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好的板栗放到锅里隔水蒸熟后,取出来晾凉。这个过程谢玉珍飞快地用红绳编了一条繁琐的绳结,上面做了活扣调节松紧,她将红绳穿了贝壳给呜云脖子上戴着。
谢玉珍调节好松紧后将小狼放到院子里玩,厨房在台阶上面,把小狼放下去免得调皮烧了毛。
栗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锅里经受着蒸腾的水汽,将热量都吞进去,内心从坚硬渐渐烧到柔软,时间和火给它赋予了不一样的风味。
将锅盖揭开,这时要小心,往后面避一避,别被水汽扑了脸,容易烫伤的,谢玉珍将锅盖放到一边,将栗子一个个夹到盆里,栗子已经蒸透了,散发着它独属的迷人芬芳。
煮熟的栗子还可以拿来炒新鲜的猪肉,味道鲜美,是独属于冬天的一道菜,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冬天,这样一道老少皆宜的肉菜摆上桌,栗子的甜让肉更鲜,没有土腥味,肉汁被栗子牢牢锁住,粉坨坨的栗子入嘴就是幸福的感觉。
很奇怪,明明是甜的食物,咸吃却也不逊色,这大概是栗子的一个大优势。
栗子稍微冷却后,颜色变深了很多,不再是鹅黄的嫩色,摸起来微微粘手,这时候将它放进石臼中研磨,研磨成细腻的泥状,由于是剥开之后隔水蒸的,所以栗子流失的水分不算多,研磨出来就像打糯米糕的形态,但是没有那么粘。
谢玉珍将蜂蜜取出来,倒进研磨好的栗子泥中,搅合均匀后把糯米粉加进去,糯米粉要少放,否则会干了,还会压住栗子本身的香味。
她像揉面团一样将盆里的絮团揉均匀,团成一个一个的剂子,放进方格木头模具里倒出形状,一半加点花生碎,一半不加,加花生碎的花纹朝上,不加的花纹朝下,一起放到蒸笼里蒸,等上汽一会儿就蒸好了,糯米粉是很容易熟的,不需要等太久。
栗子糕出炉后还滚烫着,谢玉珍拈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这个是带花生碎的,加了糯米粉的原因,这个并不像寻常糕点一样噎人,是那种湿润的甜点,栗子和蜂蜜的甜香压着糯米的清甜在嘴巴里上演交错的乐府,是很厚重的味道,甜而不腻。
比起这个,谢玉珍更喜欢吃绿豆糕一些,还有绿豆汤,绿豆糕要甜一些,两者的风味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她浅尝辄止,吃了半块后将栗子糕放进帕子里,等饿了再吃,她将做好的栗子糕收了一半给隔壁送去了。
她当然不可能全都送了,这么多呢,而且过几天谢朗回来了,他可还没吃过呢,等张二郎走了,再给张夫子和张娘子送去一些。
等明日去镇上了,给李郎君送一包,欠着人情,她难受着呢。
当天夜里,谢玉珍没有熬汤,她早就跟食客们说好了,这两日要搬东西,食肆开张了让他们再过来,开张那一天给大家送一碗紫苏饮子。
现在天气凉了,谢玉珍便让呜云进屋睡了,晚上风大,屋里门窗关进风灌不进来,房间为了聚神,并没有建造的很大,小小的一间反而很暖和,谢玉珍将她小时候的衣物翻出来,收拾出来一个小木柜,盖打开铺上衣服,就是呜云暂时的小窝了。
“进去。”谢玉珍指着柜子道,她刚才拎着呜云出去如厕了,“敢在窝里放水我就找镇上杀猪匠把你阉了哦。”
呜云耳朵颤了两下,脸朝下摔下去,打了个响鼻,仿佛冷着了似的。
谢玉珍脱掉外衫,拿湿的手帕擦了一把脸,端着蜡烛台走到床边吹灭了,外面风声呼啸,里面却安静,只有呜云哼唧的声音,但不一会儿也消失了,它玩睡着了。
呜云特别臭美,今天戴上项链昂首挺胸的,像只骄傲的大白鹅,白日里在院子里乱窜,又是追蜻蜓又是玩水,晚上大概是累了。
第二天早上,谢玉珍是被呜云的叫声吵醒的,她还睡眼惺忪着,掀开被子就清醒一些了,她睡觉脚上没穿足袜,一暴露在空气中热量快速流失,她草草穿了鞋子,把房门打开,呜云自己跑出去了,在墙根儿放水。
噗嗤一声,谢玉珍被逗笑了,外面天蒙蒙亮,正是最冷的时候,谢玉珍倚着门等,小崽子放完水也飞快地跑回来了,一股脑钻进窝里。
谢玉珍把房门关上,外面的光透过窗子进来,勉强能够视物。
“娇气。”谢玉珍打了个哈欠,又回到床上睡回笼觉。
院墙外张家几人在门外送张二郎,张娘子眼眶有些湿润:“这次秋闱,能考中当然是最好,若是不中,就早些回来,再等两年就是,别把自己憋紧了。”她拽着张二郎的手,细细叮嘱。
