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侯府以后,靳云乔每日和姊妹们晨昏定省,闲暇时或做做针线,或看书下棋,慢慢地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如此过了数日,一早姑娘们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的大丫鬟鸣凤掀了帘子出来,说:“老太太昨日受了些风寒,头风犯了,一晚上没睡好。老太太说让姑娘们先回去,不必请安。”
“可请大夫了吗?”辛芷兰脸色有些担忧。
“已经打发人去请梁大夫过府看病了。”鸣凤恭声答道。
“既如此,我们先回去吧。”辛芷兰说,“晚点再给老太太请安。”
“是,姑娘们慢走。”鸣凤福了一福,转身回房。
靳云乔问:“怎么老太太时常犯头风吗?”
“从前还好,这两年不知为何,一到春天就时常犯病。大夫也换了几个,也没见好转。”辛芷兰叹道。
“老人家犯病时会怕冷或者怕风吗?”靳云乔又问。
“那倒没有,就是犯病时脾气烦躁,容易动怒,晚上又睡不好。”辛芷兰回想道。
靳云乔心下暗自思量,忽然想起什么,说:“以前我的舅母也是犯这个病,给她诊治的医女告诉我说,头风的起因有许多种,我听你说的症状仿佛是肝阳上亢引起的头风。”
“大夫也是如此说。不仅如此,老太太不耐烦吃汤药,害得大夫也束手无策。”
“这个无妨。可以用吴茱萸碾成粉末,睡前贴在脚底的涌泉穴,每天喝一次天麻甲鱼汤。”靳云乔细细道来。
“果真效验吗?”芷兰唤来丫鬟,“你记下,去回老太太知道。”
“且慢,待问了大夫可行不可行,方可告诉老太太。”靳云乔急忙拦着说道。
“姐姐说得是,是我心急了。”芷兰有些赧然。
掌灯时分,因老太太欠安,大家都来给老太太请安。大房和二房的几个哥儿也来了,大房的辛崇璘是大太太所出,今年十六,他身上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锦缎袍子,绣着暗花云纹,身形修长,眉宇间有些许漫不经心的骄矜。辛崇珏则是大老爷的姨娘所出,同样是十六岁,比辛崇璘小两个月,一身玄色镶银线云纹的锦袍,腰间系着一个青玉佩,剑眉星目,肤色略黑,瞧着甚是结实健壮。二房的辛崇珩是前头的嫡妻留下来的,年方五岁,一团孩气。三姑娘两岁多,两人都养在姑母跟前,由乳母丫鬟照料,平日里也见得少。
靳云乔第一次见侯府里的几个哥儿,名义上虽是兄弟姐妹,但到底是男女有别,除了年纪还小的珩哥儿,其他两位公子的一应起居都在外院,只有年节间或是请安时恰巧相遇才能见到。
“见过两位哥哥。”靳云乔福了一福,向两位侯府的公子问好。
辛崇璘只是点点头,辛崇珏则是满面笑容地应了。
“自家兄妹,妹妹何须如此客气。”辛崇珏作揖回了一礼,忙道。
“二哥哥,往常我给你请安问好,你怎么就爱答不理的,如今又是作揖又是打恭的?”谢以彤戏谑地说道。
“罢哟罢哟,我哪敢受妹妹的大礼,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辛崇珏说道,一脸无辜的样子。
一时,丫鬟婆子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鸣凤出来了:“老太太让哥儿、姐儿们都进去吧,夜里风大,站在院子里吹风,仔细冻着了。”
众人鱼贯而入。老太太坐在炕上,脸色有些疲惫,眼底有些青黑,但精神尚可。两位太太白天一直伺候汤药,如今坐在楠木圈椅上。
“我这个病也是老毛病了,哪里用得着晚上也过来请安?论孝心也不在这上头。如今虽然开春了,夜里还是冷,坐一会子就回去吧。”老太太开口道,说话间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不枉费了老太太素日里疼这些孙子孙女。”大太太崔氏微笑着说道。
“不止他们,你们两个也是有孝心的。”老太太欣慰地说,“伺候我一天了,歇息一会就回去吧,不用在我这立规矩。两个当家太太,府里那么多事情,底下的丫鬟婆子都等着回话呢。”
“是。”两位太太恭声应道。
“你们都先回去吧。”老太太说,“靳家的丫头留下和我说说话吧。”
大太太颇觉讶异,深深地看了靳云乔一眼,目光满是探究之意。二太太也看着靳云乔,经过时悄悄握了握她的手,让她不必紧张。众人都回房安歇,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和靳云乔两人,丫鬟们都下去熬汤药,婆子们也去预备晚饭。
老太太见靳云乔有些局促地站着,便说:“坐下吧,不用这么拘谨,不过问你几句话罢了。”
“是,老太太请问。”靳云乔依言坐下说道。
“你说那几个方子,我问了大夫,说是甚好,可以配着汤药一起用,好得快些。”老太太看了看靳云乔,又问,“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是如何知道这些方子的?”
