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
——题记。
客船上,靳云乔倚窗眺望远方,窗外烟雨朦胧,看不清前方。风夹着沁凉的雨水,微微打湿了她的衣袖。丫鬟小螺端着饭菜进来了,见状马上把帘子放下来:“姑娘,雨水有些大,小心着凉了。”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靳云乔笑了笑,“还有两、三日就到金陵了,一路走了半个月,大家都乏了。”
“可不是嘛,老爷、太太用了点饭菜,这会子都歇下了。姑娘赶紧吃点东西吧。”小螺说。
“我们这一次举家搬到金陵投奔姑母,只怕是不妥……”靳云乔皱着眉,心下惴惴不安。
“依我说,还不如留在老家。谁还不知咱们姑太太的性子呢……”小螺撇撇嘴说道。
“你呀,到底嘴太直了,以后有你苦头吃。”靳云乔轻轻敲了敲小螺的额头,“我们也赶紧歇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忠勇侯辛府。
午后,府里的姑娘们都聚在大夫人的房里闲话家常,用些新鲜的瓜果。正在说话之间,几个小丫头忙忙地走来,笑着回:“回太太,前头来了几位贵客,老太太让我们请太太、姑娘们过去呢。”
“你们可知来的客人是谁?”大夫人崔氏问道。
“姨太太合家都来了,”小丫头说,“还有一位姑娘说是二太太娘家的侄女……”
众人都来到上房。只见,辛老夫人端坐在上首,二夫人靳氏也坐在下首。屋子里头乌压压一群人,大家见礼叙过,坐着吃茶。原来,靳云乔的姑父是忠勇老侯爷的次子,靳氏夫妇此番上京正是为了投靠二夫人靳氏,恰巧路上遇到谢夫人崔氏——大夫人崔氏的同胞姊妹——带着儿女也是去金陵,叙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于是一路同行。
“老二家的,这便是你娘家的侄女了?”辛老夫人看着阶下坐着的靳云乔,她听见老夫人提起自己,连忙起身。
“正是。”靳夫人起身答道,“快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万福。”靳云乔给辛老夫人请安问好,她身穿半新的杏白色上衣及水绿色裙子,亭亭玉立,端雅娴静。
“这孩子倒是个周正模样,看着应该和彤姐儿年纪差不多,”辛老夫人想了想又3说,“说起来,彤姐儿快及笄了吧?”
“是,老太太好记性,”谢夫人恭敬答道,“自打几年前他们的父亲走了,扶灵回老家后便一直在守孝,也就没有来给老太太请安。”
“好在哥儿如今能担事了,总归是个安慰。”辛老夫人呷了一口茶,“此次进京可安排好住处?”
“前几日打发了几个下人过去老房子那边洒扫……”谢夫人答道。
“正好我们新盖了个园子,几间房子白白空着。姨太太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大家也好亲近些。”
大夫人崔氏见婆婆发话,正合自己心意,于是顺着话头说:“不如大家一起住着,她们姐妹几个也可作伴。”
“你侄女也别家去了,留在园子里住,人多热闹些。”辛老夫人对二夫人靳氏说道。
“是。”靳氏忙站起来,答应着。
“多谢老太太。”靳云乔说道。
“大家赶路也累了,散了吧。”见老太太面露倦色,大家也都纷纷告退,下去收拾东西歇息不提。
靳夫人携了靳云乔出后房门,由后廊往西,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两边绿树成荫,两边有厢房,这里便是后院了。
“这几间厢房是府里的姑娘们住的,大姑娘几个月前出阁了,剩下二姑娘,三姑娘还小呢,想来你们不会生什么嫌隙。”靳夫人说着,看向自己的侄女,神情严肃。
“姑母,可是……”靳云乔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想什么,原本打算在外头寻一处房子给你们娘俩住下,”靳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如今老太太开口留下了你,虽说只是顺带的人情,再怎么样也不好驳老太太的面子,况且……”
靳云乔看着她的姑母,靳夫人陷入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在外头住着不如留下。不用担心你的爹娘。你留下来住着,他们倒是解决了一桩心事。”靳氏仿佛下定决心,半晌才说道。