“娘子,好了,让孩子走吧。”张夫子轻柔拉过依依不舍的张娘子,表情转向张二郎又严肃起来,“你娘的话就是我的话,我再添一句,人贵在诚,你记住了,便是不中,也不算给你爹脸上抹灰。”
“孩儿知道!”张二郎有些迫不及待,他早就想出门游走,他爹一直不让,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心里可没有感伤的感觉。这次去州府少不得要走一周半月的,回来都入冬了。
至于能不能考上,谁知道,他可打不了包票。他本来想参加武举,他爹死活不同意,还说这个考试比文举更难。
他最多能考个末名回来,希望他爹别生气吧。
他背篓里除了衣物,还在包袱夹层缝了银叶子,他们嵩县内还算太平,外面可不一定,钱得藏好了。
张家几个人看着他上驴车走远了,才抹着眼泪回去了,张夫子不一样,他是特地告假半日回来的,现在一个人还得回去书塾呢。
张夫子到学堂里的时候,几个孩子在那里默毛笔字,宽阔的空间里只有毛笔撞击到砚台的声音,这几日白日里暖和一些,学堂里没有用炭,这让几个人还有些不习惯。
还有风声和孩子们的呼吸声。
谢朗凝神静气,手腕提笔,他学的是正楷,最过端正平衡的一种字体了,就像太极一样,给人一种平衡的美感,里面蕴含的气韵风度,谢朗已得了一两分了,但笔法还稚嫩,一看便知道出自小儿之手。
“小朗进步很快啊,”张夫子站到谢朗身后,赞赏的目光对向他,“学了不过几日,便有些风范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家啊。”他捋着胡子满意地点头。
“谢谢老师夸赞,我写的还不算好。”谢朗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墨点子一下子溅到纸张上,毁了这张字,他吓的脸色有些发白。
“别害怕。”张夫子耐心宽慰,“你才刚开始读书,以后有的是时光。再说,怎么样才算好,要如颜米,还是王赵?如何作比?只能自比,你现在就该懂这个道理了,小朗,你很聪明。”
山外还有青山,楼外还有高楼,要学着坦然,积洼步,越青山,然后至千里。
现在这样,便也算好。
谢朗将这话听进去,他本就聪慧,心中大有思量:“多谢老师,学生领教了。”他正襟危坐,揭开作废了的字肉成一团,缓过心神重新写。
张夫子见谢朗听进去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见堂中众人大多有思量,心中更是高兴。
他将一包点心放到谢朗的书案上:“谢丫头昨日新做给我送来的,甚是好吃,你休息时候尝尝。”
谢朗眼睛发亮,书塾里的饭没有他女兄做的一半好吃,他一点都不喜欢,吃的不过平日里的六成,老师一定是看出来了,才给他送的,而且女兄肯定在家给他留了,老师给他送的是他自己嘴里扣出来的一份。
更感动了,老师对他是真的够好的了。
他更加耗费心力对付纸笔,他长大一定要好好回报女兄和夫子。
休息的时间,他四周的同窗一下子围了上来。
“谢朗,夫子给你什么了啊?”他领座的小男孩好奇的问,他其实听见了,是谢朗女兄做的吃的,可恶,他家里人为什么不给他送啊!他心中哀嚎道。
“我也不知道。”谢朗老实摇了摇头,将布包掀开,里面堆着四五块巴掌大的小点心,闻着又甜又香,而且是很新鲜的味道。
“是栗子做的!好好吃啊!”谢朗吃了一口,舌尖里面感觉到甜,上次吃栗子还是好几年前了,“还有糯米的味道,好香。”
他边上的小男孩馋的都快流口水了。
“谢朗,你能给我吃一块吗?”他可怜兮兮地问,“我下次给你带我爹给我从北边带过来的肉干。”他爹是个游商,他家里特别有钱,他是整个学院的小富人。
“好。”谢朗将一块栗子糕分给他,“不过我不要肉干,你上次不是说你家里有很多藏书吗,我想借阅两本,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和那个男孩打着商量,书籍是宝贵的资源,他并不确认对方一定会借给他。
“当然好!借四本都可以,不过,能再给我一块吗?”那男孩迫不及待同意了,“我刚才没尝到味道。”
他当然是骗人的,他刚才明明尝到味道了,但是太好吃了,他还想吃,他只是个孩子,贪心一点也没什么吧?他心虚地想。
“成交。”谢朗满意微笑。
两人思想不在一个维度上却达成了诡异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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