒接过账房补给她的货款,又点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先生,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应该做的。”账房先生也笑了,心中对柳清舒多了几分敬意。
柳清舒识字也会算账,所以,这次来结账,账房便直接将算好的账递给柳清舒,让她自己再核对一遍。
柳清舒接过账本,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先生分毫不差。”她边说边将账本轻轻合上,双手递还给账房先生。
账房接过账本,笑道,“银钱早早准备好了,账目没问题,那我就给你结这个月的账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子,轻轻放在桌上,推至柳清舒面前,“柳娘子,你点点。”
柳清舒拿起钱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她轻轻拉开袋口,仔细数过两遍,确认无误后,将钱袋小心收好,“多谢先生,账已结清,我就不打扰了。”柳清舒站起身,向账房先生微微欠身,准备离开。
“柳娘子慢走,路上小心。”账房先生也站起身,客气地送柳清舒出门。
走出酒楼,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柳清舒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格外舒畅。她想起还要去给傅琛送棉被,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驾着驴车穿过几条街巷,柳清舒终于来到了傅琛所在的学堂。
柳清舒跳下马车走到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门房探出头来,打量了柳清舒片刻后,开口问道,“这位娘子,前来所为何事?”
柳清舒微微一笑,温声道:“我是来找傅琛的,他是我夫君,天冷了,我做了床厚棉被给他送过来。”
门房闻言,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傅书生的家人啊,你稍等,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门房转身进了院内,不一会儿,便见傅琛匆匆而来,“舒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我放假就回去吗?”傅琛快步走到柳清舒面前,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点惊讶,“是不是想我啦?”
“夫君,有人看着呢,”柳清舒羞恼的红了脸,她抬眼往门口望去,见门房转身进了院内,才红着脸望向傅琛,眼中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今年天气冷得很,我做了床厚棉被,趁着今天给狄公子送货,就顺路过来了,把棉被给你。”
傅琛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说道:“舒娘,你总是这么细心为我着想。我带的棉被族够保暖,点上碳炉就更暖和了,”他心疼得紧,伸手紧紧握住柳清舒的手,柳清舒穿的厚实,手摸着暖暖的,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舒娘,倒是你,每日忙碌,要更加注意身体才是。”
“我没事的,”柳清舒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学堂不比家里,夫君,你读书辛苦,要照顾好自己,”说着,她转身走到驴车旁,将棉被拿下来递给傅琛,“夫君,棉被给你,快进去吧,别耽搁了读书。”
傅琛接过棉被,感受到上面还残留着柳清舒手上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傅琛抚摸着柔软的棉被,眼中满是笑意。“舒娘,这棉被可真厚实,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
“舒娘,天冷,你快回去吧,”学堂不允许外人进入,傅琛不能带柳清舒进学院,在寒风中站着,着实有些冷,傅琛心中颇为不满,但也只能不舍的跟柳清舒道别,“再过半月,学堂就放年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好好过个年。”
提到过年,柳清舒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年呢,她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等你回来。夫君,你快回去上课吧。”
傅琛点点头,不舍的目送柳清舒上了驴车,赶着车走远,直到驴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宿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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