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宅邸这几日被争的头破血流,潘家之前的家丁丫鬟也皆数都遣散了,李香君今日不是当值的时间,他身着便衣,在巷子侧观察,见一个家丁背着包袱走出来,他脸上挂上笑,从巷子里走过去,故意与那个家丁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对方正要发火,李香君连忙扯着笑连声道歉,“你没事吧?”
那家丁见他身姿高大,宽松的衣袖里的肌肉若隐若现,本欲发火,怒气却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去:“没、没事。”
“诶,兄台,这家是犯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避着这家走?”李香君假装好奇,顺势问道。
那家丁摇了摇头,有些讳莫如深,不打算透露什么。
李香君连忙将几个铜板塞进对方手里,借口说道:“我潘大官人的旧友,家里有些变故,是远道来投奔他的,怎么一进镇子就听说他死了?”
家丁将铜板迅速收进袖子里,颇有些遗憾说道:“投奔?你要早来两个月还好说,都死好久了,之前主家就有些克妻的名头,但也就几个噱头,现在出命案了,镇子里都说这儿不详呢?郎君你还是走远点吧,别好生生沾上晦气了。”
“那可多谢仁兄了,我最近运道本就不行。”李香君打了个冷颤,跟被吓着了似的。
“不谢不谢,我本来也不信,可最近府里总有些怪声,我也不得不信了。”那家丁遗憾地摇了摇头,“郎君还是离这儿远点儿吧。我不多说了,先走一步。”他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
李香君若有所思,他本就一直暗中在查潘案这个人,他一死,线索就都断了,他头痛的很,但他却不甘心。
潘案不过二十多的年岁,便娶了六个妻子了,长的活过了三月,短的不过三日,要么得病暴毙,要么溺水,再就是上山被匪徒绑架下落不明。
嵩县的匪徒,十个他打过交道的有八个,那女子是不是被匪徒捉去了,这太存疑了。
况且再克妻,也不可能娶一个死一个啊,谢小娘子之前还和他私定过终生,如果不是她及时醒悟过来了,岂不是下一个就是谢小娘子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气的不行。
夜晚有怪声——
看来只能夜晚去探查一趟了。
他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玉珍的食肆,今天她还没开张,在整装潢的事情。
他本欲不声不响离开,却被女子叫住了。
“郎君进来喝盏饮子吧!”谢玉珍本来还迟疑,人走近了才确定来人是谁,连忙招手呼应道。
李香君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嫩绿色的青衫,像个读书人一样,这身衣裳衬的他更加貌若好女,让人见之心喜。
谢玉珍捕捉道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怔愣,心下有些好笑,她今日为了方便做事情,穿了窄袖的上衣,头发只有一缕垂在耳边一跳一跳的,其他都盘在头顶,十分干脆利落。
她素手掀开帘子进到屋里,取出她今日过来时候带过来的莓果,李香君今天来的赶巧,这是她昨日在山上发现的,新鲜采摘下来,间隔不过六个时辰。
她将其放在杯子里捣碎,鲜红色的汁水低低飞溅到杯壁上,像是血珠,然后放两勺蜂蜜,最后紫苏水封顶,一杯新奇的紫苏莓果饮子就做好了。
桃粉色的水,青白色的杯壁,杯底蜂蜜慢慢氤氲,像云霞一般散开。李香君坐在大堂收拾出来的桌子边,这显然是个宽口的杯子,喝茶用的,用来装饮子竟然也出奇的和谐。
谢玉珍将一个陶瓷勺子放到杯子的托盘边,她自己走到一边做事情去了,请别人帮工还要工钱,当然,她一个人肯定做不完,但是她多做一点,工人少做一点,就少付一点,她招呼李香君道:“慢用。”
李香君拿起勺子放进盏中,做装饰用的新鲜紫苏叶子被压下去,只漏一个叶尖在外面,他竟有些舍不得搅拌了。
不过还是得搅匀的,不然上面没什么味道,下面就太甜了,勺子在盏中转过几圈,蜂蜜都匀散开,莓果的果肉随着盏中的漩涡旋转飞舞,像是红粉蝶。
他抬起杯托,喝了一口,入口立马浸润了干燥的唇舌,紫苏水并没有完全晾凉,还有些温,在秋日里便不觉得萧瑟,蜂蜜的甜和莓果天然的酸,搭配紫苏稍微的香辛,一种温润的气泡将人包裹住,这种感觉不足为外人道也。
“谢小娘子,不,现在该叫谢掌柜了。”李香君忽然想到什么,改口笑道,“这个饮子真新奇,在嵩县会时兴开的,恭喜发财。”
谢玉珍闻言笑,她正好有些累了,丢开抹布坐到李香君那一个桌子边上:“同喜同喜,李郎君今天怎么穿的这般清雅,没当差么?”她询问。