靳云乔见问,忙起身说:“回老太太,我们家从前在苏州的一个庙里赁房住,庙里有个姑子与我家交好,她从前是位医女,后来为权势所不容,只好在庙里出家修行。我舅母从前也害这个病,也是我们烦了她去给舅母看病。”
“原来如此。”老太太仔细地端详着靳云乔,玉颜鸦发,瞧着有股沉稳的劲儿,“你是个好孩子。夜深了,早些回去吧。”
靳云乔应了,回房歇息不提。
倏忽几日又过去,靳云乔随着姊妹们晨昏定省毕,得了空便坐在房内榻上看书,偶尔抬眼看着屋子里,好几个丫鬟在忙进忙出。原来是老太太说靳姑娘的屋子里太素了些,使唤了几个丫鬟婆子拿了些玩器陈设过来。
“石头盆景儿搁在窗边,那架纱照屏放在屋子当中,还有那个墨烟冻石鼎拿来放在桌上……当心点,别磕了碰了,仔细老太太捶你们。”大丫鬟鸣凤一一吩咐道,“这是两个茧绸,做袄儿裙子都好。老太太说,这颜色娇嫩,正好给姑娘裁衣裳呢。”
“多谢老太太想着咱们姑娘。一大早过来,鸣凤姑娘辛苦了。”小螺赶紧倒茶,“姑娘且坐着喝口茶吧。”
“老太太吩咐的事,自然要尽心办。”鸣凤闻言坐下,接过了茶。
“老太太屋里人虽多,要不是有姑娘经管着,老太太哪能如此省心。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着他。要是离了姑娘,老太太饭都吃不下呢。”小螺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地往外倒。
里间的靳云乔听了忍俊不禁。小螺倒是乖觉,从小便会察言观色,嘴头又乖,怨不得别人都喜欢她。
鸣凤听了,果然高兴,满脸是笑:“你这个小丫头,说得我没好意思了。老太太屋里还有个徐妈妈呢,那才是老太太的臂膀。”
“我虽只来了几日,俗话说秤不离砣,徐妈妈管着外头,姐姐你管着里头,你们两个就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呢。”
两人说了一回闲话,鸣凤看小丫头都放好了东西,便回去给老太太回话。
“辛苦姐姐了。”靳云乔对鸣凤说,又唤小螺,“替我送送鸣凤姑娘。”
小螺应了,送鸣凤出门。
靳云乔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有些不适应。辛芷兰和谢以彤在隔壁房内早就听到了动静,好奇过来瞧瞧,啧啧称奇,都说老太太眼光好。
“老太太这么疼大哥哥,这些东西都没给他呢,可见老太太还是疼姐姐的。”谢以彤这里看看,那边摸摸,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无功不受禄,这么多东西搁在这,倒叫我有些不安。”靳云乔说道。
“靳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姐姐你自然有你的好处。”辛芷兰宽慰道。
“对了,赏花宴你们府上请了哪家过来赴宴?”谢以彤问道。
“我想想看,”辛芷兰掰着手指头数道,“大姐姐的婆家,两位太太的娘家,谢妹妹一家也上京了……到时可就热闹了,到时可以好好听一回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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