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浮眉头一皱,眯眼朝栏杆那边望去,这一望令他失笑当场:“哟,主子,没想到我们缘分未尽啊!”
“少说废话。你背信弃主,还没到许都就要和我分道扬镳,现在还有脸冒出来?”李无言拔出腰上白光闪闪的宝剑,剑遥指郭浮,杀气自他背后凛然升起。
郭浮满不在乎地啐了一口,道:“我一路护你往北来,路上抢钱的要命的,哪个不是我替你应付,你却想一锭金子就打发了我?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你现在就答应把洛阳城那座豪宅的房契给我,否则别想从我这拿回你的通行路引!”
“还回来!”李无言一跃而下,迅疾出剑,被郭浮的大环刀猛然格挡。他并未退却,频频出手,虽招招直指要害,但郭浮身高远压他一头,足有八尺,又力大无穷,几招下来,李无言明显地落于下风。
郭浮道:“小兔崽子,我看你还是别做认祖归宗的大梦了。你爹若是疼你这个儿子,怎么舍得把你扔在南边三年之久?就算你平安到了李府,你爹难道会看重你吗?不如现在就老老实实滚回南阳去!”
李无言一掌打在郭浮腕上,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刺向郭浮。郭浮反应不及,一下被刺在胸口,恼羞成怒,一把攥住李无言的脖子,生生把他提起来:“还敢阴我?”
匕首哐当掉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郭琬扑上前,捡起那把匕首,一道银白的刀光从郭浮眼前划过,匕首的刃口正割在他左臂,痛得他手上一松,李无言随之跌落在地。
郭浮看向手臂上的伤口,手段生疏却足够用力,直把他割得喷出血来。他怒视郭琬,正欲将她提起,李无言张开双臂挡在前面,喊道:“别碰她!我给你房契。”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契,托在手上递过去。郭浮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道:“你若早些拿出来,岂还用受方才那些磋磨?不过实话告诉你,你的通行路引已经被我高价卖给了走.私的商贩,你终是别想摸到许都城门的边。”说完,他一脚踹在李无言肩上,转身大摇大摆离去。
李无言痛得眉头紧蹙,却没忘记关心郭琬的情况:“郭姑娘,你还好吗?”
郭琬捏着匕首的手有些抖,侧脸沾了一片喷溅的血珠子。“我没事。”她扶着酒柜的边沿,支撑着起身,伸手去拉李无言,双腿却使不上力,重新摔在地上。
李无言赶忙拉住她。似是恢复了些力气,他从地上爬起来,俯下腰去,将郭琬抱起。
郭琬尚未从刚才的打斗中抽离,直到双脚离地,才回过神:“我自己可以走。”然而李无言面不改色,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郭琬只得抓住他的袖口,任他抱着上了楼。
李无言把郭琬抱到自己房间的榻上,取来毛巾替她拭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他道:“你的手腕细得像弱柳一样,竟然有这么大力气,差点把郭浮的手臂都割穿了。”
郭琬小声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弄脏我的衣服。”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领,衣服开襟处被郭浮得一双手扯得皱皱巴巴,还按上了好大一个灰脏的手印。两肩和胸口的白色布料处都沾上了血污,郭琬试着用毛巾擦了两下,没有掉色的迹象,她只得低低叹了口气。
李无言不禁轻笑了一下。
看着郭琬投来疑问的目光,李无言解释道:“我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一个小姑娘都命悬一线了,还在关心自己衣服干不干净、好不好看,真是……临危不乱,思路清奇。”
郭琬讪讪一笑,心知他是在说自己不知事情轻重缓急,可他的语气并无苛责之意,郭琬也便没有在意,只是回了句:“如果不是因为关心这个着了急,我刚才也使不出那么大的力气。”
李无言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是怕他伤了我才爆发的呢。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郭琬低头瞧向李无言,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李无言没有抬头,只是认真地查看郭琬衣裙的布料,似乎在琢磨用什么方法能把上面的血迹去除干净:“小姑娘啊,怎么了?你这个年纪不是小姑娘,难道是姨娘么?”
郭琬道:“再小也比你大些。你多少岁了?”
“十三。”李无言不知何时从包袱里拿来了伤药,用指腹沾了些,仰头道:“抬头。”
他半蹲在地上,此时身体往上挺了挺,一手越过郭琬的两膝撑在榻上,另一只手轻轻抬起郭琬的下巴,偏头检查她脖子上被郭浮留下的勒痕。
郭琬感受到他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抖:“那便是小我三岁,得叫我……嘶,好痛!”
“得叫你什么?”李无言转过头,猝不及防地,郭琬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眼睛一眨不眨,颇具神性的面孔在微光中愈显清冷,道:“姐姐……?”
