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
刀剑混战,刀口划过肉的嘶嘶声像毒蛇一样钻进郭琬的耳朵里。她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却使她不断地后缩,几乎蜷成一团。
她强迫自己闭起眼睛,不去看司马懿刺进匪徒腹中的沾血的剑。过度紧绷的精神放大了她的疲惫 ,就在她感到快要昏厥时,头顶传来司马懿的声音:“你还好吗?”
睁开眼,郭琬看到一堆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
以及司马懿浸满冷汗的脸。
“我没事……”郭琬嗓子喑哑,“他们都死了?”
司马懿嗯了一声,蹲下检查郭琬脚上的伤口。郭琬看见他的嘴唇苍白异常,白色的衣服上布满血红的刀口,仅仅是看一眼都让人感觉剧痛难忍,可他却连一声呻吟都无。
郭琬不自觉地把手伸向司马懿肩头的伤口,刚触碰到口子边缘,司马懿就闷哼一声,拦下她下一步的动作:“……嘶,你是嫌他们砍得不够重,想再添一笔么?”
郭琬缩回手。她出神地盯着手指上的鲜血,不知是不是过度紧张的缘故,眼角滑落了几滴眼泪。
察觉到司马懿的视线,郭琬忙乱地抹了抹脸,说:“我们和这帮土匪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下死手?”
司马懿一边扯下衣服一角给她包扎脚伤,一边分析道:“这群人虽然衣着像匪徒,可却有组织有纪律,直奔我们而来,只想索命,不想谋财,倒像是受人指使。”
郭琬错愕地说:“平日里我们深居简出的,哪有机会和人结仇,为什么非杀我们不可?”
司马懿道:“那两匹红马。”
郭琬的脑中似有一道光闪过:“他们要杀的另有其人,只是我们刚好站在红马旁边,所以被当成了替死鬼!”
司马懿点点头:“那两个躲进刘家的人身形与我们相仿,都是一高一矮,衣服颜色也相似。可能是这些匪徒接到的模糊的信息,错把我们当作了猎杀目标。”
郭琬后怕道:“那个刀疤脸看着不像良善之辈,会不会是逃犯什么的?”
“来不及管这么多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免得他回来杀我们灭口。”
郭琬连连点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顺便带上了那只受伤的小黄狗。
司马懿搀扶她走了几步,似乎是觉得行进太慢,干脆蹲下身,一下把她背在背上。
“你!”郭琬觉得这样十分不得体,可性命攸关,她也没功夫矫情,只能老老实实地搂住司马懿的脖子。
回程比来时还要漫长。郭琬惊吓过度,放松下来后更觉疲惫。
她趴在司马懿的背上。他的脖颈修长,肩膀宽阔,束发扫过郭琬的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司马懿说:“睡吧。”
郭琬小心地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回到了曹操血洗董家那晚。她一再不愿撤离董府,这一次,郭表弃她而去。她被曹操的士兵抓住,他们像对待一只猴子一样,将她戏耍于股掌之间,最后将她乱刀砍死,尸体悬挂在董府门前。
“司马懿救我!”
郭琬猛地从梦中惊醒,四周是熟悉的墙壁和装饰,她缓了半天,方才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琬儿你醒了?”郭表闻声从门外赶来,扶住郭琬颤抖的身体,见她作惊恐状,赶忙小心安慰。
郭琬摇头,说:“我没事。司马懿他……还好吗?”
郭表沉默不语。
“哥?”郭琬心头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恐惧,如蝼蚁噬心,“你怎么不回答我?”
