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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浓浓

和陈屿桉坦诚聊过之后,他没再出现,对面静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住了。我松了口气,心里一块巨石落下,写剧本时不再胡思乱想些与他有关的事情。

过了两天,聚会上那个男艺人又发来好友验证,我不加不相识的人,所以没通过。

对方锲而不舍,验证消息那栏,一口一个“秦老师”叫得亲切。考虑到他是萤果影视签的演员,多认识一个人便是多个人脉,我便添加了他的好友。他也安生,除了刚开始打过招呼,之后没再找我聊过天。

拖到十一月初交了剧本,终于得到了认可。

姚玫说什么也得拉着我出来吃顿大餐,还嘱咐我一定要打扮打扮。

我站在衣柜前,盯着一排或黑或灰的羽绒服发了会儿愣,抓起手机同她讲:“咱们两个吃饭还要求仪式感?”

姚玫将苹果咬得咯吱脆,含糊不清地说:“带你见个大牌的导演,拓展一下人脉。”

酒局?我有点儿抗拒,却没拒绝她的一番好意,“那,我得去买套新衣服。”

姚玫唔了声:“不用,待会儿送到你家去。”

我疑惑,没来得及问什么,她一句“还有事,先挂了”便把我的话堵了回去。

夜幕将至,有人送货上门。

我道了声谢,拎起袋子一瞧,Donna Karan的logo晃得眼睛疼,其它几只礼盒分别是ENZO的珠宝首饰,Jimmy choo晚宴鞋,HERMES的手提包。

我惊得合不拢嘴,忙去翻收货人信息,确认是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没错,然后给姚玫打电话确认她是不是发了笔横财。

她没接,我只能发消息:「你送的东西也太贵重了...」

隔了会儿,姚玫回复:「还好吧」

我看着屏幕上这三个字陷入沉思,而后敲击屏幕:「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我去别墅还给你」

姚玫:「客气什么,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我下意识以为这些东西全是刷张耀亭的卡,心里更过意不去,隔天便拎着东西到了别墅。来的时候,姚玫还没醒,张耀亭让我在客厅小坐,吩咐阿姨给我倒水,然后上楼去叫她起床。

约莫半小时,姚玫才出现。她穿了件薄如蝉翼的吊带丝绸睡衣,打着哈欠,双眼惺忪,歪靠在沙发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我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尴尬地垂眸,将那几只袋子放在她手边,礼貌道:“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姚玫余光瞥见袋子上的logo,双眼瞬间瞪大,扒拉开袋子口往里探路眼,啧声:“全是定制...真是大手笔。”

“什么?”

“没什么。”她明媚地笑:“这些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你就收了吧,不然我只能扔进仓库让它发霉去了。”

“……”

我到底是没经得住她的“诱惑”,可收了之后心里隐隐不舒服,好像欠了她点什么。

姚玫翻了个白眼,说我就是道德感太重,其实朋友间送送东西很正常,没必要斤斤计较,如果凡事都要放在天枰上称一称斤两,那造物主何必赐予众人“感情”这件神圣的礼物。

我抿嘴,被她怼的无话可说。

姚玫端起我的那杯水,抿了口润润嗓,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和小陈总什么情况?”

“嗯?”我不明所以,“没有任何关系。”

姚玫瘪嘴:“连我都瞒着?”

我无奈扶额,“确实没往来了,没骗你。”

姚玫见我不像撒谎,咦了声:“vivian那天叫你嫂子是什么情况?现在圈里都传,盛华娱乐的小陈总有家室了,我在瓜田里跳了半天,原来不是你啊...”

“不是我。”

我捧着水杯,看热气袅袅上升。

客厅里暖和的很,我不知怎的,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

怕姚玫再聊他,勾起我更多失控的情绪,索性我便先开口:“你听说过贝勃定律吗?”