郭琬心神一滞。正趁她走神的空儿,李无言快速地把药膏涂在她脖颈一处破皮的伤口处,不乏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这回没感觉到疼吧?”
郭琬轻轻地嗯了一声,道:“谢谢。”
李无言道:“看你对衣服珍惜不已,我就知道你平时一定爱美极了。既然如此,千万别留了疤。这个药膏送你了。”
郭琬收下药膏,再次向他道谢。两人之间有一刻的沉默。半晌,郭琬开口:“其实我之前就见过那个刀疤脸。当时他的身边有一个和我身形差不多的少年,那少年是你吧?”
李无言露出意外的神色:“何时何地见到的?”
“约莫两三日前的正午,在刘府门前。”郭琬道,“你们二人各骑一匹红马,在刘府前停下,之后闪身进了刘府,混在人群里消失了。”
李无言道:“正是我们。我此次北上带了不少贴身财物,怕独自出行不安全,于是临走前雇了一名凶悍的同乡作为随身护卫,此人便是郭浮。”
“一路上我们遇到山贼土匪无数,无一不是冲钱财而来。后来,我们在一次奔逃中路过刘府,看见里面人多,丢下坐骑便冲了进去,从后门逃走了。”
“可惜经过这一劫,郭浮嫌我事多钱少,心生不满,偷偷盯上了我随身带的房契。他偷走我的路引,以此为要挟,让我拿房契和他换。我不愿换,他便私自带着路引弃我而去。没想到,今日又在客栈里和他遇了个正着。”
李无言说完,张开双臂躺倒在榻上,道:“这回房契、路引都丢了,也罢,明日我便打道回府。”
郭琬道:“那怎么行,若是现在回去,之前一路的苦不是白吃了?”
李无言道:“其实我也是到了这边才知道,京城四周都封锁了官道,各个城池都派重兵把守,严查入城者的通行路引。其中许都最严,只有皇商和持有司空特许令的人才能进城。所以,即便郭浮没偷走我的路引,我恐怕也很难进到许都城里面。”
说罢他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道:“我听说,名义上朝廷是因为征兵才封锁官道,实际上是河内与冀州大战在即,司空担心那冀州袁绍和南边的刘表勾连,施南北夹击之计,因而格外谨慎,严防死守。”
郭琬暗暗点头,这个说法很有一番道理。若非如李无言所说,于禁这种大将又何须他人亲自送司空令牌才能入城。
照这样说,必定是极受曹操信任的人才能作为递送密令的特使。司马懿还未入仕,曹操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令牌估计是他家里为官的长辈交予他,差遣他代办,以此来锻炼他处理官场事务的能力。
“既然如此,不管是由司马懿亲自把令牌交到于禁手上,还是由司马懿托付他人代送到于禁手上,曹操都不会多作过问,顶多会责怪一句‘司马家的小孩胡乱信任旁人,办事欠缺火候’。”郭琬心想。
“你在说什么呢?”李无言这样一问,郭琬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碎碎念了出来。她捂住嘴巴,含混不清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李无言凑上前,颇为怀疑地打量郭琬的表情,“对了,你那位朋友醒了吗?”
郭琬道:“你说司马懿……还没有。明明烧已经退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昏迷不醒。”
李无言道:“真奇怪,不过也可能是他受伤太重,伤到了脑部,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郭琬心中略有责怪之意:“还不是被你引来的山匪所伤?”可她转念一想,李无言并无过错,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于是她便没有向李无言透露司马懿受伤的内情,免得他自责。
她思考良久,说道:“有件事,或许我要拜托你帮忙。”
李无言道:“琬姐姐,我为了你,可是把最值钱的房契送给了郭浮。你还要用‘拜托’这种客气的说辞来定义我们之间的交情吗?”
郭琬道:“别急,我说的这件事或许也能帮到你。你所说的司空特许令,我手上恰巧有一块,正要于十五那日交给一位于将军。只是我不善骑马,行不了那么远的路,无法把这块令牌交给他。能否麻烦你替我走一趟,亲自把令牌送到他手上?”
李无言眼前一亮:“是通行许都的令牌?”
郭琬点点头,接着说:“到时你自称是京兆尹司马防家的亲信,一边送将军入城,一边假称在许都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悄悄离开。趁送将军进城的空当,你自己也顺带着进了城,这样就能和你父亲团聚了。”
李无言不发一语,定定地凝视郭琬。
郭琬不自在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这个方法行不通吗?”
李无言拉拉她的衣袖,用极其不舍的口吻道:“当然行得通。我只是在想,你真是我的福星,若能整日带在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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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主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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