翌日。
天方亮时,靳云乔已然醒来,一睁开眼看到头顶的藕荷色花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昨日,爹娘和自己业已投奔姑父、姑母,承老太太盛情,在侯府里住了下来。忠勇老侯爷育有二子一女,老侯爷过世后,长子承袭爵位,娶的是定远伯的长女崔氏。而姑母则是嫁了老侯爷的次子作继室,姑父只是在国子监里谋了个闲职,否则以靳家的家世,未必攀得上侯府亲事。
天色渐亮,靳云乔坐起身来。小螺拿着铜脸盆、巾帕进来服侍梳洗。
“姑娘,今日要早些起来,给侯府的老太太并两位太太请安呢。”小螺一边说,一边拧帕子递给靳云乔。
靳云乔脸上还有些困倦之色,点点头:“这个自然,客居别人府上,不比在自己家,咱们的礼数自然要周全些。”
“听说府上的二姑娘是好相处的性子。往常姑娘在家都是一个人闷坐,自己看看书、做做针线,这里说不定会比在家里好些。”小螺说。
靳云乔的爹娘只她一个女儿,没有兄弟姐妹,到底是孤单些,小时候只能和邻居家的孩子一处玩。
“好了,收拾好了,我们去请安吧。”靳云乔照着铜镜,镜里的自己因连日赶路,略有些憔悴。靳云乔往脸上略抹了些脂粉,遮住了憔悴的面容,妆后又恢复了神采奕奕。
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大夫人崔氏的姨甥女谢以彤也刚好出房门,两人相视一笑。两家一路同行,日子久了,两人也因此成为了朋友。
“靳姐姐昨晚睡得可好吗?”谢以彤长得娇俏可人,性子甚是活泼。
“还好呢。”靳云乔微微一笑,“你呢?”
“我以前时常会来姨母家住几天,没什么不习惯的。”
“我倒忘了,你们原先就住在金陵城,两家又是亲戚,自然常来常往。”靳云乔说道。
两人一路走到老太太的正房里,两位夫人崔氏和靳氏都已经到了,分别坐在两边的楠木椅子上,丫鬟早已奉上茶来。
“给两位太太请安。”靳、谢二人福身行礼说道。
“彤姐儿快过来坐吧。”大夫人崔氏眉开眼笑,忙招呼自己的姨甥女坐在她旁边。两人亲热如母女,低声说着什么。
靳云乔自然是坐在二夫人靳氏旁边的椅子上,靳夫人只是微微颔首,全然不似崔氏那般热络。
等了片刻,老夫人由大丫鬟搀着,坐在正面的椅子上。
“给老太太请安。”
“好好好,大家坐着说话吧。”老夫人鬓发如银,满面笑容,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老夫人正欲往下说,帘子外面有两个丫鬟进来回话。
“二姑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领头的丫鬟说。
老夫人慈爱地说:“外面风凉,快让她进来吧。”
丫鬟们答应了一声,忙掀起帘子。
靳云乔暗想,不知道侯府的二姑娘是何样貌品性。之前她听爹娘说,侯府的大姑娘是大夫人所出,几个月前就已出阁,嫁给了翰林之子。二姑娘是姑父的姨娘所出,如今养在老太太跟前。三姑娘还小,平常乳母会抱着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只见几个丫鬟簇拥着二姑娘进来了,二姑娘闺名芷兰,肌肤白皙,一身浅红色的石榴裙,雅致温婉,行动间落落大方。
二姑娘行礼问安毕,在平常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还有半个月就是赏花宴了,你们两个可安排好了?”老太太对两位当家太太说道。
“老太太放心,各样东西都准备妥当。”大夫人崔氏抢先回答道,“别的不说,这次从外头请了一台戏班子给大家解解闷。”
“那就好,这次请了几家亲家过来坐坐,不要出什么乱子,没的让人笑话。”老太太敛去笑容,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好了,没有别的事,你们且回去吧。”
两位太太留下来和老太太商量赏花宴的大小事情,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告退不提。
靳云乔从老太太的房里出来,因早起有些疲惫,她正准备回房歇息一会。后面的谢以彤三步并作两步,拉着她的手,说:“靳姐姐,你看外面阳光多好呀,先不要回屋子里,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靳云乔看她兴致颇高,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应了。