姚玫耸肩,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心理学上有个贝勃定律,指人经历过剧烈刺激之后,比之更强烈的刺激就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我已经经历过被那段感情折磨的死去活来、万箭穿心的痛苦,熬过来再回头看,感觉一切就像是场年轻时荒唐的闹剧。我不会再被感情伤害,同时也不会再爱上什么人。”

“……”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主动摊开讲明这些,姚玫的表情一点点的变得沉重,紧紧握住我的手,试探:“我是不是不该带你去聚餐?否则也不会让你再见到陈屿桉。”

这下,她连一句恭敬的“小陈总”都没了。

我噗嗤笑:“重逢那天,我说不怨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理智的看待和他的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人不能总向后看。”

姚玫抿了抿嘴,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一言未发。

*

当晚去参加聚会,看见在场穿着华丽的女明星们,我才明白姚玫为什么要在我身上下血本。有时候打扮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真诚的态度,我很庆幸没有在礼服外面套上我挚爱的那件黑色廉价羽绒服,否则恐怕一入场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和姚玫来的时候,正巧在大堂碰见导演,姓刘,拍过不少有口碑的古装剧。

姚玫带着我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

刘导拉着我,一脸欣赏地道:“我认识你,六年前有部现实主义的电视剧获奖,剧本是你原创的,写出这么深刻作品的时候才二十岁出头吧,真是有才华。以前不知道你,偶尔有次听小陈总提起,一直想跟你合作一次...”

我受宠若惊,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更诧异的是,提到这件事的人竟然是陈屿桉。

刘导做了个手势,邀请我们一起上楼,期间好奇地打听:“现在怎么转型开始写甜剧了?前阵子热度挺高的那个青春校园题材电视剧,本子就是你写的吧。”

“现实题材写不好会有夸张苦难的嫌疑,况且我又不是专门搞文学创作的,如果在小说里什么道理都讲,又只讲一点,容易弄得四不像。”

我捧着裙摆,同开门的服务生礼貌地笑了下,继续道:“那时候年轻,心思细腻,想着用笔创作出一些了不起的作品。但忽略了自己只是个写网文的小透明,最终写出来的东西无人问津,连饭都吃不上了。”

刘导忍俊不禁,又十分感慨地说:“你从前在网站上的作品,我个人非常喜欢,可是不适合快节奏阅读习惯这点倒也不假。如今社会上的怪象在于,作者们在帮‘苦难’发声,而正在经受‘苦难’的人反而会觉得这些东西太负能量...”

“嗯,”我半真半假地说,“文学作品大部分时候并不面向他们。”

聊天时,电梯到达楼层。

刘导非常绅士的示意“女士优先”,而后嘱咐服务生帮忙准备盖腿的毛毯。

考虑到其他人还没来,我们没有就座,一起到休息室小坐。

姚玫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毛毯,盖在我的腿上,同刘导搭话:“听说最近您开始忙活新作品了?又是权谋那类?”

“职业剧。”

刘导从口袋里摸出烟,看了我们一眼,顺手放回桌上,说:“张总最近还好?”

提起张耀亭,姚玫脸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嘴巴却损的很,“好是好,就是忙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刘导笑:“张总年轻有为,这两年搞得‘新星擢选’活动,签了不少有潜力的演员和综艺主持人吧。”说到新人演员,他眼睛一眯,摩挲下巴,慢条斯理地道:“这届新人可不得了,我上上部戏认识了个叫vivian的演员,从前是做模特的,非科班出身,表现力真不错。她是不是也接了萤果负责的项目?”

姚玫嘴角抽了下,“是。”

“这小姑娘可了不得,家里有背景,”刘导换了个姿势靠着椅子,故作玄虚地道,“盛华影视真正的当家人是她表哥,血浓于水啊,真是捧在手心里娇惯着养的...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调侃自己,说别人拼爹,她拼的是哥。”

姚玫是个人精,见刘导笑,她也跟着笑,客套的话一茬接着一茬,氛围非常好。

我坐在一旁,嘴角始终保持僵硬的上扬弧度,死死地扣着手指,因为有关陈屿桉的话题而倍感不适。从进了这儿开始,我心里一直乱的很,右眼皮不停地跳,预感不太好。

果然,刘导下一句话便是,“今晚陈总肯给面子来参加饭局,也多亏了vivian牵桥搭线。”

我一愣,扭头看向姚玫。

她同样倍感惊讶,“陈总要来?”

