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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横塘

长街空停,未见天光。

辛非道住的远,宫门到得有些迟了,步履仓促跨过石板,疾步走过延雀门,赶上了早朝。

一位文官出列,洋洋洒洒细数越云星罪状,谏言讨伐罪大恶极之叛臣,战况愈烈,举荐骁龙使,原禁军副使凌颍领军,获皇帝首肯。

“众爱卿可议迁都一事,太史令你来说。”

贺观临下意识去转手上珠串,却摸了个空,他看着辛非道从官列走出,带着一身挫骨扒皮的伤痕。

他的手还没好全,正微微发着颤,却走得很稳。立于殿下,低头缓了一口气,

“《易经》道,’帝出乎震’。近日乌云蔽月,臣夜观星象,见紫薇东移,象征帝居,迁都之选,善城为好。”

一时间,殿前鸦雀无声。

从城畔的玉坤山远眺,可以望见云层逼近宫阙,状似黑鸟展翅,将皇城笼在羽翼之下。

眼看风雨欲来,齐世希收起水囊,他该快马加鞭在半个时辰内进城。

月牙白的马蹄踏在黄得发红的官道上,溅起几点泥水,他不合时宜的想到皇上下令诛杀越家满门的前夜。

太史令辛非道密言大学士舒匀八字,

“太白经天,权朝更迭。”

由潜御卫左使截呈陛下,引天颜甚怒,一纸密令远送西北,随之而去的还有一杯毒酒。

家眷惨死之事不知何时走漏风声,越云星本已上京卸甲释兵权,竟又回头打起“锄奸臣,铡宦官,清君侧”的旗号,一呼百应,在咲山称王。

与此同时,京中抄越家姻亲刘、朱二家,朝中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雨珠断了线似的滚了下来,先是细如针,后越滚越大,噼里啪啦砸在齐世希的肩头,甲胄,又隐入马鬓,被甩落一地。

他回府梳洗一番,便进宫向皇上复命。

宫门宽大而厚沉,推开需四人合力,无比熟悉的陈设在他眼前出现,他闻到了一股带着尘土的腐朽气味。朱木雕龙,鎏金狮头镇着铺天的血气与亡魂,滋养着富丽堂皇权势滔天的帝王,赋予他无上的权柄与使命。

齐世希惊惧于自己的胆寒,他在如此不可抵抗的权力的压迫下,几乎失去了毕生所求和正视惨案的勇气。

他提步走了进去。

“世希,回来了。”

郭晟从案头起身,扶起了跪地的齐世希,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气风发的让人抬上一物。

那是白玉雕成的壁画,鹤发童颜的仙人虚手指路,

“你看,松身兽檐,崇山侧岭,此间为奉国寺,仙人遥指东侧,辉映紫薇。”

齐世希心头一颤,他飞速看了一眼绘声绘色复述早朝情景的大监,思量皇帝此行用意。

迁都善城还是澶城?

“太史令前日送了这壁画给朕,附言善城为迁都佳选,世希,你怎么瞧?”

齐世希托词惶恐,并不多言,郭晟也不恼,打发他去见皇后。

他们已三夏未见。

前年齐父义子上任永州,兄妹三人再未团聚,时至今日他方喝到长姐亲手沏的茶,一如既往的苦涩,却被时光的剪影染得回甘。

牡丹开得正好,国色天香的摆弄着雍贵的倩枝,引得齐思却拨弄花瓣,她驻足,问起跟在身后的齐世希有何谋算,又可有钟意的姑娘,

“如今大哥虽政绩平平,可也身居要职,齐家权势鼎盛,还是挑文臣家的姑娘好,你若喜欢,品阶低些的武将家的也不打紧。”

她的眼里是欢兴的笑意,打定主意要为齐家添丁进口。

“陛下封我为禁军副使,我当先尽责,还不打算成家。”

“在蔚州立了功,陛下擢升你是自然,哥哥在萧山,我和陛下便不想你离得远了,你却拿这个当借口。”

齐世希跪在地上,他看见姐姐怒其不争的皱眉,近乎失言的愠色道,

“整个皇城的安危都交到你手里,多历练几年,正好在京都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为你想,怎如此不识好歹!”

“皇后娘娘此事卑职自有定夺,还望保重自身和太子殿下。”

他的升迁史无前例,齐世希心知肚明,却不动如山,磐石一般扎根在地上,无声的抗拒着被铺好的命运。

齐思却扶额,她看向这个格外受上天偏爱的幼弟,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在寿、蔚两州已是声名鹊起的猛臣豪杰,而短短三年蜕化得几近面目全非。黑了瘦了也长高了,面对千军万马也能独当一面,这种对她有利的变化背后,齐世希却仍背负着失去挚友的煎熬。

睫毛撒下的阴翳盖住了他的眼眸,此刻的他有了一种独树一帜的哀愁。

俗语说外甥肖舅,齐思却看着沉默垂眉的齐世希,不由想到自己夭折的长子和孱弱的幼子,她叹了一口气,收回原本想搭上他肩头的手。

恍惚前尘旧梦,长子跪坐在书案前,她提了食盒准备离去,却被叫住,他问,

“母妃,太子阿兄的舅家连遭贬撤,同为将门之后,您还是想要谋求那个位置吗?”