郭表五官紧皱,说:“他背了你一路,回来时浑身是血。村医勉强帮他止了血,可到后半夜他又开始高烧不退。大夫说,若是三天内烧仍旧退不下,他的性命……恐怕难以保住了。”
郭琬愣了片刻,猛地从榻上跳下,直奔东厢房冲去。
她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躺在榻上的司马懿。他面色灰白,气息微弱,额头敷着冷毛巾,嘴唇却烧得干裂开。
郭琬掀开被子,看到司马懿带血的衣服已被换下,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绷带已被血水浸透。
郭表紧跟在她身后,递上药箱:“这是大夫给他开的伤药,每日换两次。我现在给他换上。”
“我来吧。”郭琬说,“若不是他救我,我早死了。哥,你回去吧,我这两天好好守着他,绝不叫他死掉。”
郭表为难地看着她,想要阻拦,却被她决绝的眼神震慑,只好点头离开。
司马懿的身上滚烫如火。郭琬撤掉他额头上的毛巾,换上块新的,又打来热水,仔细地擦拭他的身体,擦完后涂上新药。
整整两天,她守在榻前,掐着时辰给司马懿喂水喂药,一刻不停。
司马懿昏迷无法进食,她便也粒米不进。
其间郭表来换她,她不听,只是一味地在房间守着。
郭琬自己也弄不清她在执拗什么。她只是执着地想,如果她多日不进食也能活下去,就证明司马懿也有机会活下来。
两天后,司马懿终于睁眼了。
他的第一句话是对郭琬说的:“你……也死了?”
郭琬忍住了,没有给他一耳光。
“对,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郭琬愤愤地说,“必得看着你投胎成狗才放心。”
司马懿迷迷糊糊地笑起来,抓着郭琬的手,自言自语,问:“今天是初几?”
郭琬说:“什么初几,今天已经正月十三了。”
司马懿喘了几口气,哦了一声,喃喃道:“那我得赶快死了,否则……曹操那厮吩咐的事不办,恐怕我会死得更惨。”
“关曹操什么事?”郭琬疑惑地问,司马懿颤巍巍地指了指枕头。
郭琬迟疑着摸过去,是一封信和一块令牌。“正月十五戌时,许都城外,送此腰牌予益寿亭侯于禁,曹司空……密令?”
司马懿憨笑两声,就又昏睡过去。
“司马懿!”郭琬吓坏了,上去摇晃司马懿的肩膀,“不是醒了吗!醒了就不许再睡了!”
她把手指探到司马懿的鼻子下试了试,还好,气息还在。
郭琬松了口气,回头看到手里的信,又不禁忧心起来。
司马懿和曹操是什么关系暂且不论,只看这封信,再听司马懿的言辞,便知曹操的命令已然如天子,一旦违抗,便会蒙受杀身之祸。
郭琬想起梦中的一幕幕:屠戮全府的士兵,争相逃窜的男女,溅满血的石阶,高高挂起尸身……
不,她不能看着好不容易被她救活的司马懿,就这样被曹操夺走性命!
郭琬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伏跪在司马懿榻边两天,双腿都已经僵了。
她咬咬牙,一瘸一拐地回到客栈。
“哥,司马懿他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郭表闻言也很高兴,“怎么你还是满脸愁容?”
“哥,司马懿他不知怎么回事,和曹操沾上了关系,要于后日戌时去给曹操的手下送入城令牌。”郭琬叹气道,“他现在瘫倒在床,连房门都出不去,什么令牌口谕必定送不成了。可曹操那人的狠毒,哥你是知道的。凡不遂他心意,必死无疑。现在只能由我们代他送过去……”
“琬儿!”郭表少有地发出严厉的责备,“我们为何藏身在这深山里,你难道忘了吗?曹操的手下你也敢去见,你疯了?!”
郭琬艰难道:“司马懿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如果他因为怠慢军务被下罪,也是受我牵连。要么就不要让我知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坏的结局发生。”
她沉默了一会,说:“十五那天,就由我替他把这令牌送过去。”
“我决不允许!”郭表怒捶在柜台上,不容分辩地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正在此时,二楼缓缓走下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二位的谈话。”来者的声音略显青涩,“但若是你们想给城里的人送什么东西过去,我可以代劳。”
他走下楼梯,在两人面前虚虚一拜:“在下李无言,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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