“是啊,说要来,估计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恰时,门口的服务生出声:“陈先生。”

陈导表情登时变得欣喜若狂,“来了!”

一时间,我顿时绷紧神经,跟着其他人起身,期期艾艾地挪到灯火通明的屋内。

陈屿桉同vivian一同进门,跟迎在最前面的几人握手寒暄。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临时从别的场子赶来的,应该是为了谈生意,一身西装显得非常正式。屋内的温度比较高,他随手拧开了最上方的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精英感,而一举一动间,又充斥着上位者的孤傲。

这样的陈屿桉和那晚倚在我肩头可怜巴巴的他判若两人,我停止回忆,不着痕迹的往姚玫身后缩了下,不太想同这对兄妹打上照面。

可有时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我稍微一动,vivian立刻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完...

紧接着,vivian冲我妩媚一笑,搭在陈屿桉胳膊上的手落下,提着裙摆往我这儿走,嗓音里带着少女的清爽,旁若无人地嚷:“嫂嫂,你也在呀!”

瞬间,整个房间里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她身上,随之落到我这儿。

过于刺眼的白炽灯如同一把悬在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的刀剑,我踩着高跟鞋站在毛毯上,小腿在微微发抖。我不喜欢在人群中做被关注的那个人,任何打量的目光都仿佛能成为致死的利器,而vivian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个来回,娇滴滴地念叨:“想不到我哥眼光还挺好的...”

我没精力仔细思考她说的每个字,稍微转动胳膊,试图抽回来。

下一秒,陈屿桉适时开口解围,“落座吧。”

我特地坐的远了些,可扛不住vivian献殷勤似的讨好,非要在我的旁边,还一副亲近到不分彼此的态度,端着我的手左看右看,赞叹:“嫂嫂,你的首饰真漂亮。”

原本在聊天的男人们停了声音。

刘导左瞧右瞧,揣着好奇,试探地道:“先前没听说...秦编剧是陈总的内人?”

陈屿桉眼眸一转,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我拧眉,飞快否认:“不是,我们不熟。”

“……”

连同刘导在内,几个看热闹的人眉宇间都有些尴尬。

vivian讪讪地放下我的手,老实巴交地坐正了。

陈屿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冷道:“吃饭吧。”

聚餐的时间没有定数,通常要看酒什么时候喝到尽兴,合作能不能谈成。

工作场合难免要小酌几杯,我才接过杯子准备敬刘导,倏然听到陈屿桉开口:“她身体不好,不能饮酒,我替她。”

言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导惊了下,忙回敬一杯,再看向我时,那神情就像在看同自己男人闹脾气的小女人。

我头皮发麻,脸色差到极点,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白,胸膛的起伏有些剧烈。

姚玫察觉,从桌下伸过手轻轻拍了下我的大腿暗示。

我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在情绪崩溃前起身,借口去洗手间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场合。

我知道陈屿桉跟在后面,通过大厅反光的玻璃窗能看见他就在距离三四步远的地方站着,静静地盯着我的背影,没有任何逾越的征兆。

我找了个角落的长椅落座,闭眼平复情绪。

抓在掌心的手机响个不停,我烦躁地打开一看,全是来自那个已经忘记长相和名字的男演员。他发了横店的圆月和杀青照,说后天回来,问我能不能见个面。

我此刻实在没办法理智思考,生硬的回复:「没时间」

他不依不挠,企图将话题继续下去:「秦老师最近在忙新剧本吗?」

我敲击键盘:「我在忙,如果你没别的正经事,请不要再发消息了」

这话似乎震慑住他,真的没再有动静。

肩上一重,带着他余温的外套披在背上。

我应激似的要挣扎,却见他从背后靠过来,不容置喙地拢住衣领,很快系上西装外套纽扣,然后站直身子,从另一侧绕过来坐。

“穿着吧,这儿是风口,别感冒。”

我捂着胸口,感受到潮水越来越汹涌,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今日份的药剂插.上吸管,然后将喝干净的小瓶子丢进垃圾桶。

陈屿桉始终盯着我,目光里笼着一层阴霾,嗓音哑了不止一个度,问:“心脏...怎么回事?”