不过八岁的孩子身形单薄,他的姿势与诵诗并无分别,齐思却只走过去,关上了猎猎生风的窗。

一如今日,对着走马上任的家族掌权者,她只能狠心又示弱地策言,

“你……就这么犟,你可还记得父亲的心愿?可还思慕皇恩浩荡?我们都知道,大火把什么都烧掉了,一件也不剩……”

“罢了,你走吧,少思多食,我不会强来。”

天静了,齐世希慌了头的走着,这条路上从来只有他一人,他不知道前路何方,就单纯的迈步,盯着鳞次栉比的板岩看花了眼,脚也发软,被候在宫门的袁量急急忙忙的扶住了,见他的脸有些发白,还捂着好似被闷雷砸过的脑袋,担心道,

“你这是怎么了?快请太医。”

齐世希撑住自己,用力抓住袁量的胳膊,制止他的叫唤,道,

“我无事,先上马车。”

回府的路上,他复盘长姐话语中的试探,自己可有何处疏漏,却被疲惫的躯体拖着昏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梦里,铺天盖地的都是火,兵戈相交的战场上他沾了一身的血,分不清是谁的,兵器也不见踪影。他不断走着,在找什么人,可处处没有那人的影子,他绝望的大喊他的名字,却飘荡在天地间,得不到回应,前方是一团团是数不尽的黑。

走过失明的暗夜,梦里的他靠在书院的窗壁,放下苦读的经书,接住了那块越过窗孔伸进来的花糕,香香软软,甜得发腻。

落下的微光照在那人的脸上,他只想到一句,此时相见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满盈困倦的醒来,窗外阳光透过纱绢,打在贺观临手中的书卷上。

他在马车里被裹成一个粽子,随着马匹走动摇摇晃晃。

耳边传来热闹的走贩叫卖,让他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恍若又一次看到窗边的摇铃,他茫然去瞧,空空落落,竟有些泪眼婆娑。

“怎么了?”

贺观临看着窝在自己腿上的满盈,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被压出淡粉的印子,分外可爱,怔然瞠着那双明亮的眼。

他看向贺观临,下意识绽开一个乖巧的笑,怯怯的,只露出两颗虎牙尖,见他放下书卷专注的望过来,便有些难堪的咬住了唇,

“多谢大人,盈盈……从没坐过马车。”

贺观临想到行全曾禀报,满盈是被哥哥卖到春风楼的,家里掀不开锅了。

他眼神一暗,可惜满盈除了这个哥哥再无亲故。

他怜爱地搂过满盈,伸出手想掐一下他的脸,满盈却乖乖的用脸蹭上他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柔软的颈脖从薄毯里伸出来,可以看到因用力而隆起的脉搏,纤细而脆弱,让人一掌就能掐住。

贺观临常年习武,内火虚旺,但手却是像封在一层冰中,怎么也捂不热,而这一下,他感到一种独特的,如碰到猫科动物最隐秘的腹部一般温热的触感,灼过他的手,从指尖顺着血流烧到心口。

他暗自惊心,摸过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从没被挠到心上过,但他心安理得,享受着个中好趣。

贺观临揩了一下满盈的脸,又忍不住用唇去碰他的眼,亲掉他那颗摇摇欲坠的泪,

“别哭,跟了大人,接下来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吻上轻抖着仿佛激动啜泣的满盈,心软得一塌糊涂。

马车停在了贺府。

贺管家在前面领路,跟着的两个丫鬟抱了满盈的行囊,他走在各司其职的贺府,出乎意料的停在了前院。

贺夫人送来两盆绿竹,隔着屏风说了两句话便走,回到院内,她的心却慌乱得很,绞着手帕问秦嬷嬷,

“老爷怎么不声不响带了位……回来,我见了怎么也不合规矩。”

还未住过人的屋里整洁却空荡,满盈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有些消瘦,却不掩绰约,身形修长,别有风骨,同文气的翠竹十分相得益彰,

见她心神不宁,秦嬷嬷扶着薛恩静坐下,宽慰她,“是有些突然,老爷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喜欢时是时时刻刻捧着,厌弃了就抛之脑后,这个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个卖唱的。”

薛恩静没有搭话,只是泫然欲泣,看着秦嬷嬷喃喃道,

“俊儿小时候最爱修篁,总是囔囔着要住到南苑去,那时我若是不再嫁,守着俊儿读书,是不是还算圆满?”

“你说要是俊儿还在,是不是也这么高了?”

秦嬷嬷心里百转千回,终是化作一声叹息,心疼地抱住了薛恩静。

她带着儿子嫁到贺府已经六年,刘俊失足落马也有四年了。这些年,贺观临的官职越攀越高,人情往来再不必小心翼翼,膝下却毫无所出,夫人的思念早已无处安放。

“少爷定然更健壮高挑,此人怎能跟少爷相比。薛渐少爷昨日可背出千字文了,夫子常常夸赞他,夫人也可多去瞧瞧,几位表少爷都千伶百俐着呢。”

窗外残阳如血,晕染出一幅异彩纷呈的归家图,余晖金灿灿的洒在薛恩静的裙摆,如同佛垂仙庇,满院生辉。秦嬷嬷轻拍薛恩静的肩背,用体温感染着她,三分乞求,三分预兆,四分笃定的道,“会好的,会好的。”

“老爷定然是把夫人放在第一位的,任何人都越不过夫人。”

薛恩静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又回到平日里端庄淑丽的模样,

“我是怕贺大人对老爷有意见,这事老爷是肆意得有些过头了。我心里明白,对男人而言,只有权势是始终的追求,其余的只不过如衣裳,一旦不合身都可换可抛。”

“老爷对谁都情深,可人的一颗心就那么大点地,哪里又占得上几个人?他现下把心给了这个,明日就能给另一个。我是贺家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百年之后要和他葬在一起的人,他总归不会亏待了我。”

(此时相见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出自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齐世希:皇后娘娘,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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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横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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