李香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搅着饮子,不知是没意识到,还是不想这么快喝完走人,他乖乖回答:“是,今日不当值。”
……
这段对话过后诡异地沉默,两人都有些尴尬,李香君连忙开口:“前几日谢小娘子的汤多谢了,我母亲夸赞不已呢。”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随手的事,你给食肆出了这么多银子,不如我们一起给食肆取个好意头的名字吧。”谢玉珍提议道。
起名字,他一个粗人能行吗?李香君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道:“若让我讲个由头,谢小娘子姓谢,不如叫‘堂前燕’?”他娘经常念一首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好啊,就叫堂前燕,我回头让张夫子给我题一张匾!”旧时王谢堂前燕,凑巧的很,她的这个“谢”,就是这句诗词里的那个“谢”呢,她祖母家往前数,是谢家的旁支。只是到祖母这一代没有男丁,血脉凋零了,与那边也就没有联系了,取这个名字也算相得益彰吧。
接下去又是窒息的沉默。
“呜——!”呜云甩着尾巴从后院跑出来,凄厉地嚎叫着,谢玉珍连忙站起跑过去把崽子抱起来。
呜云可怜兮兮地在她怀里委屈地呜咽。
“摸摸毛。吓不着。”谢玉珍顺毛一遍一遍摸它的头顶,估计不是撞着腿了就是跑着绊着了,现在真是一日比一日娇气了,长大了可怎么办才好,谢玉珍心里叹息道,却没意识到这都是她自己惯出来的。
她抱着呜云坐下,呜云就这几日的功夫胖了不少,谢玉珍都被她闹瘦了。
李香君望着谢小娘子温柔地能滴水的侧颜,又喝了一口水,却没料到一口干了,他心下顿时有些懊恼,这下可没有理由留下了。
“李郎君,你发什么愣?”谢玉珍逗弄完呜云,坐到桌边,疑惑地提醒道。
李香君立马舒展开眉头,摇头解释:“我没事。”
“饮子喝完了,”谢玉珍看他盏内只留下一片紫苏叶,“要续碗热茶水吗?”她捏着呜云厚实的爪子,呜云立马抗议地轻咬她的衣裳。
“不用了,”李香君站起来,再喝下去就得尿遁了,“反正今日不当值,我帮你做事,你坐着歇会儿。”他站起来,不等谢玉珍说什么,自来熟地干起活儿来,也没管主家愿不愿意,当然,谢玉珍没什么不愿意的,这个食肆还有李香君一份儿呢。
他为自己的食肆忙她还能阻止不成?
可看着忙不停的李香君,谢玉珍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怎么比做工的人还卖力?
“郎君!”谢玉珍连忙叫停,“你还是坐下喝盏茶吧。”谢玉珍将茶壶拿出来,招呼做工的都停下来喝水。
做工的用的都是泥碗,这是给客人吃饭准备的。
“掌柜的怎么区别对待啊,我们咋没有这茶盏吃?”其中一个工人笑着打趣道,场上的人都哄堂一笑。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笑话他们常说,谢玉珍脸色平常,没有任何羞赧的神色,他们自己便觉得没意思了,笑声自然而然就止住了。
“这位郎君也是东家,得罪了他,我可不开工钱。”谢玉珍玩笑。
大家闻言一笑,气氛松弛下来,都安静地喝水,聊些其他的话题。
李香君本想说些什么,见谢玉珍自己能应付,他完全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自觉喝完茶就离开了,他并没有想毁坏谢小娘子名声的意思,希望谢小娘子不要误会才好。
天擦黑的时候,谢玉珍给做工的人结清工钱,把人都送走,正要关门的时候,便看见李香君的身影,她眼神好,不会认错,李香君的长相在嵩县也没有认错的可能。
他穿着暗色的短打衣裳,贴着墙走的飞快,谢玉珍正疑惑呢,想起来,这不是走向潘府的方向吗?潘府传闹鬼,那一片夜晚都没人敢过去了。
此时路上没什么行人,谢玉珍心中纠结,脑子里天人交战后还是将呜云轻轻踹进屋里,将门从外面阖上,她要跟上去看看。
呜云在里面用爪子扒门,却没人能哄它了。
趁着人影还没彻底消失,谢玉珍轻手轻脚快速跟上去了,她之前逃跑的时候早就锻炼了一番反侦察的能力,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却没料到,不一会儿就在一个拐角把人跟丢了。
谢玉珍有些懊恼,左顾右盼间一把匕首抵住她的腰,谢玉珍浑身都僵了。
不是吧,这么倒霉!
“为何跟踪我?”夜色昏暗,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李香君。夜色昏暗,李香君没有看清谢玉珍的衣着。
谢玉珍不敢松气,一松气匕首可就划破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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