我冷哼:“死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犯了癔症似的,非要问个明白。

我闭了闭眼,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坦然相告:“心肌缺血,不是什么大毛病。”

陈屿桉垂下的手一点点地捏紧,懊悔又气馁地抹了把脸,转脸同我讲:“我在医院有认识的人,带你去做个检查。明天怎么样?你有时间...”

“没有。”

我掀起眼睑,丝毫不掩盖烦躁,不耐道:“我以为上次和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陈屿桉舔了舔干涸的嘴角,声音很轻很轻,怕惊到我似的,解释:“我没有跟你讲感情的事儿,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不可以吗?”

“最好不要。”

我此刻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只有抗拒他。

陈屿桉转圜地劝:“我安排好,你自己去做检查,我不跟着,行不行?”

“...不行。”

我起身,因为踩了太久高跟鞋,脚疼得厉害,踉跄了下。

陈屿桉眼疾手快的从后面扶住我,掌心抵着腰间,从玻璃的倒影中,像极了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情侣。

短暂失神之后,我立马想甩开他,却被他握住腰肢动弹不得。

他低道:“别动。”

然后顺势蹲下,将我脚踝上散落的丝绸捧起,摸索着交.缠系上。

微凉的指腹时不时蹭过肌肤,我倔强地梗着脖颈,努力扮演不再为情所动的样子,却从面前的镜子里清楚地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我分明没有喝酒,可此刻却觉得情绪又开始翻涌。

明明他没出现的那些年,我自己也好好的,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对毫无波澜的生活习以为常。残忍如陈屿桉,他分明不爱我,却一次次的来撩拨我。打乱我的生活节奏,扰乱我的思绪,将我架在火上烤,一遍又一遍。

我看着他站直,然后试探地伸出手捂住我冰凉的脸颊上,像是在对待珍贵的宝物,眼里全是破碎的光。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我冷不丁出声:“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陈屿桉顿住,漂亮的眉尖向上微挑。

我盯着他的眼睛,诚恳的样子快把自己都骗过去,只想着能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打消他的念头,于是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屿桉陡然生出许多凌厉感,重声:“谁?”

“你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

我拨开他压在脸颊上的双手,近乎挑衅地开口:“你只需要记住,我很喜欢他,比当年喜欢你,更甚。”

陈屿桉当然不信,毕竟上次见面,我对感情的态度还很冷淡。不过,最后这句话,确确实实成功的激怒了他。

我还沉浸在短暂的胜利喜悦中时,猝不及防被他捧住面颊,唇瓣相贴,他扼住我的下巴,用了狠劲儿,掐的我疼到一激灵,贝齿微张,让他如愿以偿。

虽然太久没有接过吻,可耻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和他接吻时的愉悦。大脑的神经兴奋地叫嚣,被摁进他怀里时每个细胞都在跳跃,热血沸腾,呼吸逐渐粗重。

我气自己的不争气,更气他的没有分寸,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腰腹。陈屿桉只是闷哼了声,钳着我的力道越来越重。

肺部的空气几欲殆尽,窒息感让我久违的有种濒死的错觉。我推搡的动作不知不觉间轻了下来,如一滩水化在他怀中。

陈屿桉承接我倒过来的身体,眼尾红的仿佛能滴血,问:“他有什么好?”

喉咙干涩火辣,口腔内还残留着他存在过的温度。我一张嘴,眼泪先掉下来,赶紧咬住嘴唇憋住情绪,不敢在他面前失态,让他察觉到一点儿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缓了缓,我沙哑的嗓音响起:“他也没什么好的,但他听话,不像你,孤傲冷僻,没有丝毫乐趣,只顾自己....”

“...我也可以。”陈屿桉动作轻柔地撩开我的长发,凄凉地笑了笑,低声下气地央求:“我保证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所以,你别要他,只要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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