谢以彤回头招招手:“二姐姐,快来快来,咱们去逛逛吧。”
辛芷兰笑道:“这么久没见,谢妹妹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姊妹三人携了几个贴身的丫鬟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侯府新盖的园子里。只见,园里佳木葱茏,湖水清亮,湖里应是种了荷花,但眼下不是季节,因此显得有些空荡寂寥。九曲回廊连接着湖心亭,亭子四周种满了当令的各色鲜花,姹紫嫣红,蜂飞蝶舞,暖日暄暄。
“这个新盖的园子当真是气派。”谢以彤看着园里的景致,不住口地赞着。
“这里原来有一道墙隔着,打通之后又挖了湖,栽花种树,倒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辛芷兰说着,走到亭子里面坐下。
几个人闲聊打发时间,叙起年纪大小,靳云乔最年长,谢以彤最末,相差不过几个月。
“靳姐姐可是苏州人氏?”辛芷兰很是好奇。
“是,自小就在苏州长大,不过祖父却在扬州那边生活。”靳云乔答道。
“那不就跟我们家一样吗?咱们两家缘分不浅呢。”谢以彤笑嘻嘻地说道。
靳云乔没掌住笑了。
“别说这些了,我们过去荡秋千吧。”谢以彤觉得在这个亭子里闲聊实在无趣得很,说完就和自己的丫鬟过去了。这边小姑娘们正在玩笑取乐,那边辛老夫人和徐妈妈也在房里闲聊打发时间。徐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已是侯府的管家娘子,甚得老夫人器重。
“老太太,这次两位太太的亲戚们都上京,真是无巧不成书呢。”徐妈妈笑道。
“你呀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太太眼里透着精明的光芒,“哪有那么巧的事。满府里谁不知道大太太心里的头等大事呢。”
“按理说,璘哥儿也十六了,难怪大太太心里着急。”
徐妈妈口里说的璘哥儿是大太太的独子,如今还在太学里读书。
“大太太就一双儿女,若兰几个月前出嫁了,现在可不就想着璘哥儿了嘛。”老太太拨动手里的佛珠,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
“莫不是大太太想着亲上加亲?”徐妈妈说着,捧了一杯热茶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吹了吹茶盏里冒出来的热气,说:“彤姐儿刚出孝期,又快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就可以择婿嫁人了。”
“那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老太太心里隐约有些不痛快,“不过,璘哥儿的婚事,没有我这个老婆子拍板,谁的话都不好使。”
璘哥儿是大老爷的嫡出独子,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爵位的,他的婚事恐怕大太太一个人说了不算。
“那二太太的侄女怎么也赶巧在这个时候上京了?”徐妈妈有些疑惑。
“二太太膝下无儿无女,二房除了前头原配留下的一个哥儿,就剩下个庶出的二姑娘。大太太和二太太素日里又不太对付,二太太心里是有些傲气的,曲意逢迎的事断断不会做的。”老太太不急不缓地说道。
“二太太平常像个佛爷似的,许多事都不怎么上心。”徐妈妈说。
“可不是嘛,凡事都不肯多说一句,多走一步。大太太则是凡事争强好胜,事事都要压别人一头。”老太太沉吟片刻,吩咐道:“过段时间就是赏花宴了,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仔细盯着,不要出什么乱子。”
徐妈妈赶紧说:“老奴都晓得了。老太太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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